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臨時起意,阿福一家東西收拾的不算慢,定下之後,幾乎是第二天就把要帶的東西收拾完全。


    家裏還有很多糧食,不能一並帶過去,阿福與賀荊山商量之後,把捐給族裏祠堂。


    至於錢財,阿福過年之前在鎮上錢莊存過一筆,身上的現銀不多,但也全部帶上。


    “嫂子,還有這個籮筐!”大郎忙得熱火朝天,一腦門子汗。


    這平日裏不收拾還好,一收拾才發覺家裏東西真多。


    佟瑜瞧著那籮筐就不順眼,自己那還得拉個籮筐迴城麽,這帶的都是什麽東西。


    趙阿福也哭笑不得:“大郎,這先不帶了,咱們先把必需品帶上。”


    賀平撓撓頭,又不好意思跑迴去。


    就這麽,阿福一家和幹娘一家很快收拾好,便挑了個微有太陽的天,全家往鎮上去了。


    沒走之前收拾東西不覺得有什麽,這到路上,望著邙山村的村口越來越遠,大郎二郎以及幹娘,都心中百感交集。


    一邊是對新生活的向往,一邊是對這生活這麽多年的家鄉不舍。


    阿福怕幹娘反悔,拽著她的手:“幹娘,這平日從鎮上迴來也不到一晌午,想迴來咱們就隨時迴來。”


    鄭宛的心情微微平息,看著趙阿福輕輕頷首。


    她從前身子虛弱,所以不愛走動。


    如今在趙阿福藥膳的調養下,感覺身上的力氣慢慢迴歸,像是迴到年輕時候那般,有使不完的勁,所以也愛出來了。


    但她走這麽會雪路,還是氣喘籲籲。


    阿福仿佛看到剛過來時候的自己。


    “荊山,你背幹娘過去吧。”熟知賀荊山的力氣,阿福想借這個機會讓他與幹娘的關係緩和些許。


    賀荊山聞言立刻看向鄭宛:“幹娘。”


    鄭宛沒想到,趙阿福提出這樣的要求。


    佟瑜和佟二不知什麽情況,在一邊看著,那大郎二郎,還有鄭有才卻都是知道的。


    鄭宛厭惡賀荊山。


    因為當初人人都道,賀獵戶是被賀荊山指示老虎殺死的。


    一連這麽多年,鄭宛都對賀荊山冷冷淡淡。


    二郎機靈點,見狀馬上跟著附和:“娘,你這身子剛好,不能走這麽久,大哥最有力氣,讓他背你吧,他以前背嫂子都沒事呢。”


    趙阿福被拎出來舉例子,有點囧。


    那胖墩墩也不是她想胖的。


    鄭宛麵色微霽,卻拒絕:“我自己走的動。”


    大郎背著阿元,自然不可能再背一個。


    小魚在一旁默默跟著,聽眾人提議讓賀荊山背人,扯住鄭有才的衣角,低聲:“爹,我走不動了。”


    她一個小姑娘走不動倒也正常。


    如今小魚在這過了個年,臉頰上終於有了點肉,看起來不再是瘦骨嶙峋的。


    鄭有才眼睛好好的,身上也有力氣,向來寵著這唯一女兒的他如何不依著她:“來,爹背你。”


    小魚愣住,眼裏閃過失望。


    阿福正好瞧過來,心裏一動。


    這小魚,該不會是喜歡賀荊山吧!


    阿福越想越是如此,心裏麵微微有點氣。要真是這樣,自己可得好好引導。


    自己想好好照顧的孩子,竟然覬覦自己男人,這算什麽事呀!


    阿福心裏有點氣。


    佟二在一旁不明所以,上前:“嬸子,不行讓我背吧,我做下人的,有力氣!”


    阿福讓賀荊山背幹娘,重點當然不在於背,而是在於背的那個人。


    她把思緒拉迴,溫聲道:“不用了,你荊山大哥在這,這麽大把力氣。”


    賀荊山已經走到幹娘身前,曲下膝蓋。


    鄭宛沒動。


    佟瑜也察覺出不對味來。


    這賀大哥怎麽好像和這幹娘關係不太好。


    果不其然,鄭宛再次拒絕:“我走得動。”


    這次聲音冷的多。


    趙阿福見幹娘實在不願意,甚至生氣,把賀荊山拽起來:“那讓幹娘再走會,她身體剛好想多走走,走不動了你再背。”


    佟二也明白過來,這家裏看來還有什麽淵源是他這個外人不知道的。


    雪到膝蓋那麽深,已經是偶爾有趕路的人踩踏過的厚度,路旁的雪,賀荊山走過去,都能一腳踩下去深到腰。


    連成年人都受不了這路,何況鄭宛。


    又走沒多久,她就走不動了,但咬著牙往前走。


    阿福見狀過來扶她。


    鄭宛埋頭走路,以為是賀荊山忽然過來扶她,一下打開阿福的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


    鄭宛才察覺自己打錯人,一時間僵在那裏。


    鄭有才這個做長輩的,最先看不過去開口。


    小輩盡心盡力孝順,他們做長輩的何必再去刁難。


    “妹子,讓荊山背你。”他像妹妹沒出嫁前那般,用命令陳述的語氣。“走壞了身子,到鎮上怎麽繡活。”


    看來等到鎮上,自己得好好再和她說說當年的事。


    荊山是不擅長說話,可這不是任何人應該拿來欺負他的理由。


    若荊山真是懷有壞心思的,這麽多年,就憑妹妹自己,還能把兩個孩子養活大?


    恐怕自己的病都沒得治。


    鄭宛搖頭。


    “快點,讓一群人等這你一個麽。”鄭有才平日憨厚,但拎得清楚。


    鄭宛這麽多年,都讓這一群人,遷就著她一個。


    是時候該體諒別人了。


    趙阿福見幹娘眼裏的掙紮,卻沒有上前勸,而是推賀荊山一把。


    “幹娘,未生便養,無以為報,當年幹爹在的時候,待荊山如親兒子一般,荊山這輩子,都認你們是親爹娘。”


    鄭宛終究是動了,趴上這個幹兒子寬闊的背。


    但她的指甲情不自禁用力,叩在賀荊山的脖子處。


    那處衣衫薄。


    許久,她才注意到,趕緊把指甲收迴,賀荊山的脖子已經紅了一片。


    鄭宛心中思緒萬千,看著賀荊山離自己這般近。


    鄭有才和趙阿福的話一遍又一遍衝擊著她內心。


    當年,荊山本也就是個半大點孩子,打獵為生,怎麽可能指使老虎。


    他最仰慕的便是他幹爹。


    村民本就愛嚼舌根子。


    他爹命不好,打獵本也就是危險活。


    自己怎麽能怪一個孩子。


    這麽多年,賀荊山給家裏拿錢拿糧,自己不理他他就一聲不吭待著。


    他也是在她麵前撒過嬌喊著幹娘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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