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趙佶明天雖然是趕上了休沐之日,可是趙佶卻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日程。


    李彥家裏據說又弄到了新的奇石,而且還是那種可以號稱天下一絕的物件,趙佶早就想看看了。


    可真當趙榛約他明天一同微服出巡之後,趙佶又動搖了。


    奇石擺在那裏,又不會長了腿跑了。


    跟自己兒子好好處一處這父子感情,對於趙佶而言更加重要。


    何況趙榛的話語裏另一層意思,也讓趙佶犯起了嘀咕。


    作為上位者,誰都受不了手下人對他陽奉陰違,對他製定的規則製度肆意打破。


    趙佶很清楚自己幾乎將所有的賭坊生意都放給了他人,讓別人去處理。


    而他自己,不過是每個季度授意自己的親信內侍去收賬罷了。


    固然每年每年拿到手的錢都不斷的在增加,可是趙佶也怕上行下效,更怕下邊的人欺上瞞下,黑了他的錢。


    至於什麽賣兒賣女這這那那的,這些趙佶倒是沒去想太多。


    畢竟一個富有天下,所有人都供著養著的人,又怎能輕易跟底層的爛賭鬼共情上?


    不過話都說到這了,趙佶也沒了什麽灌醉趙榛,從趙榛嘴裏套話的心思了。


    小步悄悄的走到了殿外,趙佶掃了一眼殿前燈火下的身影,再快步走迴了趙榛身邊。


    “榛兒,你說說,你說說,這梁師成還在那躬著,都小一個時辰了吧?”


    “咱就是說,要不要叫他迴去得了?”


    趙佶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也有可能是趙佶覺得沒必要跟個娃娃置氣。


    前不久還臉色難看的趙佶,此時又溫言細語了起來。


    趙榛瞟了一眼趙佶,點了點頭道:“孩兒也沒想到梁太尉老當益壯,居然能夠保持身體鞠躬這麽長時間。”


    “這次迴府之後,孩兒定會讓陳伯給梁太尉送點上好的補品過去,給他好好補補他的老胳膊老腿還有老腰!”


    趙佶兩眼一亮。


    嘿!


    不愧是我兒子!


    殺人還要誅心!


    挑了挑眉毛,趙佶對趙榛道:“榛兒,爹爹記得你的信王府裏有一壇虎骨鹿鞭酒,給梁太尉送去!”


    聽著趙佶這話,趙榛麵色一愕。


    論損,還得是趙佶損。


    山上的筍都被趙佶拔完了!


    梁師成雖然說是太尉,雖然說是蘇軾‘庶子’,雖然說是隱相大人。


    可說一千道一萬,梁師成是個太監啊!


    送虎骨酒,趙榛可以理解。


    可你趙佶在虎骨之後特意加重語氣說的那鹿鞭兩字,真當我聽不出來?


    趙榛嫌棄的看了一眼趙佶。


    “父皇,論損,還得是您損!”


    “送閹人壯陽酒……梁太尉如果收了這酒,沒準就和孩兒不死不休了啊!”


    自古以來就沒幾個閹人是心眼大的。


    這給閹人送壯陽酒,對於任何一個閹人而言,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可不是人人都是司馬老賊,收了諸葛的女裝還能美滋滋的穿上問人自己好不好看。


    趙榛更不相信梁師成的心眼,能大到收了這虎骨鹿鞭酒之後,還會跟自己保持良好的關係。


    趙佶笑了笑,搖搖頭道:“不會,榛兒你太不了解梁師成了。”


    “梁師成的心眼雖然不大,但是他卻很擅長揣度上意。”


    “而這揣度上意,可就大有說頭了!”


    “榛兒,要不要和爹爹打個賭,爹爹就賭梁師成收到這虎骨鹿鞭酒之後,非但不會和你撕破臉不死不休,反而會眼巴巴的和你拉近關係,試圖修複和你之間的聯係!”


