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王太了解他這個二哥了,他把一個帝王所要具備一切都加持了更多的“陰狠”。

    他對付一個人,向來是從那人最軟的軟肋下手。他的樂趣就是看著別人被逼瘋。所以自己此番前來,白獨休一定會抓住自己母親的事威脅自己,尤其自己昨晚根本來不及處理母親的事。

    這給白獨休留下的主動權不是一點半點,所以影王若是想拿迴主動權,就不能被白獨休抓住一星半點的弱點。

    “叛逆白枕憂到!”

    “二哥拿帝璽的手,可還穩啊~”影王桀驁的聲音先一步“見”到了白獨休。影王悠哉的走到皇帝白獨休麵前,連眉梢都是不屑,唇角輕揚,昨晚之絕望盡數掃滅。

    皇帝再見到影王,表情也很是精彩,“影王不愧是影王啊,你還真大膽!你還真敢迴來!”

    影王笑的邪氣,“二哥這話說的有意思,本王隻不過迴趟家,有什麽敢不敢之說。”影王的眼簾慵懶輕抬,“再說了,二哥不也挺想見我的嗎。”

    皇帝:“這可不是你家!不過,既然來了也就別走了,去死牢待著吧!”

    “急什麽,本王都來了,你以為本王會輕易走嗎?”

    “你別指望太皇太後會來保你。”

    影王的眼神隨意輕佻的落在那皇宮雕紋鳳刻的梁柱上,把這話又原封不動的還了迴去,“二哥也別指望,太皇太後能保得了你。”

    白獨休覺得可笑,“白枕憂,朕還真是好奇,你到底是哪兒來的自信!朕現在就算殺了你,都不費吹灰之力。”

    影王倒是不在意,“那你殺了本王就是了,然後你就終於能知道本王到底有多少軍隊了。”

    “你想威脅住朕,你以為這樣就能在朕麵前撒完野之後,還能完好無損的迴去是嗎?”

    “本王怎麽會如此低估二哥您的手腕呢,您可是蔣皇後親手教養的兒子呢。”

    “哈哈哈!”白獨休大笑,“高貴妃親手教養出的兒子,朕可是見過。那可是會幫小宮女擦眼淚,柔情似水的三皇子啊!可惜啊…如果高貴妃能一直教養你,朕今天也不用費心思對付你這麽個逆賊了!”

    影王是笑著的,眼神裏的寒意卻不自覺的讓人一冷,“二哥怎麽會不知道,這皇宮,根本容不下柔情和美好。本王的母妃聖潔,不該留與這肮髒的皇宮,本王是來接人的。”

    白獨休忍不住嘲諷,“白枕憂,你錯了。這皇宮真正容不下的不是柔情和善良,而是對皇權的威脅!你母妃若真的是那般清心寡欲,那般美好溫存,也不至於死在陰溝!”白獨休得意的猖狂,“對了,你剛才說要接人是吧?那恐怕要讓影王失望了,高貴妃的屍骨,已經被朕燒成灰,倒進護城河了。朕可以恩準你臨死前,去護城河邊,祭拜一次。”

    出乎白獨休的意料,影王的情緒好像並沒有太大的波瀾,但是影王心中已經繃緊。不過影王仍對母親抱有希望,對皇帝的這番話有三分不信。

    若是皇帝找到了自己母妃的屍身,定會用來威脅,怎麽會輕易燒掉。就算燒了也不會現在說出來。

    他這般輕易地告訴自己,還有一種可能——他沒找到母親的屍身。

    影王揚眉威脅,“若是這樣,你覺得,本王的母妃會為誰護城?!若真是這樣,你覺得你在我母妃冤魂籠罩的皇城,還能坐幾天!”

    殿外響起了爭吵聲。

    “太皇太後啊,您可不能進去啊!”

    “太皇太後您保重鳳體,先迴宮歇息吧。”

    太皇太後到底是衝了進來,“皇帝!哀家還沒死呢!隻要哀家還沒死,哀家這張嘴就必須要說話!你怎敢把哀家關在寢宮。”

    皇帝:“太皇太後,您年事已高需要休息了,兒孫之事不能再煩擾您了。”

    影王恭敬如常:“參見太皇太後。”

    影王的生疏肉眼可見,太皇太後心如刀絞。

    太皇太後:“哀家當皇後時就答應過神宗皇帝,一定要為白家,守好奉歸!加上你,哀家輔佐過四代皇帝了!而今手足相殘之事就發生在哀家眼前!你要哀家當做看不見嗎!”

