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酒店,廖健已經在大廳等候。看到喬岩隨即起身走過來道:“喬書記,華同集團那邊已經對接好,李媛副組長馬上下來。”


    說話間,李媛風風火火從電梯裏衝了出來,略顯興奮地道:“喬岩,來了這麽多天還是頭一次接任務,今天我們主要幹什麽?”


    可能長期在鄉鎮的緣故,李媛身上已經沒有女性的特質,性格大大咧咧,做事風風火火,衣著打扮都偏中性化,多以運動裝為主,要是讓她穿上裙裝和高跟鞋,甭說別人看著別扭,她自己都渾身不自在。


    今天,她居然神奇般地化了妝,怎樣看都那麽滑稽。喬岩不忍直視,低著頭極力控製麵部表情,就連旁邊的廖健都趕忙側頭,再對視一秒就容易破防。


    李媛似乎沒意識到自己的變化,疑惑地道:“怎麽了,你們在笑我嗎?”


    喬岩調整情緒,一本正經道:“沒,咱們走吧。”


    華同集團位於北港區,一棟百米高樓如一枝獨秀,矗立在複興大道上。高樓的頂部樹立著“華同集團”四個大字,醒目而閃耀。作為全省的重點國企,如同南江省的長子,用結實的肩膀撐起經濟發展的脊梁。


    作為一個家庭裏最會賺錢的孩子,父母親自然會給出格外的尊敬和偏愛,用最大的寬容去包容他的蠻橫和霸道,甚至袒護所有缺點,畢竟是弟弟妹妹的榜樣。長期的縱容和忍讓,讓其變本加厲,誤以為這個家離不了他,為所欲為想怎麽幹就怎麽幹,還想著爭奪話語權。


    當一個人膨脹到一定階段後,會變得目中無人,狂妄至極。


    喬岩雖沒有深入走進華同,但現在從側麵了解到的信息,已經精準地為其畫像。楊清泉主政下的華同,正在走向極端。


    車子還沒行駛到門口,喬岩老遠就看到門廳處站了一大堆人,羅太華站在最前麵,身後是一堆身著西裝的工作人員,還有拿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這派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迎接某位大領導呢。


    車子剛停穩,立馬有工作人員上來開車門。喬岩腳還沒挨著地,攝像機和照相機已經懟到臉上,一通瘋狂地拍攝,如此待遇快趕上狗仔隊偷拍明星。


    羅太華雙手抱著筆挺地站在台階上,並沒有過來迎接。這是表明他的身份和態度,也在暗示喬岩的級別低,不足以親自上前迎接。


    喬岩對這些倒無所謂,不過無論職務高低,他如今是代表著省紀委,哪怕是董事長,能對“欽差大臣”如此傲慢無禮?


    下車後,喬岩邁上台階,羅太華依舊不肯挪動一步,原地伸出手,等他主動往前靠。


    這涉及到臉麵問題。沈建春說過,省紀委就是他們堅強的後盾,誰敢拿他們的臉麵按在地上摩擦。


    上了台階,喬岩突然停止腳步,站在那裏。假裝抬頭看著門口懸掛著的牌匾。


    羅太華一愣,雙手緩緩鬆開,猶豫片刻主動走了過來,伸出手要握時,喬岩則指著牆上的牌匾道:“羅書記,咱們還受到過中央的表彰,不簡單啊。”


    羅太華尷尬地收迴手,內心不悅但強顏歡笑道:“是啊,華同集團是全國五百強企業,幾乎每年都要受到中央的表彰,懸掛在這裏的,隻是幾塊含金量高的,我們有專門的展館,多得都快堆不下了。”


    喬岩笑了笑道:“哦,確實很厲害,華同集團作為南江省企業的排頭兵,實至名歸啊。”


    羅太華沒想到喬岩會給他來個下馬威,一個小小的正科幹部,在他麵前耍官威,心裏極其不舒服。但又不敢得罪,畢竟背後站著的,是他不敢惹的人。


    態度上被對方占據上風,言語上不能再落敗。羅太華一臉假笑道:“是啊,華同集團的頭銜實在太多了,數不過來。你剛從小地方過來,可能對我們集團還不太了解,一會兒我陪你好好了解一下。”


    對方釋放出不友好的信號,喬岩極其淡定,鎮定自若道:“是的好好了解,聽說貴集團投資幾十個億修樓宇廟堂,甭說我小地方的人,就是大城市的也未必見過,今天可要開開眼界。”


    羅太華絲毫沒在喬岩這裏占到便宜,不由得對其另眼相看。哈哈一笑道:“那絕對是傳說,怎麽可能呢。甭站在這裏說話,咱們進去邊走邊說。”


    喬岩不打算放過羅太華,初次出征必須把他們死死拿捏。依舊站在那裏,道:“羅書記,您作為老前輩,更應該懂得黨的紀律。我今天來就隨便看看,沒有任何考察調研之意。還沒進門,就發現了很多違紀問題。”


    “門頭的顯示屏上寫著熱烈歡迎省紀委專案組蒞臨華同集團考察調研,這有點過了吧?您見哪個單位用這樣的方式迎接?還有,派這麽多人出來迎接,我又不是什麽大領導,超標超規格不說,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辦案。還有攝影攝像,這是要讓全集團知道我們進駐了嗎,如何保護我們紀檢幹部。”


    喬岩接連發問,讓羅太華麵露赧色,似笑非笑道:“這不是用最高規格的禮儀歡迎喬組長一行的到來嘛。至於記者,我們集團內部有自己的電視台和報紙,不對外公開。”


    喬岩笑而不語,羅太華有些氣不過,迴頭黑著臉訓斥旁邊的人:“沒聽到喬組長說嗎,還不趕緊把標語給撤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記者,包括你們,全部撤走。”


    眾人一哄而散,就剩下羅太華和幾個工作人員。喬岩看著顯示屏更換了內容,才邁步進入大廳。


    引入眼簾的,是一個足有十幾米的奢華水晶吊燈,正中央擺著的,不是具有黨內文化的牌匾和雕塑,反而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鎏金華爾街牛。再看兩側,全都是楊清泉的個人語錄,十分具有諷刺意味。僅僅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該集團的企業文化一團糟,從根本上已經忘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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