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是廣西戰局有進展?偽政權快完了?”紹武帝笑笑道。


    “那倒不是,方才,有潮州汪永的人進城,說是殲滅了一隊建虜騎兵,雖然殺敵不多,隻有數十人,但也算是了不起的成就了。”蘇觀生興奮道。


    “哦?竟有此事?”紹武帝坐直了身體道。對於清兵,要說不恨,那是假的,畢竟自己的皇兄都死在清軍手上,若不是清軍打入福建,自己又何必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來到廣州,登基用的都是戲服,簡直丟盡了皇家的臉麵。


    蘇觀生道:“不僅僅是建虜那麽簡單,還抓到了幾個漢軍八旗的舌頭。”


    “好!好啊!該死的畜生,朕要親手活剮了他們!”紹武帝一下子起身道。難怪他如此表現,因為正是鄭芝龍降清,福建才被攻陷,對於二鬼子,紹武帝比對建虜還要恨,像是鄭芝龍這幫人,他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


    蘇觀生道:“不如先審問一番,獲得有用的情報,再剮了不遲。”


    “好,就這麽辦!”紹武帝正要答應,忽然聽見城中數枚響箭騰空的聲音。


    啾!嘭!響箭騰空,在空中爆炸,變成一朵朵紅色禮花。紹武帝一驚,“這是何故?”


    蘇觀生也蒙了,這什麽情況?二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行宮外麵,求救聲慘叫聲等各種嘈雜的聲音響成了一片。蘇觀生正要起身出門查看,一個小黃門連滾帶爬衝進來稟報道:“陛下!陛下!不好了,不好了!建虜,建虜進城了!”


    “你說什麽?”蘇觀生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建虜進城了?這怎麽可能?


    這真不怪蘇觀生有如此反應,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的臨時內閣每次收到的關於東邊的軍報基本上都是太平無事,而且都是加蓋了各個守城將領或者駐地官員的大印的軍報,不會有假,即便是建虜從福建南下,那也要先經過潮州、惠州,不可能直接進入廣州城前麵的幾個城池一點反應都沒有。


    紹武帝拉住蘇觀生的胳膊道:“愛卿,愛卿,你不是說閩粵邊境相安無事嗎?怎麽會,怎麽會。”


    蘇觀生此刻也是心亂如麻,隻能拉住小黃門道:“外麵究竟是什麽情況?”


    小黃門也是一臉懵逼,隻能道:“大人,城內都已經亂了套了,建虜騎兵在大街上馳騁,見人就殺,我們的士兵在他們手下根本走不過一個迴合。陛下,大人,奴婢以為,趕緊躲一躲吧。”


    紹武帝的行宮其實就是原先宋應升的知府衙門,他到來之後臨時組織人力蓋了幾間房,擴大了一下,就算是行宮了。而宋應升則移步到別的地方辦公,反正不管怎麽說肯定要讓皇帝住得踏實,宋應升這個級別的大臣在蘇觀生和何吾騶等一幹大員麵前,不算什麽,當然要讓位。


    這行宮沒什麽縱深,建虜若是殺進來,他們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此刻行宮外麵的大街上,早已經是喊殺震天。李成棟挑選的一百銳士進城之後,立刻兇相畢露,摘下缽胄盔,露出了腦後的金錢鼠尾,他們打馬返身衝擊城門洞的守軍,這些守軍怎能想到這群明軍竟然是清兵假扮的,本身就是步兵,對陣騎兵沒有優勢,猝不及防之下被斬殺殆盡。


    城頭的民團看見下麵的變故,有人反應過來去搶鉸鏈的把手,想要立刻關門,可數十名清軍在下麵死死抵住城門,上麵把手硬是轉不動。有人想要下城來作戰,可下城的樓梯直接被李成棟的封死,明軍隻能一個一個上,根本無法突破,大家都被堵在了樓梯口。


    響箭放出,得了信號的李成棟帶著七百家丁旋風一般殺了出來,李成棟在大順軍、明軍、清軍都幹過,自然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而且打老了仗,經驗豐富。七百騎兵不管不顧,直接衝擊城門,官道上攔路的不管是平民還是巡邏隊或者商隊一律撞翻。


