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的我都喜歡。」


    為什麽要說謊?餘遠洲嘴唇動了動,想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再看飯桌上言笑晏晏的男人,恍惚間竟然不認識了。


    黎英睿沒待多久,吃過午飯就著急要走。linda忙前忙後地給他裝東西,黎英睿連連推脫。這個過不了海關,那個不讓帶的,推了半天,還是剩下兩大袋。


    linda摟著他的脖頸哭哭啼啼:“victor,你長大了,我也老了。以後的麵,就見一麵少一麵了。”


    黎英睿安撫般拍著她的脊背:“我年底會來給你過二十歲生日。”


    linda破涕為笑:“honey-tongued(小甜嘴)。”


    肖磊已經把東西裝上了車,黎英睿對兩人正式道別:“linda,謝謝你幫我照顧macro。macro,好好養病。有什麽困難,都可以聯係我。”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正事兒的話打我號碼吧。”說罷扭頭往車上走。


    餘遠洲心底一酸,朗聲喚道:“睿哥!”


    黎英睿扭過頭看他。男人臉上掛著疏離禮貌的微笑,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不太熟的朋友。


    餘遠洲忽地就退縮了。他拚盡全力齜出一個假笑:“迴程注意安全。”


    黎英睿應了一聲,矮身坐進了車裏。放在車窗對琳達眨眼睛:“take care(保重)。”


    車拐出了院子,linda枕著餘遠洲肩膀抽泣。


    午後的陽光明晃晃的,陽光裏是粉一樣的浮灰。餘遠洲呆愣愣地看著麵前的院子。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隔了層霧,夢似的。


    剛修剪過的青綠草皮,紅陶盆裏開的粉紫色天竺葵。院門口擺了兩隻仿真天鵝,那是他特意買的。因為黎英睿的wx頭像是一處水上景觀,遊著兩隻鵝。


    可能因為是假的,黎英睿沒看一眼。呆頭呆腦的兩隻鵝,笑話似地杵著。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大夥還記不記得,段甜甜曾經給餘哥買過湖邊別墅,那時候餘哥說了一句:從臥室能看著湖,還有大鵝。


    甜甜心裏:原來洲兒喜歡鵝。


    大狗追妻:瞎子,遠洲喜歡什麽。


    甜甜沉思:大鵝。


    大狗:ojbk。養鵝!頭像也換成我養的鵝!


    洲洲(看到頭像):原來睿哥喜歡大鵝。


    磊子追妻:不知道睿哥喜歡什麽。


    洲洲:我覺得睿哥喜歡大鵝。


    磊子:懂了。養鵝!於是在老家院子裏養了一群鵝。


    過年迴老家,黎大哥看著那一院子鵝,心道原來小狼狗喜歡鵝。大手一揮,出錢開了個農場給他養。


    大狗一看,呦嗬,磊子這裏可以進貨?太好了,我買買買。


    最後,飼料廠的老板開上了奔馳(神經病啊)


    第六十八章


    這天晚上,餘遠洲沒有給黎英睿發消息。他躺在床上,一頁一頁往前翻他們曾經的對話。


    親密熱枕的話,情話似的。


    禮貌冷漠的笑,外人一般。


    一冷一熱往複交替,把他那顆破破爛爛的心,來迴煎熬著。


    一個模糊而可怕的念頭,逐漸浮現在腦海。


    這個給他溫暖陪伴,真誠可靠的黎英睿。


    那個麵帶禮貌微笑,虛假疏離的黎英睿。


    他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嗡。嗡。嗡。


    手心連著震了三下,是黎英睿的消息。連著三條,小女朋友似的。


    “今天忙?” “幹什麽呢?” “怎麽不給我發消息?”


    餘遠洲盯著那三句話,大氣都不敢喘。腦海中兩種聲音互相拉扯。


    一個讓他問清楚,一個告他裝糊塗。


    “還好。”餘遠洲迴複道,“在吃車厘子。”


    “這麽愛吃?”


    “你又不吃。買了太多,再放就壞了。”


    “怎麽不吃。你喂我,多少都能吃。”


    餘遠洲的心就像拴了個大石頭,被人唿啦一下從懸崖邊悠了出去。


    太違和了。雖然這種違和感一直有,但在今天,和黎英睿麵對麵以後,尤為強烈。


    他怎麽也無法想象,那個西裝革履的矜貴男人,打出「你喂我,多少都能吃」這句話的樣子。


    餘遠洲的發送框裏釘著黑洞洞的五個字。


    「你不是睿哥。」


    拇指不住地哆嗦,死活都摁不下發送鍵。磨嘰了十來分鍾,到底是沒發送,關了機。他把手機鎖到抽屜裏,就像是封印一個髒東西。


    連著兩天,他都沒拉開抽屜。渾渾噩噩,惶惶不可終日。


    餘遠洲不傻,相反他十分聰明。但他偶爾,憎惡自己的聰明。他強行截停了自己的大腦,因為他知道,再想下去,就一定會想到那個人身上。


    如果腰上這根鋼纜不是黎英睿,那就讓它做個無名氏吧,可千萬別是丁凱複。


    他像個把腦袋紮土裏的鴕鳥。想被蒙在鼓裏,想變得愚蠢無知。


    他媽的。他怎麽就不能變成個傻b呢?!


