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難道還看不清形勢嗎?”


    周立恍若未聞,眼看就要將丹藥塞到趙元靈嘴巴裏,香桃猛地衝了出來。“公主快走!出了皇城外去找曹大人!”


    “給我把她拿下!”


    “公主快跑,公主快跑!”


    香桃的叫聲在後背響起,趙元靈抹著眼淚往城門跑去。可任由她怎麽拍打,城門依舊是屹立不動。


    城門之上,聽著宮女難聽地咒罵聲,周立眼裏劃過一絲狠色。


    “噗嗤”一聲刀劍擦過肉體的聲音。


    “公主…快…跑……”


    “香桃!”


    周立將佩刀收迴,冷哼一聲,“臣勸公主還是實


    相些,免受皮肉之苦。”


    趙元靈的目光迎上香桃死不瞑目的雙眼,跟他的父王同出一轍。


    看著朝她緩緩走來的侍衛,她緊攥著的手突然鬆了下來,恐懼驚慌一瞬間消散。


    “哈哈哈……”趙元靈突然笑了起來,她的眼睛很漂亮,此時卻因憤恨變得有些許猙獰可怖。


    “那就用我的屍體書寫真相告訴天下人!”


    ———


    玄武殿內,太醫正在幫安風玉包紮上傷口,門外傳來刑部侍郎周立的聲音。


    安風玉:“宣。”


    “稟告皇子,公主她……跳下城牆墜亡了。”


    一瞬間,殿內寂靜無聲,一片死寂。


    “咳咳咳……”


    “您不可動怒!”太醫連忙將紗布重新換上。


    周立低垂著腦袋不敢抬頭,就當他以為自己要被罪責,沒想到他隻是說了一句:“厚葬。”


    “多謝皇子開恩!臣以後一定誓死效忠於您!”周立連忙磕頭謝恩。


    果然,隻有薄情之人,才能當的上帝王。


    “皇子,宋大人求見。”


    安風玉揮了揮手,殿內的一行人都退了下去。


    “恭喜皇子,賀喜皇子!”人未到,聲先到。


    左丞相宋良寅從紫竹屏風後走出來,他滿臉笑意,看著與先皇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如見到故人一般親切地上前。


    宋良寅拱了拱手,“是臣來晚了,沒想到皇子您下手速度這麽快。”話說完,他頓了一下,笑嗬嗬說道:“不對,如今已經安王了,恕老臣嘴笨,您怎麽不提前通知一聲好讓臣提前準備準備。”


    安風玉不說話,手撫著自己的胸前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宋良寅緊接著說道:“趙王突然駕崩,再加上元靈公主墮樓而薨,右相那邊恐怕會在朝廷上大鬧一番,於天下百姓也不好交代。”


    趙王患有心疾是人人皆知,雖然事發突然,但還是能糊弄過去,可沒想到這趙元靈居然薨了。若是沒有個合理的交代,這新皇的位置恐怕是坐不穩。


    不過,這也是宋良寅喜聞樂見之事。小娃娃就應該乖乖躲在被窩裏,統領江山這種事還是應該讓他來。


    安風玉站了起來,手負於身後,周身清冷,“依宋大人來看,這事該如何交代?”


    “依老臣來看,趙王因心疾駕崩,元靈公主哀痛欲絕,最後積憂成疾也跟著趙王一並去了,您覺得如何呢?”


    這樣的說辭聽起來是體麵,但宋良寅知道,這絕對是糊弄不了那些朝廷大臣,彼時他隻需要坐收漁翁之利。


    安風玉轉過身子,眼睛凝視著他,“宋大人覺得這樣的解釋合理嗎?”


    他拱了拱手,“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依我看,宋大人是年事已高,這等糊弄三歲小兒的說辭也能聽信,還不如提前告老還鄉。”


    “是老臣糊塗了,請安王恕罪!”宋良寅驚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看起來平日裏看起來溫煦心慈的人,背地裏卻是隻笑麵虎。


    他連忙將自己的小心思藏起來,跪在地上磕頭告罪,“老臣先前一直忠心輔佐先皇,雖年歲已高,但朝中立威已有三十餘載,日後也必將盡心輔佐安王,此次公主之事,老臣一定想出個法子能堵上悠悠眾口,望安王恕罪。”


    “宋大人,起來吧。”安風玉親自將宋良寅扶起來,抓著他的手又恢複了之前一臉溫和的模樣。


    “本王自然是知道宋大人的心是向著天下百姓,這與本王的夙願是一致的,此次登基一定會給國家帶來些許動蕩,還望宋大人能多為本王出力,替天下百姓擔憂。”


    宋良寅拂了拂衣袖,畢恭畢敬地迴道:“多謝安王抬愛,這是老臣分內的事,那元靈公主之事……”


    “公主為何會墮城?”


