她來之前也沒打聽,就是鄰居在這家做工的兒趁疫病領了好幾十兩銀子跑迴家了,跟她說看見她閨女在這家呢!


    她想著自己明明把那死丫頭賣到青樓去了,她卻一眨眼出現在富貴人家,指不定被人家買迴去做妾,吃香的,喝辣的!


    看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麽迴事,這丫頭咋還是個奴才呢!


    目送王蓮花帶著一家人灰溜溜的逃跑,阿福往門外遠遠看一眼,街道上除了那一家人之外,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空無一人。


    剛想再看看,她卻感覺自己的衣領子被人拎著似的,“哎哎,誰啊!”


    一迴頭,男人高大的身形籠罩著她,將她襯得嬌小無比,賀荊山黑著臉,健碩的長臂在她脖子前一橫,沉沉開口,“膽子大了,還敢出去吵架?”


    外麵多危險,她不知道?


    聞言,阿福眨眨眼,一下就往男人懷裏撲過去,纖細的雙臂抱著男人勁瘦的腰,委委屈屈的訴苦,“你怎麽才過來啊,剛才那個老婆子可兇了,還想要打我和忍冬,肯定就是看我沒人護著。”


    周圍的人頓時瞪大眼睛,趙女醫,說話得講良心呀,剛才打得最起勁兒的不就是她?


    就算是哄男人,也不能把剛才他們護著趙女醫的行為磨滅掉吧?


    賀荊山大掌下意識的扣住女人纖細的腰肢,將人攬在懷裏,聽著她嬌嬌的胡說八道,男人冷哼了聲。


    “我看你不需要護著,你能一打五。”


    阿福噘噘嘴,還讓她一個柔弱女子,一打五都不來幫忙,狗男人就是這樣,得到了你的身子就不珍惜了。


    “你不愛我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阿福控訴的盯著他。


    一看就是裝的,賀荊山心裏無奈的歎口氣,伸手捏捏她的臉頰,冷峻的眼看向忍冬,“看著她,別讓她有事沒事兒看熱鬧。”


    說完,賀荊山就背身離開,往偏院走去。


    刑府有些下人,都在府裏可能還好,但出了外麵,若是有亂民,這些人就不夠看了。


    這幾日他都在加緊操練,教他們些拳腳功夫,再安排巡邏,整齊劃一,保持府裏穩定。


    刑府的大門重新關閉,阿福看著賀荊山的背影,心裏想著門外的情況,刑府內的防疫過程,必須要在整個清水鎮實施起來。


    關閉城門,建立緊急隔離站,家家戶戶統一隔離,食物派人統一采買發放!


    “阿福姐,對不起......”忍冬小聲道歉,賀郎君出來的那瞬間,她以為自己要被打發賣出去了。


    沒想到……會繼續讓自己看好阿福姐。


    她以為,自己能夠解決好,才出來獨自應對的,沒想到還驚動了阿福姐出來。


    阿福轉頭,紅唇微揚,眉目裏帶著桀驁,“不怪你,我們每個人的出身都不是自己能選的,我們能選的就是以後的路怎麽走,怎麽才能自己走。”


    忍冬唇瓣動了動,眼眶紅潤,沒有說話,重重點幾下頭。


    重新迴去,阿福把製定好的防疫方案,先給賀荊山看一遍。


    “疫情防控阻擊戰?”賀荊山輕撚手中的紙張,細品上麵每一條計劃,“阻,是隔離?”


    阿福期待看著他,“對呀,總體戰、阻擊戰!對待疫情就要似戰鬥一般,戰勝它!”


    男人把整張方案看完,放迴她手中:“你想讓刑郎君配合你?”


    阿福點頭:“如今整個清水鎮就刑郎君還頂點用,不過,你說這方案他會同意麽?”


    “他會。”賀荊山直接迴答,給阿福些許底氣。


    賀荊山說的事,就沒有不準過。


    “我陪你去。”男人拂衣起身。


    阿福瞬間開心,有賀荊山在,她跟刑郎君談判頓時底氣十足!


