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邊對折成三角,底邊向上卷成筒。又把筒滾成卷,最後摁到腦殼的傷口上,任由血液將絲巾染成紅色。


    他緩慢而鄭重地伸直手臂,將那朵「玫瑰」遞了出來。


    嘭嘭嘭!教堂門被大力拍打。


    “走!!!”餘遠洲衝他吼道。


    丁凱複不動,仍舊固執地遞著。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立在風雨裏,像個虔誠的信徒,把心髒獻祭給他的主。


    門一鼓一鼓,眼瞅著就要被撞開。


    餘遠洲狠下心不再看他,轉過身死抵著椅子。垂著頭,從腔子裏爆發出絕望的怒吼:“我讓你走啊!!!”


    哐當!!!門被大力破開,穿著防彈服的警察魚貫而入。


    餘遠洲被慣性衝擊,踉蹌著向後摔倒。顛倒混亂的視線裏,窗邊已沒了人影。


    滿地的碎玻璃上,徒留一朵血玫瑰,在淒風苦雨裏孤獨地綻放。


    作者有話說:


    下部第四刀《婚禮》砍完。各位還好嗎。其實也沒有很虐吧感覺。都收拾收拾洗把臉,接著砍了啊。下周四開啟最後一個篇章,最甜且最虐的一把大刀:《血玫瑰》


    舞台搬到非洲的尼日利亞,看大狗怎麽腳踏七彩祥雲~


    追到這兒,估計都知道灑家沒有柔情,主打就是離譜(劃掉)刺激。下一篇章也是大場麵,都扛住了嗷!畢竟我的腰子不要緊,把你們砍懵才要緊(???)


    至於甜蜜戀愛,he後會有嗷!雖然我也不知道算甜蜜,還是算搞笑丟人可以先給一個小劇透:大狗婚禮在d城架了1314個彩虹門,一個門上貼一句土味情話(洲:破b地球,永別)


    第九十九章


    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候就是戛然而止。


    所以當薑楓開始夜不歸宿時,餘遠洲知道自己該走了。


    非親非故的男女,甭管私底下處得多清白,什麽藍顏紅顏,擱外人看那也不正經。他本就辜負過人家,萬不能再把人家的新對象給攪黃了。


    從作出決定到搬走,餘遠洲隻用了兩天。薑楓留來留去的,臨走還站門口撕巴半天。


    但餘遠洲到底還是走了。


    獨慣了的人,都有一個特點。說好聽點叫識趣,有邊界感。說難聽點,就是生分,冷。


    就像他離開linda家一樣。臨走時千恩萬謝,眼底含淚。可真轉身了,頭也不迴。


    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房子租,餘遠洲先找了個便宜民宿住著。


    專門為了旅客而造的房子。大長趟的平房,全都是一居室。鐵骨架構,石膏板牆,既不抗風也不抗凍。


    餘遠洲每天下班迴來,開房門就跟開冰箱門似的。床,桌子,衣櫃,牆上掛的畫,都又薄又假,像櫥窗裏的樣板間。


    這天半夜,他又被凍醒了。越睡腳越冷,在梆硬的被褥裏發麻。


    想去泡個腳,又懶得整。強行睡,又睡不著。他在被子裏縮來縮去,嘴裏耍賴皮似地吭吭。


    餘遠洲這人,在外和在家兩個勁兒。在外看著實誠可靠,在家就一懶蛋。


    因為懶得刷碗,所以從不做飯。因為懶得做家務,所以處處幹淨著使。


    因為懶得擦桌子,他買了一遝pp墊板,髒了就撇一張。微波爐門把手裹著厚厚的保鮮膜,油了就撕一層。


    就連養花,都是拿塑料瓶紮眼兒放土上,因為懶得總去澆水。


    就這麽個懶法,別說打水泡腳,就連洗澡他都懶得打沐浴露,嫌衝著費勁。


    丁凱複跟他完全相反。可謂是生意場上的狗b,私生活裏的精英。


    不僅用「雨後山林」的香氛沐浴露,還得用「仙氣十足」的玫瑰浴球打泡。但他的精致也就停留在打泡這一步,打完泡往皮上猛勁兒搓,沙沙的,像用鋼絲球刷鍋。


    為啥他知道,因為丁凱複總要大個臉跟他一起洗澡。鎖門也不好使,這不法之徒拿個小鐵絲兒,捅咕兩下就能開。趁著他滿臉洗發水,從頭摸到腳。這就算了,自從發現他不用沐浴露,丁凱複的每日任務就又多了一項刷餘遠洲。