    李成棟手提鳳嘴大刀,一馬當先,大吼著:“擋我者死!”接連劈飛數顆人頭,後麵數百騎兵更是雙目通紅,如果用後世的觀點來解釋,此刻腎上腺素已經達到了巔峰,他們隻能看見官升三級的誘惑再向他們招手,其餘什麽都看不見了。


    八百馬隊殺入城中,為了把局麵搞亂,李成棟吩咐所有人,見人就殺。不論是街麵上的明軍巡邏隊,還是行宮的衛隊,亦或者是得到消息來增援的民團,都是一股股投入戰鬥,哪裏是目標明確的清軍騎兵的對手。大街上到處都是騎兵橫衝直撞,殺紅了眼的清軍在李成棟的帶領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猛衝猛打。


    那時候又沒有衛星圖,也沒有飛機,無法從天空俯瞰全城。城內的人們根本不知道來了多少清兵,李成棟的兵馬又是漢軍,直接用漢話喊道:“十萬天兵殺到,速速跪地投降!”


    這一招非常致命,誰能想到清軍大隊這就殺到了,對於清軍的恐懼已經滲透到了明軍骨子裏,他們幾乎沒有任何抵抗意誌,民團士兵扔掉手中武器,掉頭就跑,一傳十十傳百,明軍很快崩潰。


    紹武帝穿著有些誇張的戲服龍袍,在行宮內急的團團轉,連他們的衛隊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愛卿,愛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他拉著蘇觀生道。


    蘇觀生也是頭皮發麻,軍隊都在廣西邊境作戰,誰能想到清軍這時候偷家。守城明軍一潰千裏,根本組織不了有效抵抗。


    嘭的一聲,正廳的大門被踹開,紹武帝嚇得尖叫起來,躲在蘇觀生身後,大叫道:“愛卿,救朕!”


    “陛下,臣來遲了,請陛下恕罪!”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蘇觀生定睛一看,竟然是宋應升,原來,清軍進城之後,宋應升立刻做出反應,帶著衙門的公人捕快前來酒駕。廣州知府衙門的公人捕快戰鬥力甚至高於明軍,一方麵是他們佩服宋應升的為人,宋應升也從來不克扣他們的餉銀,所以大家都願意為宋應升賣命。二來是他們地處廣州,人口稠密經濟發達,還有很多外國人,所以平日裏出動較多,很多捕快的武藝都不錯,而且裝備也還行,除了沒有鎧甲,甚至不少人還裝備了火銃。


    宋應升聽到清軍入城的消息,暗道不好,急忙帶百餘人來救駕,好在他辦公的地方距離這裏並不遠,一炷香的時間就趕到了,路上還用火銃攢射,擊斃了幾個清軍散兵遊勇。


    見是宋應升,蘇觀生情緒穩定了不少,“宋大人,沒時間解釋了,本官也不知道為何如此,為今之計,請宋大人帶人護送陛下去城外碼頭,征集船隻,先去海上避一避再說。”


    “下官遵命!”宋應升不敢怠慢,立刻帶人護送紹武帝和蘇觀生等人走後門出去,隊伍人員混雜,除了捕快公人之外,還有上百太監宮女跟隨。


    “那裏!那裏有一支隊伍!”正在大街上砍殺的清兵一迴頭就看見了這麽龐大一支人馬,立刻有幾個軍官打著唿哨招唿人手,騎兵從四麵八方圍了上來。


    隊伍立刻被衝散,有的捕快和衙役拚死抵抗,宮女太監則是抱頭鼠竄。


    “陛下!龍袍,把龍袍脫了!我帶人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宋應升急中生智道。紹武帝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脫下龍袍遞給宋應升,宋應升往身上一披,帶著幾個衙役,搶到幾匹無主戰馬,翻身上馬就往城外衝。宋應升自己不會騎馬,隻能坐在捕快隊長馬匹的後麵,由幾個會騎馬的捕快護著,從另一個方向跑。


    宋應升跟蘇觀生說好了,他去廣州碼頭,一方麵他穿著龍袍吸引敵軍注意力,另一方麵,李成棟隻要不傻,肯定也會想到去廣州碼頭攔截,畢竟那是最快逃離的方式。他讓紹武帝反其道而行之,先去順德,從順德走,這樣也許可以躲過清軍追擊。


    龍袍這玩意實在是太紮眼了,宋應升這麽幹很難不被清軍注意到。李成棟一刀劈飛幾個巡邏兵的人頭,鮮血噴了他一臉,他獰笑著抹了一把道:“哈哈哈,痛快!痛快!老子好久沒這麽殺過人了!”正要再殺,忽然身邊親信喊道:“大帥,你看那邊!”