    影王苦笑,“那孫兒敢問太皇太後一句,二十年前本王母妃遇害,您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

    太皇太後愁眉看著影王,中氣十足的迴答,“哀家看見了!”

    太皇太後憋了二十年的道歉,此時終於能一股腦的說出來,“是哀家對不起高貴妃!是先皇帝對不起高貴妃!是奉歸對不起她!哀家代奉歸,代你們狠心的父皇給你賠罪了!哀家承諾你,給高貴妃平反,追封皇後,厚葬皇陵!影王,哀家求你!收手吧!你是白家的子孫,你不能看著奉歸陷入戰火啊!”

    白獨休,“太皇太後!白枕憂乃是叛逆,何有求他之理!自當關入死牢淩遲處死!”

    太皇太後:“皇帝!你還不知錯嗎!”

    白獨休:“太皇太後!你糊塗啊!是影王傭兵謀反!朕隻是為了剿滅叛賊!何錯之有!!”

    “住口!”太皇太後,“一開始就錯了!自你父皇想對高貴妃動手那一天就錯了!”

    白獨休微微愣神,“真是…父皇?!”

    影王緊緊握著拳頭,“為什麽!”

    太皇太後神情極悲,斑駁白發顯得她更加悲哀,“因為你的母妃,實在…太聰慧、太厲害了!”

    太皇太後陷入迴憶……

    “高桓國地處奉歸與秋湛之間的蠻荒之地,是個彈丸小國,早先奉歸與秋湛開戰,高桓國夾在中間,成了戰場。備受戰亂之苦,又因地方貧瘠,貧弱的很。後來,奉歸和秋湛不再打仗,高桓地處強國之間,又成為了奉歸與秋湛來往的驛站,成了兩國的隔離帶。因此免遭了強國的吞並,靠兩國接濟,雖行事卑微,但日子過的也算安穩。

    當時的高桓皇帝,也就是你外公繼位後,一直沒有孩子,你母妃是她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個女兒,但你外公依舊很高興。你母妃出生那年,貧瘠的高桓竟然大豐收,高桓百姓都說這是公主帶來的福運。你外公更加疼愛她了,還給了她一個及其尊貴的封號——聖德公主。

    慢慢的,她長大了,她的聰慧震驚了所有人。你母妃七歲時設計的戰車高桓現在還在用。她十二歲時便精通兵法,十三歲時教高桓百姓如何在貧瘠的土地上種莊稼。她讓高桓皇實行全民皆兵,不分男女的辦法,壯大高桓兵力,也培養出了名揚方峪大陸的高桓女軍,你姨母嘉文郡主,當年就是這支軍隊的將軍。

    高桓國的脊梁也挺得越來越直,你母妃簡直就是高桓的神。但是高桓也知道,奉歸與秋湛終究是得罪不起,便出使兩國,求中立以換安寧。你父皇最喜歡這樣不一般的女子,偏你母妃生性溫柔,長得美麗。你父皇一眼就喜歡上了她,碰巧你母妃也鍾情你父皇。本以為是天賜良緣,誰也沒想到最後會這樣…

    當時有個大臣上了密奏,說高桓兵力日漸強盛,狼子野心。高貴妃生下皇子又獨得盛寵,怕高桓扶持三皇子稱帝,亂了朝綱。所以皇帝故意告訴高貴妃,要立你為太子,但是你母親拒絕了。”

    太皇太後說到這兒哀歎一聲,“本來…本來事情到這兒就完了,皇帝就沒再懷疑高貴妃。可是,又有人來告訴你們的父皇,高貴妃手裏有一道兵符,那兵符下是高貴妃暗中培養的百萬雄兵!

    這話說出來就不可信,一個妃子久居深宮怎麽去養那百萬雄兵。可是,因為這人是高貴妃,是高桓國奉若神靈的聖德長公主,她能讓荒地長莊稼、她能富國強軍!她太不一般了!再加上接連有人密奏高貴妃和高桓。你父皇也開始對高貴妃和你產生芥蒂。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滿心懷疑的時候,就再也迴不到當初了。他怎麽看高貴妃都覺得是疑點!直到,你們父皇真的發現了一個高貴妃視若珍寶,又總是貼身攜帶的東西,你父皇就以為那就是兵符。便抱著寧可殺錯也不放過的念頭,下了狠心!