    可事實不是你不看,就不存在的。它會向你走來,一直向你走來。過一天,近一些,直到走到你麵前,一把扯下你的蒙眼布。


    三天後的傍晚。


    餘遠洲下班迴來,剛一進屋就聽linda在打電話。正想上樓,linda伸手招唿他:“macro,正好victor找你。”餘遠洲不想接,但linda已經把手機塞他手裏了:“你聊著,我鍋要糊了。”


    餘遠洲隻好接了過來,不冷不熱地叫了一聲:“睿哥。”


    黎英睿那特有的,播報新聞似的聲音從聽筒穿出來:“晚上好。這兩天怎麽樣?”


    精致的,虛假的。悲傷是假的。高興是假的。


    播什麽新聞,用什麽口吻,切換都用不上一秒。


    餘遠洲曾對這份冷靜憧憬不已,如今卻避如蛇蠍。


    你若是再稍微有人氣兒一點,我又怎麽會起疑呢!


    他知道自己這是撒邪火,可人心有時候就是這麽自私。


    “挺好的。睿哥迴國了沒?”


    “還沒。下周迴去。”


    餘遠洲走到窗邊,手指摳著紗窗網:“睿哥也挺忙的,沒事掛了吧。”


    “等一下。”黎英睿語氣裏染上了一絲僵硬尷尬,“你怎麽不迴我消息。”


    “什麽時候?”餘遠洲抬起臉,看著天邊鋪的夕陽,“睿哥從沒給我發過消息吧。”


    對麵是長長的沉默。良久,響起一聲輕歎:“你都知道了。”


    輕飄飄的五個字,重雷一樣炸在耳邊。餘遠洲的手指驀地收緊,紗窗上留下三個大洞。


    就說打破沙鍋問到底究竟有什麽好處?他媽的蒙在鼓裏多開心!!


    黎英睿聽他不說話,試著勸了一句:“你要恨他,就利用他。骨氣和生氣都是不值錢的,隻會讓自己受傷。”


    餘遠洲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顫得太厲害:“睿哥。你為我安排這麽多,讓我認識了linda。我很感激你。非常感激。我會報答你,盡我最大能力。但是為丁凱複而打的電話,往後還是不要再打了。”說罷果斷切了通話。


    嘟


    外放的忙音,在安靜的房間裏分外清晰。


    黎英睿掛了電話,對沙發上的男人聳肩膀:“你也聽著了。”


    丁凱複垂眼看著手機屏,長長一串都是自己的消息。


    “都他媽賴你。沒事兒去看個jb。”


    黎英睿翻了個白眼:“你屬癩蛤蟆的?可真能賴。”


    “不管!你給我捅漏的,你得給我接上。”


    “我說丁老板,你講點道理吧!”黎英睿在他對麵疊起腿,“我們之前談好的。兩年,你用我的名義聯係餘遠洲,僅限做朋友。你私自過線,打情罵俏地撩騷,我都給你兜著。可你這都要給人當爹,還讓我怎麽演?”


    “少跟我來假假咕咕這套!”丁凱複皮鞋往茶幾上一撂,“你不就是想加籌碼?可以。條件隨便你提。”


    黎英睿抱起手臂歪頭看他,手指在胳膊上有節奏地敲打:“嗯。你不是黑白都吃得開?我想借你的手,往泥裏劃拉一把。”


    丁凱複不耐煩這種夾心餅幹似的話術,揮手道:“有屁直接放。”


    “環業最近新出了一款app,有盜用浩優技術的嫌疑。浩優這種十來人的小蝦米,去報案也掀不起波浪,還希望丁老板能幫忙打點。”


    丁凱複冷笑一聲:“前陣子注資浩優科技五百來萬,是不是分兒幣沒掙著?怎麽,急眼了?想玩兒栽贓同行這一套?”


    黎英睿眯起眼睛:“說話別這麽難聽。什麽叫栽贓。這叫維權。”


    丁凱複甩了顆煙叼嘴裏:“嗬。放個屁都得調音兒。你安排妥了給我個郵件。”


    這時候肖磊端著溫水過來,放到黎英睿跟前:“睿哥,吃藥了。”


    黎英睿接過來,低頭掰藥片泡罩的鋁膜。


    肖磊看著丁凱複手裏的煙,皺眉道:“丁總,迴屋抽吧。睿哥有哮喘,聞不了。”


    丁凱複掏打火機的手頓住了:“不早說。可別他媽死我跟前兒。”說罷站起身,對肖磊招了下手,“肖兒,你來我屋取個東西。”


    肖磊應了一聲。腳跟著丁凱複往外走,眼睛還黏在黎英睿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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