    先拿搓澡巾刷,然後拿浴球刷,最後拿梆硬的老毛巾刷。就這麽被刷了一個來星期,餘遠洲胸脯都出血點子了。丁凱複還不承認是刷的,偏說他是海鮮過敏。


    這是洗澡,更鬧心的還有刷牙。甭管在幹啥,隻要餘遠洲一拿牙刷,就得湊搭過來。


    挺大個體格子,占大半個洗臉池,跟牙刷幹架。「哈!」「唰!唰!哢!哢!嘔!」「啊噗,啊噗,咕嚕嚕嚕tui!!」。


    洗臉池旁邊的三合板,被他tui得像旺旺雪餅。


    牙刷毛就跟燙了頭似的,炸炸著往他牙缸裏一插。他埋汰丁凱複嘴裏燙,以後走投無路可以開個理發店。不用買燙頭機,站椅子後邊兒衝腦瓜頂哈氣,一天能燙二十個老太太。


    丁凱複笑著抓他胳膊,衝他臉來迴哈氣,一邊哈一邊說我先燙死你。


    餘遠洲就這麽走神兒著,等迴過神來才發現嘴僵了他笑半天了。


    嘴角一點點耷拉下來,心也跟著一點點涼下來,比腳丫子還涼。


    丁凱複,算是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了。這一年別說見麵,通電話,就連消息都聽不著了。


    唯一知道點的零碎,還是黎英睿前陣子來美國出差,他拐彎抹角打聽著的。


    說是去年年底迴了國,看樣子沒被美國警察逮著。迴國之後,也沒再做什麽出格的事,鋒芒收斂了很多。


    用黎英睿的話講就是,「打疫苗了」。


    好事還是在做,夏天去參加了二中「餘光林樓」的剪彩。這兩年丁增嶽身體不好,他把銀實地產也接了過來,徹底成了丁氏集團的實際接班人。


    至於感情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辦公室裏掛著餘遠洲的照片,頸子上墜著水晶片護身符,絲巾也還是繡著密密麻麻的「洲」。但嘴上卻不再提了,甚至有些諱莫如深。誰提一個字兒,都要大發雷霆。那架勢,就好像餘遠洲這人已經死了。