    宋良寅愣了愣,垂眸拱手道:“臣,明白。”


    慶元三年,新皇登基,天下大赦。


    於皇城腳下的朝臣百姓,改朝換代,翻天覆地。然而位於國界邊上的臨永鎮來說,生活依舊如故。


    “……這是…哪裏?”趙元靈啞著聲音問道。


    她氣若遊絲,腦袋仍是昏昏沉沉。如果沒記錯,今天是她醒來的第五天。


    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靈魂和肉體仿佛在互相拉扯,完全不由自己支配,迷迷糊糊之際,隻感覺到有人在喂自己喝水。


    直到今日,感覺到床邊有動靜,她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就連話也能斷續的從嘴裏說出來。


    “臣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清朗的聲音讓趙元靈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龐,她麵露遲疑之色,“墨侍衛?”


    “是。”男人單膝跪在趙元靈窗前,腦袋低垂著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還活著?這是哪裏?”趙元靈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一處破舊的屋子,周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包括……她自己。


    “啊!”看著破舊的銅鏡映照出的那張人臉,她嚇了一大跳。


    “公主您先冷靜……”


    原來,公主趙元靈的軀體已經死了。如今她是附身到臨永鎮上一位剛咽氣的趙家二女兒身體裏。


    這裏的一切她都是如此陌生,唯有眼前的侍衛墨白。


    墨白是隸屬於羲和宮的一品侍衛,常護她身側。


    在生辰那天,被自己派遣去宮外的天菱閣取赤星金簪。


    為什麽墨白會在這裏?她為什麽會借屍還魂?如今宮裏頭怎麽樣了?心中還有種種疑惑,但是越想腦袋就越疼,索性她就沒再去想了。


    “公主先吃點東西吧。”


    趙元靈起身下榻,發現身下已經鋪上一層厚厚的毛絨墊,與這些陳舊破敗的屋子有些許的違和。


    正當她想開口說話,那股熟悉的眩暈感又湧上心頭。


    墨白將她扶到床上半躺,“臣得罪了。”


    他親手將一碗熱粥捧在掌中,一勺一勺的喂趙元靈喝下去。


    趙元靈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麵對墨白,他容貌可以說是堪稱驚豔,清風朗月的氣質,深邃精致的五官,可以說是一副令人失神的好相貌。


    不說話的時候,他周身的氣質冷冽,漆黑的深瞳寒意驚人,令人不敢直視。


    相貌一等,身手不凡。最特別的是——他的嗅覺異於常人。


    可惜了,出身不太好。若是放到世家裏,此等相貌恐怕早就是無數女眷茶話會上閑談的對象。


    趙元靈眼裏滿是安風玉,如今還是第一次將目光放到其他男子身上。怪不得和香桃在談八卦的時候,她老是頻繁提起墨侍衛。


    想到這裏,她的目光黯淡下來。


    “如今宮裏怎麽樣了?”


    墨白將空碗放在一旁,單膝跪在床邊,“迴稟公主,如今新皇登基,趙國國號不變,天下大赦。”


    他停頓了一下,“封印在朱雀山的妖族也一並被赦罪。”


    趙元靈臉上透著幾分愕然,緊接著氣的渾身顫抖,“朝中的文臣呢?也任由著他亂來嗎?”


    墨白搖頭,“此處離皇城甚遠,很多消息姑且還打探不到。”


    趙元靈不說話,眼尾掃下來,帶著一股冷淡之意。


    朱雀山裏麵有處朱雀台,是趙王命人所建。裏麵被關著都是窮兇極惡的大妖,無一不是濫殺無辜,作惡多端。


    就這麽把它們放出來,勢必天下大亂。


    安風玉難不成是想毀了這天下不成?


    她立起身子,不顧身子的困倦乏力要下床榻。


    “本宮要進皇宮,要去找曹大人。”


    曹振是朝廷右相,趙王的親信。她要進宮,把趙王被殘害的真相公之於眾。


    然而還沒等她站起來,就被墨白攔住了去路。


    “此處離皇城甚遠,公主還是先把身子養好。”


    “等身子好了,就遲了!”


    墨白堅定道:“公主不可。”


    趙元靈不聽勸阻,看著眼前執意攔住自己去路的男人,她勃然道:“放肆!”


    墨白不說話,隻是單膝跪了下去,他的瞳孔漆黑,微微下垂的嘴角刻畫出幾分淩厲。


    趙元靈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野性十足的模樣。


    一股莫名的無力感湧上心頭,鼻頭一酸,“連你也叛變了嗎?”


    “臣絕對不會背叛公主!”墨白正言厲色地迴答道。


    “如今您這副身子還需要調理一段時間,再加上這裏離皇城百裏之遠,倘若要出發也要做足準備。”


    他的話讓趙元靈如夢初醒,如今她已經不是金鑲玉裹的趙國公主了。就連容貌也不是自己,倘若去到皇城,又有誰會相信她?


    她冷靜之後垂眸繼續坐到床榻上,片刻後略微無力的說道:“你說得對。”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公主先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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