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這是一支什麽部隊,為什麽戰鬥力這麽強?”高平城外,狼狽不堪的土司聯軍總算是從下琅州逃了迴來,就像是經曆了一場噩夢一般,本來所有人是躊躇滿誌,覺得莫朝已經是他們囊中之物,可誰知道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硬生生壞了他們的大事。沙定洲勒住韁繩,迴頭看看跟著自己的幾千騎兵,一個個盔甲歪斜,神情呆滯,不禁怒罵道。


    他想不通,安南是什麽時候冒出這麽一股勢力,關鍵是對方分明就一萬多人,為什麽展現出如此強大的戰鬥力。


    土司聯軍撤退是沒有任何章法的,說是撤退,實際上就是潰逃,沙定洲帶著他的本部騎兵一口氣逃到了高平,王揚祖、祿永命等人也是在後麵帶著人打馬狂奔。可是騎兵的速度終究比步兵快得多,他們這些土司是撤迴來了,幾萬步兵還在深山老林裏行軍呢。往後數日,肯定會有敗兵陸陸續續抵達,但更有可能的情況是,他們當中很多人可能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了,畢竟叢林中到處都是危險。


    君不見,當年遠征軍橫穿野人山,十萬大軍幾乎是屍骨無存,雖然莫朝的環境沒有那麽兇險,但是在叢林中行軍,傷亡肯定是不可避免的,更不要說這種無組織的潰退。


    一名將領策馬上前道:“大王,接下來我們怎麽辦,要不要守住高平,城裏還有幾千人馬,小人估計,這些天陸續還能迴來不少人,幾萬人守高平,應該差不多。”


    湯嘉賓立刻駁斥道:“大王,高平根本守不住,守高平是死路一條。”


    沙定洲問道:“此話怎講?”


    “高平已經經曆了我軍攻擊,城防被破壞殆盡,城內的糧食物資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夠大軍用度,更何況,我們的火炮。”說到這裏,湯嘉賓頓了頓。


    沙定洲的臉上也露出了黯然的神色,是啊,兩百多門火炮肯定是全完了,騎兵步兵能跑得掉,火炮是無論如何帶不走的。沒有了火炮,他們拿什麽守城,難道就龜縮在城內,等著敵軍用重炮轟擊,白白挨炸嗎?


    湯嘉賓補充道:“另外,我軍新敗,士氣低迷,殘兵還沒收攏,還有,還有。”


    “還有什麽?”沙定洲追問道。


    “還有,在下估計,剩下幾個土司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啊。”湯嘉賓有些擔憂道。


    沙定洲的臉頰抽搐了一下,這倒是真的,這些人跟著自己造反,本來是準備吃肉的,現在好了,肉沒吃到,湯沒喝到,自己還差點死了,他們怎麽會善罷甘休,若是找上門來,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湯嘉賓話音未落,沙定洲還沒來得及答話,隻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又是數百騎兵趕了過來,隻不過這群人的造型比沙定洲的人還要爛,人人帶傷、滿身血汙不說,胯下戰馬也是吐著長長的舌頭,很多人的兵器鎧甲都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說穿了,和叫花子也沒什麽太大區別。


    “沙定洲!你他娘的什麽意思!”一員大將一馬當先,沒想到卻蹦出這麽一句來,眾人定睛一看,不是祿永命還能是誰。


    要說這家夥,真是倒黴透頂,可以說他是幾個土司裏最慘的那一個。刁勳已經被高衡俘虜了,這就不說了。剩下幾個土司當中,本來祿永命是充當督戰隊的,躲在後麵看戲,後來沙定洲大軍壓上,祿永命才帶領兩千騎兵出擊,誰承想,對方大舉反攻,打了土司聯軍一個措手不及,結果沒等祿永命反應過來,沙定洲這家夥竟然腳底抹油先開溜了,把祿永命丟在了後麵。


    不是有個寓言故事嗎,在叢林裏遇到熊,你不需要跑得比熊快,隻要比你的隊友快就行了。沙定洲直接開溜,把祿永命的人甩在後麵當肉盾,興華軍自然不會客氣,一陣衝殺,把祿永命的人滅了個七七八八,跟著他逃迴來的騎兵不足五百人,可以說他多年積累的家底一仗全完了,怎能讓他不氣憤。


    最關鍵的是,若是大家共同進退也就算了,沙定洲竟然把他們扔在後麵等死,這種人有什麽資格做土司聯軍的老大。


    祿永命還沒罵兩句,又是兩股騎兵趕來,王揚祖和龍在田翻身下馬,直接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王揚祖沒開口,龍在田倒是忍不住了,“沙定洲!你必須給個解釋!”


