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灌餅攤子前那老伯皺起眉頭道,“那老夫隻喝其中一碗藥是否能夠痊愈?”


    “自然不能!”張牧之道,“這兩副藥缺一不可!”


    “這是為何?剛才你不是說若隻吃一副藥便可痊愈,兩副藥一起吃就是中毒嘛?”


    不僅是那老伯詫異,就連周圍圍觀人的八卦之心也被勾了起來。


    “我問您幾個問題,您一定要如實迴答!”


    老伯點點頭道,“老夫一定據實迴答!”


    “給你開藥的人是否稱得上一代名醫?”


    “你這話什麽意思?”老伯一臉狐疑,不過他很快恢複了平靜似乎有些後怕。


    “當然算一代名醫!”


    “那我再問第二個問題!”張牧之打量著老伯的穿著道,“這位名醫對待您的態度是平淡自如還是誠惶誠恐?”


    “額……”老伯一愣,隨即慢慢道,“不能說誠惶誠恐,算是十分尊敬吧!”


    “哦!那您的身份地位一定在他之上了!”張牧之道,“那我猜的就八九不離十了!”


    老伯瞥了他一眼道,“你這小子不地道,年紀輕輕怎麽也學會了故弄玄虛那一套了!”


    “您附耳過來,我跟你說說!”他勾了勾手,那老伯也起身跟了過去。


    “既然是一代名醫那怎麽會不知這兩副藥一前一後服用會中毒呢?”他頓了頓道,“所以這其中怕是少不了他人的指使!”


    “一般人很難發覺這藥有問題,這說明對於除掉您。啊不,給你治病這件事要做的隱蔽!”


    老伯身子一怔,緊張兮兮道,“這事兒老夫早就有所懷疑了!”


    確實如張牧之所說那樣,劉伯溫也不是沒找其他醫館的大夫看過藥方。


    大夫們都給出了此藥方就是治愈風寒的藥方。


    沒想到問題居然出在這裏,一想到這禦醫是胡惟庸舉薦來給自己看病的,他心中已經猜了個大概。


    不得不說這胡惟庸手段十分高明啊!


    他並沒有找其他地方的大夫,反而是找的禦醫。


    這樣就把他自己摘了出去,畢竟這禦醫代表的是皇家。


    一般人自然不會懷疑,再說開的藥也確實都是治療風寒的藥材!


    即便是把自己治死了,追查起來無論是藥還是禦醫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他抬起頭看了看眼前這麵冠如玉劍眉星目的張牧之,若非今日湊巧恐怕他還真想不到這其中的關竅。


    “那老夫該如何做呢?你不能光說緣由不說解決方法啊?”


    “老伯這藥你還得吃,做戲要做全套,畢竟不能露了餡啊!”


    說完這句話後,張牧之話鋒一轉道,“我給您針灸,您今天傍晚來……”


    他這話說到一半兒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這樣身份顯赫的人物要有人毒殺他,自己若是把他叫到家裏針灸,豈不是引狼入室殃及池魚!


    自己雖然是醫者仁心,可死道友不能死貧道啊!


    這是老頭子教給自己的道理,這其中必定牽連了許多大事。


    自己下山隻是想退婚,並不想沾染上麻煩!


    見他說到一半停下,劉伯溫從他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不經意察覺猶豫閃過。


    “怎麽不說了?”劉伯溫好奇道。


    “對不起,您這病我不是沒法治而是不能治!”他忙起身道,“這雞蛋灌餅全當我請您了,您趕緊離開吧!”


    眾人疑惑不解,明明連眼前這老伯吃的什麽藥都說的一清二楚,為什麽不願意治了呢?


    “醫者仁心,你這怎麽能不治了呢?”


    “我說不治他就是不治他!”他看向劉伯溫道,“老伯……”


    劉伯溫點點頭道,“情有可原,算了!”


    “這老伯一看就是有錢人,他能付不起你的診金?”


    “就是,就是!”


    圍觀的眾人頓時七嘴八舌起來了,他怕有人打抱不平再把自己的攤子給掀了。


    “老伯,請留步!”他喊住了劉伯溫。


    他在劉伯溫耳邊嘀咕了一陣兒,劉伯溫點點頭後撤一步道,“這樣老夫也跟你說一個事兒!”


    “你要想雞蛋灌餅賣的好又能收點診金,你可以把攤子移到雞鳴寺與國子監附近!”


