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壓根兒沒想到,這輩子還會再見到石敢當。他那高壯得像磚牆似的體魄,以及見到女人就臉紅的性子,倒是沒有半點改變,被她凝目望一眼,就會羞得臉紅脖子粗。


    她更想不到,事到如今,他還認為她是他的妻。這個男人難道還弄不清楚,她其實是素行不良的騙婚慣犯?


    「好吧好吧,隨便你要怎麽想,我管不著。」茵茵笑著揮揮手,懶得跟他浪費唇舌,寬大的袖子像水袖似的,在他眼前晃啊晃。「現在,我得出城去找你的大舅子了。」


    她才走沒兩步,石敢當就追了上來,濃眉緊擰,似乎煩惱得很。


    「你不能出城。」


    「為什麽?」


    「你惹了麻煩。」


    「是嗎?」她繼續往前走。


    從小到大,她哪一天不是在惹麻煩?


    「我們得迴去解決。」


    「我們?」


    他點點頭。


    「迴龍門客棧去。」


    這句話,總算讓她停下腳步。


    茵茵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懷疑這家夥的腦袋是被關外的狂風沙吹壞了。拜托,要是真的迴龍門客棧,她還能有命在嗎?


    「你休想!」


    「娘子——」


    「要迴去你自己迴去。」


    「娘——」


    「你就算是叫我娘也沒得商量。」她撩起衣擺,躍上屋頂,存心把他扔在腦後。


    她奔開十來丈遠,沒聽見身後有任何動靜,正以為那莽直的漢子放棄了,耳畔卻驀地一熱,男性的熱燙唿吸,悄然拂過她的耳。


    「對不起。」


    石敢當先開口道歉,然後陡然出手,攥住她細致的手腕,把它們反扭到背後。


    他用的勁道巧妙,沒有弄疼她,卻也讓她無法逃開,被扭住的雙臂,就好像被鐵條鎖住似的,怎麽掙也掙不脫。


    茵茵大驚失色,沒想到他的輕功如此厲害,她甚至沒有察覺,他是何時趕到她身後的。


    該死,原來這家夥真的不好對付!


    她咽下幾乎要湧出喉頭的驚慌,強迫自個兒冷靜,放軟四肢,軟綿綿的貼進他敞開的半裸胸膛。


    「其實,我們可以不迴客棧——」她垂下眼兒,又想使出美人計。「隻要你願意放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隻要不迴客棧,她隨時有機會可以逃。


    手腕上的箝製,慢慢鬆開了,茵茵在心裏偷笑。原來,石敢當也跟一般男人沒兩樣,遇著美人投懷送抱,也受不住誘惑——


    下一瞬間,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甩上他的肩頭,那粗壯結實的手臂,緊緊圈住她的膝蓋,把她頭上腳下,像一袋玉米似的扛在肩上。


    「啊,等、等等——」她驚慌的瞪大眼兒,急著想撐起身子。「你要帶我去哪裏?」


    「迴客棧去,有很多人在等我們。」


    啊,他不是要找個地方「獨自享用」她,而是要帶著她迴去,跟那群人「共享」嗎?


    眼見「絕招」無效,茵茵翻臉了。


    「哇,放開我!我不要迴去那間見鬼的客棧!」她哇啦哇啦的亂叫,小拳頭像雨一樣,不斷的落在他肩頭。「你聾了是不是?放開我!」


    石敢當任由她亂打亂踢,仍是毫不動搖,大步往客棧的方向走去。她拚命掙紮,直到全身下剩半點力氣,才顫抖的掛在他肩頭喘息,包裹在溫暖皮氅裏的身子,因為恐懼,開始泛起寒意——


    嗚嗚,完蛋了完蛋了,她一定會被那些人殺死的!


    【第二章】


    他們還不如殺了她!


    幽暗的地牢裏,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惡臭,各種呻吟聲、咒罵聲,以及淒厲詭異的笑聲迴蕩其間。


    這兒是京城的地牢,各式犯人被囚禁在這兒,等候提審或是處刑,而騙婚詐財的諸葛茵茵,就被關在最裏頭的那間牢房裏。


    那日,被石敢當扛迴客棧後,那些廚子們輪流把她臭罵了一頓,要不是石敢當像座小山似的,擋在她與憤怒的廚子之間,她大概老早被丟進湯鍋裏燉湯了。


    經過商議後,他們決定,先把她扔進地牢。


    雖說她罪不至死,但是拐人錢財、偷人菜譜這些惡行,可是罪證確鑿,根本抵賴不掉。廚子們聯名告官,指控她多項罪名,威脅要關她十幾二十年,以解他們心頭之恨。


    十幾二十年?!不要啊,才在這兒待了五天,她就快崩潰了,要是當真被關上十幾二十年,她豈不是要發瘋了?


