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靈隻能盯著碗裏麵的綠油油的野菜,看著她大快朵頤。


    “嚐一口應該也沒關係。”犰狳狼吞虎咽,不忘了抬頭看她。


    “我不想吃。”她嘴巴是這麽說,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另一盤。


    片刻,趙元靈咽了咽口水,試探的問道:“吃一口真的沒關係嗎?”


    “應該是沒什麽關係,但是你隻能吃一小塊哦。”


    這話說不定是助紂為虐,但趙元靈仍是克製不住,很興奮地拿起了筷子。張慶生給的藤蔓還是有點作用,雖然她沒有找到魄,但是自從用藤蔓泡水喝下去,身子像是注入了一股暖流,整個人精神奕奕。


    她夾起一塊像肉又不像肉的東西正要往嘴裏放,然而犰狳卻皺著眉頭製止住。


    “吃這個幹什麽?這個是內髒不好吃,要吃就吃肉片。”


    “內髒!?”


    “是呀,你筷子夾的那個還是豬腸子呢,那些玩意兒哪裏有真的肉好吃。”


    趙元靈臉色大變,筷子都沒抓穩。


    看到鍋裏的一大盆內髒,裏麵不僅僅有豬腸子,說不定還有豬耳朵,豬心,豬腎之類的。一想到這裏,胃像是翻江倒海般讓人忍不住想吐。


    終於知道為什麽墨白不讓自己吃了。


    這等髒穢的東西,放在皇宮,那是給牲畜吃的。


    墨白垂眼,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半去,這些豬內髒在他嘴裏嚼的津津有味,絲毫看不出半點不適。


    吃膩了肉的犰狳,也用筷子夾了幾塊豬內髒。


    她吧唧了下嘴,“這叫豬下水,味道跟肉比起來差了點,但也湊合。”


    犰狳望著她:“你想嚐嚐就吃一口試試唄。”


    “好……”趙元靈將肉夾在碗裏,無神地吃了口白飯,感覺整碗飯都沾上了汙穢。


    墨白默不作聲地將碗筷放下,起身說道:“我吃飽了。”


    犰狳這時也吃飽了,看到趙元靈把米飯都吃光了,隻剩下剛才夾的那塊豬腸子,她問道:“你不吃嗎?”


    “我吃不下。”趙元靈實在是克服不了心裏障礙,放下筷子。


    犰狳餓著肚子這麽多年,對於浪費糧食的行為感到非常可恥,看到這裏頓時又忍不住叭叭叭了:“看你就是沒吃過吧,別看它聽起來挺可怕的,吃了才知道香呢,一些皇族貴胄就嫌棄這樣說是髒穢,依我看,反正吃下去到時候拉出來還不都是一坨屎,有什麽好高貴的……”


    趙元靈把耳朵捂住:……我謝謝你啊。


    “更何況你又不是真正的公主,嚐嚐也不會髒了嘴。”


    聲音戛然而止,空氣有一瞬間安靜。


    趙元靈垂眸,看著盤子裏還在冒著熱氣的豬下水,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麽,隨後才輕輕扯起嘴角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


    她伸出筷子去夾,然而卻被墨白攔住。


    墨白將剩下的那盤豬下水放在自己跟前,自顧自的吃了下去。


    “讓我夾一塊。”趙元靈伸出筷子,但墨白仍是紋絲不動。


    她抬頭,隻見墨白安安靜靜地看著自己,眼睛裏有一股說不出的執拗。


    趙元靈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輕笑一聲:“我看你們吃的那麽香,也就是想試試。”


    墨白不說話,他擦了擦嘴,眼眸低垂看不清眼裏的情緒。


    “不想吃就吃別的。”


    趙元靈隻看到他緊皺著的眉梢和墨色的長發,他的臉上略微蒼白,黑色的衣襟鬆鬆散散地敞著,頸項棱角分明,莫名帶著病態的美感。


    “公主不用這樣勉強自己。”


    趙元靈手指微動,嘴角扯著笑打破著沉重的氣氛,“我就是想試試,你也知道我饞了好久了。”


    “不需要。”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冷意,古井無波的眸子帶著一縷趙元靈看不懂的東西。


    在皇宮,她是主子,他是下人。


    幾乎趙元靈說什麽,他都會照著她的話做。


    把她帶到樹上掏鳥蛋,下河抓魚,甚至瞞著侍女帶她出宮。


    然而在這裏,他依舊是待自己如主子的模樣,隻是眼神更銳利了些,一雙眼像是挺拔的山峰,明晰傲然,看向她的時候,帶著無法抗拒的鋒芒。


    趙元靈的眼神淡淡挪開,她知道為何他會如此執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可遏製地湧上心頭。


    “我要吃。”她的聲音堅定脆亮,讓人無法抗拒的上位者語氣。


    “我跟你們是一樣的。”


    像是有什麽投入湖裏驚起一圈漣漪,片刻後又恢複平靜。


    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龐,墨白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緊繃著的下顎也鬆弛下來。


    趙元靈第一次品嚐,觸感很奇妙。


    這種食物不管是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都很寒酸讓人難以下咽,但是吃起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入口軟綿,勁道且有嚼勁,味道還是口感,跟吃肉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在她眼裏,甚至比單純的肉片還有更有滋味。


    酉時的天幕隻剩霞光,像是被火燃燒過的雲層,隻留下一抹紅。


    鄉村的空氣中又開始彌漫一股熟悉安心的炊煙味。


    犰狳一躍坐上枝頭,天邊的霞光映在她的眼裏,赤誠明亮。


    “吃飽喝足了,接下來我們該去幹嘛呢?”