    “雞鳴寺香火旺盛有不少人都是拜佛祈求消災消病!”劉伯溫頓了頓,“這國子監大多是官宦子弟,不在乎你這點錢,隻要好吃他們一定會買的!”


    劉伯溫離開後,其他觀望的人圍了上來。


    “這小郎君的身世也太淒慘了,居然攤上這樣一個師父!給我來一個雞蛋灌餅,權當支持你了!”


    “你這人說話真有意思,敢情你不是聞著香味來的!”


    “那我也是照顧人家生意嘛!”


    “要說真同情這位小郎君也是在下同情他,我也來一個雞蛋灌餅!”


    “你不要臉,偷我的想法!”


    “瞧你說的,這讀書人的事兒怎麽能叫偷呢?這叫借鑒!”


    倆人一人要了一個雞蛋灌餅,圍觀的其他人繼續按兵不動。


    一來他們不確定是不是托兒,二來這雞蛋灌餅的定價也確實有些貴!


    “好香啊!”


    金黃的灌餅在鐵板上被油煎的“滋滋作響”,好似有人拿狗尾巴草撓自己一樣,讓人心裏癢癢的。


    他看見隔著自己近的幾個人喉頭上下微動,看來饞的咽口水了。


    “不行了,太遭罪了!我忍不了,給我來一個!”


    一個圍觀者拍出了十枚銅錢。


    “客官,您要鹹醬還是青花椒醬?”


    “鹹醬!”


    “好的,您稍等!”


    四五個吃螃蟹的人出現後,很快他準備的四十個雞蛋灌餅就全賣光了。


    “還是應天府的有錢人多啊,早知道多做點了!”


    他一邊感慨著一邊收拾收拾準備迴去。


    正當他收拾完畢準備離開時有人叫住了他。


    “小郎君,你這雞蛋灌餅好吃大家是知道了!可你這醫術高超究竟是不是真的大家可就不知道了!”


    “是啊!誰知道剛才那老頭兒是不是你請來的托兒?”


    張牧之指了指一側的牌子道,“看病十文一次,不靈分文不取!大家盡管可以一試,反正不靈不要錢,當著大家這麽多人的麵兒我總不能耍橫吧?”


    “是這麽個理!”一男子走上前道,“那就給我號一號脈吧!”


    “您的診金帶夠了嗎?”


    “嘿,你還瞧不起我了?”男子解下荷包掂了掂道,“這些還不夠?”


    他立刻上手,閉上眼睛開始診脈,好一會兒之後睜開眼睛道,“你真的要我說?”


    “多新鮮啊?我不讓你說我找你來幹嘛了!”


    眾人也都等著驗證張牧之的醫術到底怎麽樣呢!


    “那你附耳過來!”


    男子擺擺手道,“何必遮遮掩掩,大家都在等著驗證你醫術靈不靈呢!”


    “就是啊!”


    眾人隨即跟著他附和道。


    “那我可就說了!”


    “說!”


    “你每次與家中妻妾行房之後,總會感覺腰膝酸軟仿佛身體被掏空……”


    男子臉色劇變,羞愧難當,張牧之忙道,“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不必了,不必了!您真是神醫啊!”


    眾人一陣唏噓,話說到一半居然不說了。


    “熟地黃、山茱萸、牡丹皮、山藥、茯苓、澤瀉研磨後製成丸每日一丸藥到病除!”


    剛放下診金的男子詢問道,“不知這藥丸叫什麽名字?”


    “六味地黃丸!”


    男子拿起方子立刻急匆匆的離開了。


    迴到家之後張牧之數了數一共賺了二百二十文錢。


    除去原材料所花的八十文這一次淨賺一百四十文。


    “不錯,這樣一來在應天生活應該不成問題了!”


    ……


    天色漸晚,晚霞燒紅了半邊天。


    “元神出了竅,七竅皆生煙。昨夜我夢裏在閻羅殿,給閻王老爺相過麵!”


    張牧之躺在搖椅上哼著曲子,享受著難得的愜意時光。


    “起身昆侖山,出門尋尋仙。小道我誓要在淩霄殿,給太上老君點根煙……”


    “篤篤篤!”


    “篤篤篤!”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哼曲兒,他起身開門。


    “原來是朱大哥啊!”


    他趴在門縫一瞅,原來是朱壽來了。


    “看來你本事大得很啊,還要給閻王爺相麵!”


    “哈哈哈!”


    朱標四下打量了下開口道,“怎麽樣?住的可還習慣?”


    “挺好的,能有個住的地方就很不錯了!”