    王揚祖雖然沒說話,但也是一臉不爽的表情。說起來,自從高平戰役沙定洲老是讓他們的人充當前鋒軍,當炮灰之後,幾人心中就已經對他頗多不滿,王揚祖雖然得到了沙定洲的承諾,但是這個世道,承諾是最不值錢的,必須看到真金白銀才行,顯然,這次的損失,恐怕不是金銀能彌補的。


    沙定洲臉上的青氣一閃而過,這幾個狗日的,簡直是翻了天了,在雲南的時候,幾人都不敢反了沐王府,自己帶了頭,他們就簇擁過來了。那時候怎麽不敢指著自己的鼻子罵,現在受了損失,竟然還有臉怪罪自己?沙定洲恨不得把他們手起刀落全部幹掉,可是眾怒難犯,此時此刻,幾個土司包括他們身後的兵丁都是怒氣爆棚,在高平城外若是內訌起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沙定洲的臉色由青轉紅,大笑道:“哈哈哈,諸位兄弟,誤會,全都是誤會啊。消消氣,消消氣,有什麽不是,咱們坐下來慢慢說,沒必要在這裏爭個高低,有不對的地方,兄弟我認了就是,現在敗兵尚未聚攏,敵軍動向猶未可知,大家莫要傷了和氣,親者痛仇者快啊。”


    不能不說沙定洲變臉還是有一套的,當著幾千騎兵的麵這麽說,倒是把大家的嘴給堵上了,想想也是,戰爭還沒結束了,萬一對方追擊過來怎麽辦,還是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王揚祖低聲道:“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沙定洲眼珠一轉,“城裏還有兵馬,我們必須休整一下,至於守城還是不守城,我們後麵再說。當務之急,先進城,全軍戒備,上城防守,接應一下後麵的步兵,咱們能收攏多少兵馬就收攏多少,多多益善,先把損失清點出來。”


    王揚祖一想,便不再接話,眾人立刻跟著沙定洲入城。入城之後,幾個頭領各自找了一塊區域安營紮寨,所謂安營紮寨也就是進駐到城內空置的民房中去。高平一戰,城內士兵和百姓死亡者甚眾,剩下的幸存者也被趕到了城市一角,空房子非常多,這些就成了土司聯軍的臨時住宅。


    沙定洲的勢力最大,皇城自然是他的勢力範圍,隻不過因為莫敬完一把火把皇城燒成了白的,沙定洲才隻能暫時將指揮部安置在府衙之中。


    “哼!一群白眼狼,留他們不得!”一進府衙,大門剛剛關上,沙定洲就將頭盔摘了重重扔在了地上,到了府衙,沙定洲不裝了,方才這幾個人太過冒犯,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難道他們以為自己真的怕了他們不成?


    湯嘉賓立刻上前道:“大王,消消氣,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


    沙定洲道:“聽了去最好,有本事帶兵來找我的麻煩。”


    隨即,他轉身對湯嘉賓道:“這麽下去不行,此次大敗,人心散了,隊伍迴去就會變成一盤散沙,本大王辛辛苦苦建立的大好局麵不能付諸東流。”


    湯嘉賓盯著沙定洲,“大王的意思是?”他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沙定洲道:“無毒不丈夫,他們幾個人留不得,必須想個辦法幹掉他們,然後接收他們的軍隊,趁著步兵還沒撤迴來,先要了他們的小命,然後把他們的步兵都給收編了,如果都能在本王的指令下作戰,我們還能有一戰之力,即便是撤迴雲南,也有反攻餘地。”


    湯嘉賓點頭道:“大王言之有理,夜長夢多,宜早不宜遲,咱們明日就動手,就以商討軍情的名義把他們叫到府衙來,然後埋伏刀斧手,一舉成功。”