    趙元靈閉上眼睛,感受著風的微微浮動,這一刻,她感覺渾身從未有過的輕盈,所有的一切都拋之腦後。


    整個人就像是被風拖著,輕飄飄的,沒有任何重量。


    緩緩睜開眼,又迴到了現實。


    他們有去看過告示欄,不知為何本是貼了宣紙的告示欄如今已經被撤去。


    官府的人也隻是說下達了新的皇令,聽說是有關於妖的。


    然而他們想要打聽更多,得往皇城走。


    更何況。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雙手,當初自己摸著都嫌棄的粗糙皮膚,如今像是褪了一層皮,露出裏麵的光滑白嫩。


    她的手輕撫摸上臉頰,也是光滑柔嫩的觸感,不僅是肌膚,五官也似乎在變化,變得越來越像自己的模樣。


    此地不能再久留了。


    “我們一邊往皇城走,一邊去尋魄,怎麽樣?”


    犰狳點頭,“我讚成,這個鎮子太小了,想要找到魄也不容易。而且皇城我可是很熟呢,那裏可曾經是我的地盤,那裏可大了,你們要跟緊我不要迷路了……”


    趙元靈撲哧一笑,就連一直麵無表情的墨白也不由得扯起嘴角?


    “喂,你們在笑什麽?”犰狳不解地看著他們。


    趙元靈輕笑道:“沒有沒有,好,我們就跟著地頭蛇犰狳大人走。”


    “既然如此,這個宅子也賣掉吧,留點盤纏上路。”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到集市上,這裏是最大的交易市場。


    除了一些普通常見的小玩意兒,還有大戶人家不要的家具亦或者是一些牛羊馬之類的。搬不過來,他們就舉個牌子坐在墩子上等人來詢問。


    但凡有人感興趣,就帶他們現場去看看。


    他們走到房屋的交易市場,發現這裏已經有不少的人在賣宅子。


    “看來要把宅子賣出去,恐怕需要一點時間。”然後趙元靈不想在原地繼續等,於是找了個大娘。


    “你知道這裏哪裏可以雇人嗎?”


    大娘很是熱情的問道:“雇人?姑娘要雇人做什麽?”


    “是這樣的,我有一處宅子在南邊,如今我們要離開這裏所以想把宅子賣了,所以想先找一個人幫忙打理。”


    “哎,這你可是找對人了,我恰好有個妹子想找活幹,你看看她如何!”大娘從身後拉上一個盤著頭發的少婦。


    少婦一臉羞赧之色,衝他們憨厚地笑了笑。


    “不怕你們笑話,我也是第一次做幹這樣的活,我……我幹活利索,倘若你們很放心的交給我,我願意少收一點銀錢!”


    她的頭發高高盤起,帶著布丁的布衣破爛但卻幹淨整潔,但是看樣子是個勤奮能幹的。


    “你看這樣如何?我給你定個期限,倘若你能一個月成交出去,我給你二十兩銀子的辛苦費,倘若是半年之內成交,減到十兩銀子,若是超過半年還沒有成交,那就五兩銀子。”


    聽到二十兩銀子,少婦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


    宅子不好賣,一年半載賣不出去也是常事。


    平日裏那些婆子們就算幫老爺把宅子賣出去,也隻是五到二兩銀子的辛苦費罷了。


    一個月之內……時間確實有些倉促,但若它賣出去,那就是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銀子啊,她的個乖乖,可以給娃買兩套新衣了。哦不,二十套都行!


    “好好好交給我吧,妹子,我一定會幫你把它盡快賣出去的!”


    看到她這麽有幹勁,趙元靈直接帶人去看了宅子,順便還跟說定了價格。


    犰狳不由得感歎道:“你可真是聰明啊,但倘若她一個月賣出去,那可是二十兩銀子呢。”


    “二十兩又如何?總比帶不走的強吧,有舍才有得。”這是太傅教她的。


    “對了,你把這個貼出去。”


    趙元靈將一張紙交給了犰狳,紙上寫了兩個大字:出售。


    “這樣一來,大家能看到的幾率更大。”


    趙元靈迴屋子裏把東西都收拾好,做好隨時能出發的準備。


    曾經出行都要帶兩大馬車的衣裳和首飾,如今,隻是兩個包袱就能裝下全部家當。


    這時門口又傳來一陣敲門聲,不僅是響亮,還很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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