    他看向朱標道,“朱壽大哥今天來不光是來看我過的好不好吧?”


    “倒也是!”朱標尷尬地輕咳一聲,“你還是那樣,不讓人找個由頭娓娓道來!”


    朱標走到石凳前坐下,“實不相瞞,還是家中妻妾的事情!”


    “如何了?”張牧之道。


    朱標激動地抓住他的手道,“正如你所料,我是萬萬沒有想到女人的忌妒心會這樣強!”


    “那可曾按照我說的方子抓藥吃了?”


    “吃了!”朱標道,“隻是發生了點小意外!”


    “意外?”張牧之眉頭一皺,“容我算一算!”


    張牧之掐起指訣,片刻後道,“不會是嫂嫂與妾室對峙時被妾室氣傷身了吧?”


    “還真讓你說對了,她本就身子虛弱一起爭執就被氣傷了身子!”朱標擔憂道,“郎中開了些藥也不管用,所以來找你求個方子!”


    “這事兒用不上湯藥!”張牧之道,“此事真正的靈丹妙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什麽意思?”朱標聽的一頭霧水。


    “你啊!你就是靈丹妙藥啊!”張牧之道,“妻妾之間的勾心鬥角左右不過是為了子女與自己的嫡庶尊卑,說到底還是看你的態度與作為!”


    朱標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會兒忙起身道,“我懂了!”


    “那就不打擾了!”朱標起身準備離開時停下,“這宅子送你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張地契遞給張牧之。


    “這怎麽好意思呢?”張牧之嘴上說著不好意思,手卻很誠實的伸了出去。


    好在朱標是真的想送,要不然倆人撕巴起來可就好看了!


    這一張輕飄飄的紙,張牧之放在手裏感覺沉甸甸的!


    “要不吃頓飯再走吧!”張牧之道,“我手藝還不錯!”


    “改日吧!”


    ……


    誠意伯府。


    禦醫讓人端著兩碗藥進了屋,屋子裏劉伯溫正臥在塌上。


    “大人,該喝藥了!”


    劉伯溫坐起來看著眼前這兩碗黑乎乎的湯藥。


    他盡力控製著舌頭,讓唾液不要把舌尖上的那些被糯米紙包裹的粉末融化掉。


    劉伯溫端起第一碗藥,掩袖喝下第一口的時候將嘴裏的東西吐進了湯藥裏。


    “苦,太苦了!”


    皺紋與褶子瞬間在劉伯溫的臉上扭曲成一副痛苦麵具。


    當包裹粉末的糯米紙接觸到熱乎乎的湯藥時,糯米紙瞬間被融化。


    劉伯溫還利用寬大的衣袖做遮擋輕輕搖了搖湯藥碗。


    “大人,這良藥苦口啊!”


    “喝,苦死我算了!”劉伯溫拖延了一會兒,等待粉末充分融化在碗裏。


    而禦醫跟送藥的下人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劉伯溫明白看似是等他喝完直接將藥碗端下去,實際上就是在監視他。


    他倒幹脆直接屏住唿吸端起藥碗兩口下去,兩碗藥被他喝沒了!


    禦醫跟送藥的人並沒有立刻走開,而是過了一小會兒才離開。


    半刻鍾後,劉伯溫捂著肚子疼的滿頭大汗。


    “這小子莫不是在誆我?”


    他剛想拿手帕擦擦臉上的汗,突然感覺下身的閘門一緊。


    好似是山洪暴發的前奏一般,他趕緊捂著肚子。


    此時的他也不身子虛弱了,直接推開門衝進了茅房。


    劇烈的腹痛伴隨著局部地區的山洪暴發,讓他整個人虛脫到了極點。


    他死死的抓住牆上掛廁籌的扶手,生怕一個踉蹌就掉進茅坑。


    “這小子診脈看病之術高超,沒想到心思竟如此歹毒!”


    劉伯溫揉著肚子道,“真是街邊小販欺我老無力……”


    隨著肚子裏的存活被排出,劉伯溫說到一半的話也停了。


    他的長衫雖然被無差別的噴射殃及,可此刻他卻覺得十分的舒爽!


    “腹部的硬塊變小了!”他驚訝道,“也不疼了!拿著墜脹感也緩解了許多!”


    盡管衣衫狼狽,他卻淡定的捋著胡須道,“我就說這小子醫術如此高超,定不會拿我開玩笑!”


    “此子還真是有些手段,就是這種治病方式實在是有點不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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