    次日一早,王揚祖等三人便在府衙的大街上匯合,他們每個人都帶著十幾個親兵,主要是一早剛起床,沙定洲就派人傳訊,說是要商議軍情,幾人也不疑有他,沙定洲必須給他們一個說法,幾人帶著親兵就出發了,來到了府衙的門口。


    龍在田開口道:“進去你們都別說話,老子進去倒要問問沙定洲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怎麽解釋這次的事情。”


    祿永命道:“還跟他廢什麽話,今天不給個滿意的交代,老子就。”說罷,摸了摸自己的腰刀。王揚祖使了個眼色道:“不要衝動,先聽聽他怎麽解釋。”


    眾人登上了台階,衛兵道:“士兵不得入內。”


    “放屁!你算個什麽東西,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祿永命對著衛兵破口大罵,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現在什麽阿貓阿狗都敢騎到他頭上來了。祿永命身後幾個親兵上來,將衛兵推搡到一邊,情急之下,府衙的衛士準備拔刀。


    “幹什麽!都住手!”一聲大喝傳來,湯嘉賓適時來到了門口,嗬斥道。他走上前,對著衛士啪啪就是兩個耳光,“瞎了你的狗眼,怎麽能對祿大人如此無禮。”


    “算你識相。”祿永命對湯嘉賓道。


    湯嘉賓立刻拱手道:“手下人沒有分寸,請大人諒解。”


    祿永命也不接話,而是道:“怎麽,這麽早叫我們過來,是不是把賠償安排好了,我告訴你湯嘉賓,別以為你是沙定洲的軍師,在我這裏就有什麽麵子,老子發起火來,六親不認,這次損失這麽大,我們可都是相信沙老大才來的,搞成這個局麵,你們得有個說法。”


    湯嘉賓賠笑道:“自然,自然,大王已經在大堂等你們,請諸位隨我來。”


    祿永命道:“嗯,這還差不多。”


    幾個人背著手,大搖大擺跟在湯嘉賓身後,再後麵是幾十個親衛。府衙的麵積並不大,也就跟中原的三進宅院差不多,庭院裏並沒有多少士兵,大概也就一二十人,眾人也不覺得沙定洲敢把自己怎麽樣,無論如何,他們現在還是盟友呢。


    眾人來到二進,已經能看見沙定洲站在大堂門口,好像在迎接他們似的。


    祿永命嗓門大,“沙老大,說說吧,怎麽給兄弟們一個交代。”


    沙定洲笑著抱拳道:“嗬嗬,你們這群不識抬舉的東西,還要交代,你們找閻王要去吧,老子現在就送你們下去。放箭!”


    “你說什麽?”祿永命和眾人又驚又怒。下一刻,庭院中的眾人隻聽見了嗡嗡的弓弦聲和嗖嗖嗖箭支飛舞的聲音,隻見圍牆外,突然大量箭支騰空而起,直接對著庭院拋射。


    這就是沙定洲的安排,府衙太小,他幹脆把伏兵安排在圍牆外麵,隻要他們一進庭院,外麵的弓箭手直接拋射,沙定洲他們都站在屋內或者走廊內,箭支對他們沒有傷害。祿永命、王揚祖他們可就慘了。


    一波箭雨覆蓋下來,幾十名親衛即便是護住主人,也被箭雨射成了刺蝟,三人掀開親衛們的屍體,踉蹌起身,王揚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著沙定洲道:“畜牲!”


    “殺!”沙定洲可懶得廢話,庭院中的二十幾個衛兵一擁而上,將三人活活砍死。慘叫聲連綿不絕,沙定洲對湯嘉賓道:“派人去帶著他們的玉牌,召集他們的將領,不聽話的,殺!”


    湯嘉賓領命,數隊人馬從府衙奔出,前往城池各處。沙定洲直接用卸磨殺驢這一招,不聽話的就殺,隻用了半天時間,就接管了三名土司麾下的所有軍隊,完全控製了高平府。隨即,陸續有步兵到達,沙定洲將他們全部改編,編入了自己的隊伍,一時間兵力恢複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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