    李成棟迴頭一看,隻見一人披著龍袍,由幾個人護衛著正在逃跑。


    李成棟大喜:“他娘的,皇帝老兒!弟兄們!跟我上,這皇帝老兒可是萬金之軀啊!”


    李成棟撥馬上前,身後上百騎兵跟了上去,一路上又有不少騎兵加入,等到宋應升趁亂出城,發現身後追兵至少兩三百人。宋應升連忙大喊道:“快!不惜馬力,把他們引得越遠越好!”


    宋應升朝著廣州碼頭飛奔,身後數百清軍大唿小叫著拚命抽打戰馬。他們已經能遠遠看到廣州碼頭的情況,此刻,這裏也徹底亂了,商人、搬運工、平民百姓,都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跑,大批船隻奮力解開纜繩,立即開溜。


    還有很多金發碧眼的洋人大喊著:“上帝啊!野蠻人!野蠻人來了!”


    “大人,你看,碼頭那裏怎麽迴事?”廣州灣的海麵上,四艘艦船正朝著碼頭的方向前進,他們剛剛經過了虎頭關航道,再過一會就能停靠在港口了。可他們分明看見碼頭上一陣騷動,隨即就是無數人四散奔逃,還夾雜著驚恐的叫喊聲。


    這幾艘船正是搭載瞿罕前來的興華軍艦隊,為首的希望號上,一名士兵正指著碼頭對蒲德曼喊道。


    蒲德曼立刻端起千裏鏡查看,果然見到嗎港口混亂不堪,不僅如此,從千裏鏡中遠遠還能看見廣州城火光和黑煙衝天,似乎是生了什麽大亂子。蒲德曼大惑不解,不是說紹武政權的軍隊把永曆政權打得抬不起頭來嗎?廣州可是紹武的國都,真正的大後方,怎麽會產生這麽大的亂子。


    瞿罕也趴在運輸船的船頭,焦急地問身邊範玉道:“範將軍,這,這,廣州府這是?”


    範玉也不明所以,他立刻發信號給希望號,蒲德曼會意,下令道:“全軍加速,靠上去看看!”


    四艘艦船立刻滿帆加速,水兵們也前往船艙下層,用人力劃動船槳,給船隻提速。全力衝刺下,很快他們就靠近了岸邊,已經有大量船隻揚帆起航,迎著他們逃跑。很多船東看見這時候竟然有船隻反方向駛往港口,立刻有人站在甲板上高唿道:“喂!你們不要命啦!建虜!建虜來了!”


    有西洋人看見希望號是荷蘭樣式的船隻,立刻用荷蘭語喊道:“上帝啊!是野蠻人!快走!不要靠岸!”


    蒲德曼大吃一驚,建虜?是大帥說的野蠻人?


    範玉、瞿罕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對方,瞿罕雖然沒跟清軍遭遇過,但是清軍兇名在外,他即便是遠在瓊州,也知道清軍不好惹。範玉更是在揚州城下跟清兵血戰過,隻是,為什麽廣州會突然出現清軍,這讓他大惑不解。


    桅杆瞭望台上的士兵發來訊號,說是用千裏鏡發現兩三百建虜騎兵正在追擊一小股人馬。瞿罕連忙道:“範將軍,下官有個不情之請,我知道你們船堅炮利,建虜不善水戰,能不能請你們行行好,救救這些無辜百姓吧。”


    不用瞿罕說,範玉也準備揍一下清兵了,這些野蠻人,太過猖狂,當年揚州十日,現在又要來廣州十日嗎?範玉胸中熱血翻騰,他立刻發信號給蒲德曼,兩艘戰艦立即運動到最前麵,橫置船身,在碼頭附近停住,全體炮手操炮瞄準正在追擊的清兵。


    “弟兄們!加把勁!皇帝老兒是老子的了!”李成棟揮舞著大刀,瘋狂吼道。


    猛然,一名親衛大喊道:“大帥!你看,海麵上!”


    李成棟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這他娘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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