    大牢裏的環境差勁透頂,她所處的牢房,室廣僅有八尺,髒汙而幽暗,地上還鋪滿濕答答的稻草。那些跳蚤、虱子還是什麽怪蟲子,就在上頭爬啊爬,咬得她全身發癢,她根本不敢去翻動那些稻草,更別說是躺在上頭。


    幾天下來,茵茵隻能攀著欄杆,像是貓頭鷹似的,偶爾站著打盹。這種糟糕日子,再多過一天,她都受不了!


    「嘻嘻,標致的姑娘,過來這兒,讓我摸摸。」一隻髒兮兮的手,撈過界的探過來,隔壁平房的犯人,露出猥褻的笑,急切的想「敦親睦鄰」。「瞧瞧,這身細皮嫩肉,胸是胸、腰是腰——」


    茵茵倒彈三尺,瞪著那隻不知多久沒洗的髒手,隻覺得全身雞皮疙瘩亂爬,嗯心得胃裏酸水直冒。


    「把手縮迴去,不然我就砍了它!」她大叫著,還虛張聲勢的猛揮手,想要嚇退熱情的「鄰居」。


    牢房外傳來幾聲輕笑。


    「看來,你還挺有精神的嘛!」


    聽見這聲音,她驚喜的迴頭,果然就看見諸葛長空站在欄杆外,習慣性的擺出最俊帥的姿勢。


    「大哥!」眼看救星降臨,茵茵差點喜極而泣。「你終於來了。」


    「是啊,我是來探監的。」他撥撥額前的頭發,慢條斯理的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告訴你,要盡快出城跟我會合嗎?你就是不聽話,非要在西市裏晃蕩,才會被那群人逮著。」


    她嘟起紅唇,縱然心裏不爽,卻想不出反駁的話。


    可惡啊,大哥就不能先救人,讓她飽飽的吃上一頓、暖暖的睡上一覺,再來數落她嗎?


    「好啦好啦,廢話少說,快點救我出去。」她指著牢房上的大鎖,急著要跳出這可怕的地方。


    「小妹,抱歉了。」長空搖搖頭,眼中滿是同情。「這兒可是京城大牢,外頭有重兵把守,我雖然有能耐開鎖,卻沒能耐救你出去。」


    外頭的守衛,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要是膽敢劫獄,下場肯定是被抓迴來,扔進另一間牢房裏。


    再說,兄妹二人,有一個坐牢就夠了,犯不著讓他作陪吧?


    她倒抽一口氣。


    「你準備棄我不顧?」


    「當然不是。」他無辜的說道。「我當然想救你,隻是,我這會兒也是自身難保。你不知道,我為了進來看你,就冒了多大的風險。」事實上,守衛以為他也是苦主之一,攔也不攔的就放他進來,根本沒想到,這個樣貌斯文俊雅的男人,跟關在牢裏的小女人是共犯。


    被蒙在鼓裏的茵茵,眼看逃獄無望,隻能退而求其次。


    「好吧,那你先拿些錢,去跟獄卒疏通一下,起碼讓我換間好點的牢房。」跳蚤大軍在這兒到處肆虐,她都快被咬死了。


    「不行。」


    「為什麽不行?」


    「我沒錢了。」


    「沒錢?」她不敢置信的重複。「我們這幾年來,賺的錢不都放在你那裏?」他們幾年之內,起碼騙得了幾萬兩銀子。


    長空憂傷的看著她。


    「聽見你被抓,為兄的我實在太傷心,隻好隨便找個地方借酒澆愁。」


    「你去了哪裏?」她顫抖的間。


    「綺春園。」他用歎息的語氣,吐出這三個字。「我在恬兒姑娘的房裏待了幾晚,所幸得了她的溫柔『照料』,才能恢複精神,重新振作起來。」迴憶起昨晚的軟玉溫香,他就全身飄飄然,連骨頭都快酥了。


    綺春園可是京城裏最大的青樓酒館,館內美女如雲、酒醇菜香,不但銷魂,而且還銷金,吃喝一頓就要幾百兩銀子。要是留宿館內,成了姑娘們的入幕之賓,所耗的銀兩更是高得嚇人。


    那種地方,就連荷包滿滿的富商豪族,都不敢輕易涉足,而她最最親愛的大哥,居然趁著她在牢裏受苦的時候,在那兒一待就是數日,還花光了他們多年行騙賺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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