    當時奉歸與秋湛之間的關係甚是緊張,你父皇又怕罪高桓使得高桓與秋湛聯手,蔣皇後就給皇帝出了這樣的主意。高桓本就奉你母親為神靈,偷偷害了你母親以絕後患,再編出一個美麗的故事,說高貴妃是仙人,是她自己上天宮去了。”

    這段曾壓垮兩個少年的真相,終於大白於天下,白獨休隻是搖頭冷笑,他心中百味雜陳,卻挑不出一種滋味可以言說。

    影王:“那所謂的密奏又是誰上書的!”

    “這…哀家不知道。”

    影王暴怒,“就因為!就因為幾句莫須有的栽贓?!就要這般痛下殺手嗎!你們都是同謀,還裝出一副深情,本王現在想起來都惡心!若是沒有瀾兒,太皇太後是不是要把這段過往就此湮滅,讓本王的母妃永遠深埋於陰暗!”

    太皇太後:“你父皇的傷心是真的!當你父皇感到了那種失去的時候,他是真的後悔了的!哀家對你的疼愛也是真的!憂兒,你到底如何才能放下!這江山社稷之重,亂不得啊!奉歸不能自己跟自己打起來呀!”

    “放下?!怎麽放!既然你知道,你都知道!可是為什麽你還是眼睜睜的看著,什麽都沒做!為什麽你騙了本王二十年什麽都沒說!現在事情敗露,你讓本王放下?!”影王悲憤嗔笑,“果然,這世上除了皇權,除了這江山!沒有什麽是太皇太後你老人家能放在眼裏的!”

    太皇太後縱使後悔又有什麽用,“憂兒!哀家沒辦法說啊!你讓哀家如何開口啊!這就是帝王家!哀家保不住你母妃,哀家隻能保住你啊!”

    “太皇太後保的是奉歸江山,不是本王!”影王眼底被冷漠填滿,“母親亡故之時,定然心寒入骨!本王要帶母親迴高桓,不葬奉歸之土!”

    太皇太後,“影王,你這是胡鬧!你母妃既然已經嫁到奉歸嫁進白家,生是白家人,死是白家鬼!就算你父皇對不起你母妃,你也不能讓你母妃葬迴娘家呀!這是哪門的道理!我奉歸會被天下人恥笑的!”

    影王冷笑,“道理?!太皇太後現在跟本王講道理,講臉麵?!不覺得可笑嗎!”

    白獨休:“朕看你才可笑!太皇太後又何必跟這叛逆費口舌!殺了便是!”

    太皇太後,“皇帝!你糊塗啊!你殺了他天下就太平了嗎!你的皇位就能坐得穩了嗎!”

    影王挑釁白獨休,“既然你說本王母親的屍身毀在護城河!那本王就要把這護城河送迴給高桓!”

    白獨休:“來人!”

    禁軍衝入內殿,將影王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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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皇太後:“哀家說不許動!”

    白獨休憤慨至極,起身怒喝,“太皇太後!你一手養大的白眼狼根本不領你的情!你又何必如此!說起來,若不是太皇太後一直以來的放縱,也不會給奉歸遭來此難!”

    太皇太後:“連你也埋怨哀家?!哀家難道不是在為你母後犯下的錯贖罪嗎!哀家苦心維護的不是你的江山嗎!”

    白獨休對太皇太後也是積怨已久,“太皇太後好有理的說辭!為了影王的也是您,為了朕的也是您!可造成今日之禍的不也是您嗎!”

    “你!你!”太皇太後憤怒的指著殿上的白獨休,“哀家奉神宗皇帝的聖旨監國監帝!你若一意孤行再做錯事,哀家…就替神宗皇帝廢了你!”

    白獨休驚詫的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你要廢了朕?!”白獨休癲狂的笑起來,“哈哈哈!好啊!好!那太後就廢了朕好了,這皇帝就讓太皇太後來當好了!”

    白獨休怒而拍桌,直接拂袖而走了。

    這倒是讓禁軍們懵在當場了,難道太皇太後真的要立新帝不成?!

    太皇太後下令,“都退下!”

    禁軍麵麵相覷,最終是收兵而走。

    “憂兒…”

    太皇太後本想借著宮中無人跟影王說幾句軟話,但是影王跟本沒給機會。

    影王後退一步,“太皇太後,您已經老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摻和了。白獨休同父皇一樣,不會讓任何人威脅他的皇位。如果孫兒日後沒有占領這奉歸皇城,您今日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踏出泰寧宮了,保重鳳體。孫兒告退。”

    “憂…憂兒…”

    影王折身而走,太皇太後的步子仿佛被灌了鉛一般,一步也邁不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影王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太皇太後仿佛能預料到,這次的分道揚鑣,是白家的分裂…亦是奉歸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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