    趙榛隻是一聽,頓時就明白了趙佶的意思。


    揣度上意,說容易一點就是喜歡腦補。


    一個喜歡腦補的人,在麵對自己頂頭上司的兒子送給他的禮物之時,會主動去琢磨其中的意思。


    是羞辱?還是旁的什麽敲打?


    到底是頂頭上司的意思,還是頂頭上司兒子的意思,這一點需要畫個問號。


    梁師成工於心計,精通官場算計,眼見趙榛一夜沒有出宮,出宮後第一件事就是給躬身小一個時辰的他送了七歲兒不該送的虎骨鹿鞭酒。


    這就足夠讓梁師成浮想聯翩了。


    更別提趙榛作為一個已經開府了的皇子,居然夜宿寢宮,這更能夠讓梁師成聯想到趙佶對趙榛的寵愛之盛。


    趙佶這一招,雖然損了點,可是對趙榛而言,卻是一件好事。


    因為梁師成,真會眼巴巴的貼過來,和自己緩和關係!


    所以當趙佶說出要打賭的時候,趙榛笑著搖了搖頭道:“必輸的賭局沒什麽意思,孩兒跟梁師成相交日淺,自然沒有爹爹對他的了解那麽深刻。”


    “不過爹爹這一招,倒也確實是個妙手。”


    “既能和梁太尉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又能讓梁太尉知道,他告黑狀的事情被孩兒知道了。”


    “這麽一來,梁太尉的確會想方設法的和孩兒恢複關係。”


    說到這裏,看著臉上滿滿都是達成惡作劇之後的自得樣子的趙佶,趙榛突然清了清嗓子。


    “不過爹爹,孩兒的信王府,哪有什麽虎骨鹿鞭酒啊?”


    “孩兒,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啊?”


    “噗!”


    一口剛被趙佶含到嘴裏的酒液,被滿臉通紅,充滿了止不住尷尬的趙佶噴了出來。


    接著,就是趙佶止不住的咳嗽。


    “咳咳咳咳!”


    虎骨鹿鞭酒這一招是個好招,但是趙佶萬萬沒想到,趙榛會冷不丁說出這麽一句話,問出這麽一個問題。


    為什麽虎骨鹿鞭酒對於梁師成而言是一種羞辱?


    因為這玩意是壯陽的!


    壯陽固本!


    梁師成一個閹人要壯什麽陽,固什麽本?


    可什麽人才會需要壯陽酒?


    什麽人才能在家常備壯陽酒?


    隻有那方麵不行的人啊!


    這玩意偶爾喝喝沒事,常備就是大事了!


    作為一個男人,那受得了別人覺得他不行?


    作為皇帝的趙佶更加無法接受。


    更別一每一個父親都希望自己在自己孩子心裏的形象是偉光正的,是無所不能的。


    趙榛這一問,可給趙佶破了大防。


    趙佶還來不及迴答,隻是草草擦臉一下嘴角的酒水,下一秒,趙榛腹黑的話語,又在趙佶耳邊迴蕩了起來。


    “孩兒入住如今的信王府,曾經的南城苑還時日不多,真的不知道府裏哪有什麽虎骨鹿鞭酒呢。”


    “爹爹,不妨您告訴我,這虎骨鹿鞭酒放在何處好不好~”


    “畢竟,這南城苑,曾經是爹爹您的別苑呐~”


    趙佶的一張老帥臉漲成豬肝色,低喝道:“夠了!榛兒!不要再說了!”


    “明日都約好了要微服出巡,該好好休息休息!”


    “現在天色已晚,你的臥房還是沒有變動!”


    “快去休息吧!爹爹有點困了,先去睡了,先走一步!”


    話還沒完,趙佶已經起身,快步跑了出去,如同落荒而逃一般。


    看著趙佶的窘迫,趙榛緩緩將手中酒壇放在地上。


    他急了他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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