    待阿福見到刑郎君,瞄一眼身邊的賀荊山,她策劃書遞上。


    “趙女醫的意思是,讓我出麵,管控疫情?”刑郎君放下策劃書,詫異問道。


    阿福看到他的反應,知道心裏的揣測應驗,刑郎君怕是隻想保護整個刑府,根本沒想過去盡到一個官員的責任,護佑一方百姓。


    但她也不是毫無準備就來的,她對刑郎君頷首:“治疫,絕不是任何一個人單獨的事情,而是疫區每一個人應該去做的,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刑郎君不語,卻顯然也沒有直接否認阿福的話。


    阿福繼續思量語言:“如今事已至此,朝廷必定會派人下來,屆時不管是哪位大人的不作為,都會為人詬病,受到朝廷責罰,您也不必親自出麵,我隻需要您配合我的工作。”


    刑郎君聽著阿福說話,又把那份策劃方案重新翻開看一遍。


    “我可以給你這個管理的權利,但你有把握,能把疫情控製住麽?”刑郎君抬起睿智年輕的眸,在他麵前,阿福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而是一個足以和男人平起平坐談判的女子。


    阿福咬牙:“不能絕對把握研究出特效藥,但我有把握,絕對能控製住疫情不再蔓延、惡化。”


    做到絕對隔離、消毒,是完全能夠杜絕再有人感染的。


    刑郎君平視著阿福,心下風雲翻滾,權衡利弊。


    良久,就在阿福快等不下去,額頭滲出熱汗時,他終於鬆口:“我會讓軍隊去權利配合你。”


    阿福心下大喜:“多謝刑郎君。”


    “不謝。”刑郎君目露欽佩,“寧古塔有你這樣的女子,是我寧古塔之福。我,也要對得起我刑官正的名字!”


    他們一行官員,在這危難之際尚且想著如何先保命,何況她一個普通醫女!


    刑郎君這段日子,不是沒想過去管控,可是寧古塔的所有官員,仿若通通失蹤一般,緊閉大門悄無聲息。


    趙女醫說的對,治疫防疫,絕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來人,取我官服來。”刑郎君赫然起身,眼神銳利。


    他是時候該敲醒那些裝糊塗的官員們了,朝廷是讓他們白白吃餉的麽!


    阿福終於出門了。


    他們一行人,官兵們隻戴口罩和手套,醫護人員則頭戴黑紗幕籬,黑紗一直蔓延到裙擺,麵蒙棉布口罩,靴子上又一層防護罩紗。


    四月底的寧古塔,風還是冷的,整個清水鎮的街道中蒙著一層慘淡的霧氣和灰頹的死氣,穿過霧氣,路邊時不時躺著凍僵了的人,昏迷不醒。


    隔離站建在城西空糧倉,裏麵的糧食已經被搶空了,門被損壞,由刑郎君出人直接重新安上一扇厚重而堅固的鐵門,拴上寬大的鐵索,將兩邊徹底隔絕開來。


    清水鎮已經許久沒有這麽多人同時出動,他們這行人立刻吸引不少路邊凍得手腳紫紅的咳聲不斷的人,還有害怕從門縫裏偷看外麵的人的視線。


    至於已經死在路邊身體開始散發腐爛氣息的,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睜眼了,老鼠和不知名的小蟲子爬在上麵,啃噬他們的殘身,他們手尚且朝著死前要去的方向叩在地麵上。


    想來走後一段路爬著走得絕望,指甲裏厚厚一層凝固了的汙泥混著血。


    眾人這一路走得很慢,又很快。


    阿福等著隔離站內安排病床和自己要求的藥品的同時,跟著刑郎君去城中原先的各個醫館去看。


    醫館十有八九已經鎖死了門,門口躺著呻吟不斷的患者,聽到響動,艱難抬起頭,伸著手想要抓他們的鞋子。


    “救救......”


    “大人,救救我......”


    明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必死無疑,還是忍不住,抓住最後一線希望啊!


    一行人都沉默不語,卻為之動容。


    害怕是一迴事,親眼看到這人間慘狀,又是一迴事。


    走到第六家醫館,也是清水鎮上最後一家的時候,他們終於看到,醫館的門是開的。


    一行人加快腳步進去,裏麵的人卻一雙悲痛紅腫的眼睛,抱著一具屍體。


    “他爹,叫你不要管啊你非要管,你這丟下我們娘倆可怎麽辦啊!”婦人悲慟嚎哭,肝腸寸斷。


    “娘...娘親...咳咳...”一旁的孩子不過四五歲大,一邊咳嗽一邊去扯婦人的衣服,害怕的不行。


    “兒啊,別怕,你爹隻是睡了......娘這就帶你去見他!”婦人絕望,孩子也染上了,孩子也活不了了,她家沒了,她活著還有什麽盼頭!


    “娘不會叫你太難受的,乖寶......”


    婦人邊說,邊舉著一把利刃,就要刺向懵懂無知的孩子。


    “不!”阿福心狠狠揪起,上前一把推開婦人,狠狠把她推在地上,把孩子拉到自己身邊,“別這樣,別這樣!”


    “咳咳...放開我,我要娘親!”小孩見自己娘被推開,伸著短小的胳膊和腿踢打阿福,拚命掙紮要迴自己娘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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