    這樣也好,餘遠洲想,既然他已死在了丁凱複的世界。那丁凱複,也該葬於他心上。


    是非錯對,終有一日會物是人非。恩愛怨懟,皆化做對歲月的追悼會。


    哪個成年人的心上,沒幾個墳包呢。


    沒什麽大不了。


    不過是錯愛一個人。沒什麽大不了。


    他吸了下鼻子,披著毛毯下地,給自己衝了杯熱咖啡。踱到窗邊,舉目遠望。


    郊區的地段,沒什麽燈光,顯得夜很幹淨。天空是墨藍色的,月亮清楚的一輪。雲高高的,呈絮狀,像培養皿裏的白黴菌絲。


    餘遠洲忽然就思念起祖國的夜。祖國北方的,那霧霧昭昭的夜。在霧裏閃爍的小招牌,窗上的冷霜,餐館裏混混沌沌的人氣兒。


    他眼底有些潮。


    在美國這些年,他幾乎是獨來獨往。和公司同事相處得不錯,但也僅限於普通朋友。所幸薑楓和linda都不是沉悶的人,他那顆心也沒覺得孤單過。


    而如今,一個人在這冷清的房間裏,望著這清森的夜,忽然就讓他想家。


    沒有小家,就想他的國家,想那片熟悉的土地。想吃熱乎的炒菜,想說他的母語。


    想得輾轉反側,抓心撓肝。


    於是在這一晚,餘遠洲做出了個重大決定迴國。


    他向公司提交了申請,一個月就出了批準。調任到中國s城分公司,升為技術總監,獨立帶團隊負責項目。


    餘遠洲拿到調令後,拎著個24寸的行李箱就迴了國。分公司的總務部已經幫他租了房子,他很快就安頓了下來。


    迴國後第一件事,就是聯係喬季同。丁凱複出來後,他就再也沒收到過喬季同的電話。還是從別處輾轉著聽說,喬季同去年夏天已經出獄。


    可無論是wx還是電話,喬季同統統不迴不接。隻在兩周前,銀行短信通知他到賬一筆錢,十二萬塊整,匯款人姓名「qiao jitong」。


    監獄三年,每月500額度,總共一萬八。知道喬季同出獄後,怕他日子困難,又匯過兩次五萬。總計11.8萬。


    這份微不足道的彌補,喬季同到底是沒要。為什麽不要,餘遠洲不敢往深想。隻能安慰自己,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候就是戛然而止。


    既然喬季同不願繼續和他往來,他也該識趣,不去過多打擾。


    喬季同人間蒸發,薑楓投入進新的戀情,王俊豪參加工作,王妍再婚,段立軒和陳熙南也在年中官宣。曾經要好的朋友,同學,都結婚的結婚,生娃的生娃。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隻有他還過著二十來歲的日子。


    上班,讀書,看電影。


    他從來都不是個害怕孤獨的人,甚至享受一個人的時光。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年他的心尤其得空。


    可能是因為已經年過三十。可能是冷不丁迴國不適應。也可能是在見識過這世間最濃的紅以後,看什麽都顯得寡淡。


    


    餘遠洲正準備去吃午飯,這時就聽門口有人問道:“餘總監在嗎?”


    他起身往門口看,是人事部的部長助理。他抬手招唿了下:“我在。什麽事?”


    助理小妹笑眯眯地問他:“杜部長問您下午三點到六點,能不能抽出半個小時。”


    餘遠洲彎腰點鼠標,把日程表調出來掃了一眼:“五點半有空。杜部長今天來公司了?”


    “下午兩點過來。那我安排五點半,九樓多功能會議室。”


    助理小妹扭頭走了,身後的汪組長蹬著椅子滑過來,用胳膊肘懟他:“哎,餘兒,你猜是不是那事兒。”


    餘遠洲知道汪組長說的是什麽事兒。公司在尼日利亞的項目,每隔三年都會派技術核心駐在。上一任馬上要期滿,下一任的人選卻遲遲定不下來。


    尼日利亞,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又窮又亂,恐怖主義指數常年位居世界前列。


    工資雖然比在國內多些,不過誰也不是傻子。對於高端技術人員來說,用時間換錢是最不值當的。最好是換經驗,資源,人脈。


    而30出頭,正是核心資源積累的黃金年齡。這個時間,你不在國內,去窮鄉僻壤吃苦遭罪。迴國後你積累的用不上不說,國內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保不準迴來就被斷層了。


    誰都懂的道理,餘遠洲也不是傻子。


    但項目在,就總得有個人要去。剩下幾個技術總監,都有家有口。就他一個有留洋經驗,英語還好。


    所以不管他樂不樂意,這個燙山芋也八成塞他嘴裏。


    “我猜是。”他幹巴巴地道。


    汪組長往他桌上甩了個溜溜梅:“這幫老東西,欺負你歲數小呢。你呀,別總太老實。”


    餘遠洲苦笑著搖頭。撕開包裝,把梅子扔嘴裏。一邊嚼一邊收拾著桌麵:“估摸都定好了,不過就是通知我一聲罷了。”


    作者有話說:


    周四啦!我來了!!2020年底,正是新冠疫情爆發嚴重的時候,按理說是迴不來的。但太寫實有諸多限製,咱就當平行時空看叭。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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