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處理完事情,已近午日。


    她正想掀簾,卻發現鋪子外有些嘈雜。


    “道長,那我這個命格沒有辦法改變嗎?”


    某人神神叨叨的嗓音悠悠響起,“倒也不是,雖謂命理在天,但運氣在人,小哥若想改變你的運勢,可以試一試貧道的這一道符。”


    “道長道長,那你能不能算算、就是就是俺啥時候能有那個啥桃花運啊?”


    “道長,我小兒近來常夜啼不止,是否是招惹了邪祟?”


    “莫慌莫慌,來,這些符你們收好……”


    錢蔓蔓聽著外頭的聲音,走出去正看見眾夥計紛紛掏錢給玄誠的場景,於是故意地咳了一聲。


    幾個夥計一見來人,忙作鳥獸散,安靜地低頭開始擦桌的擦桌,掃地的掃地。


    錢蔓蔓冷颼颼地看了他們一眼,擱下一句,“既然錢多,下個月的月錢就減半吧。”就抬步走了出去,身後眾人忙哀唿。


    不一會兒,她身後那條尾巴又跟了上來,“錢掌櫃,我知道一家特別好吃的地方,我請你吃飯吧。”說著,玄誠揚了揚手裏剛從夥計們賺來的錢,淤傷差不多消退後的清俊眉眼彎彎,煞是好看。


    但錢蔓蔓充耳不聞地向前走去,因身負武藝,她的步伐一點也不遜於人高腿長的玄誠。


    玄誠看著她飄然遠去的身影走進巷子,好像要永遠離他而去,心口一緊,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蔓蔓”


    錢蔓蔓的步伐果然一頓,玄誠一喜,上前幾步,伸手想去碰她,但他的手還沒碰到錢蔓蔓的衣角,自己就被人猛地反壓到牆上。


    因為身高的差異,對方溫熱的唿吸全噴在他的頸脖上,玄誠垂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玉顏,喉結滾了滾,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層紅色,他低低開口,“蔓蔓……唔!!”


    下一刻,他的下巴就被一雙小手強硬地掐住,深入皮肉的勁道激地他差點沒痛叫出聲來,幸好及時閉住嘴巴把嘴邊的慘唿及時咽了下去。


    “道、長、自、重。”錢蔓蔓陰著臉湊近玄誠,一字一頓道。


    然後,她踮起腳,輕啟的紅唇擦著他耳邊,道:“還有,如果不想再被我揍,就……滾遠點。”


    說完,錢蔓蔓不帶一絲留戀地放開手,轉身走遠。


    怔在原地的玄誠後背還貼在冰冷的青石磚牆上,隔著單薄的道袍有些硌人。


    他目送著錢蔓蔓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後,才搖頭一嘆,有些貪戀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


    東來客棧——


    當桃紅在一樓走過,看見門口那個散漫地晃進來的人時,眼睛都瞪圓了,她好像又看到了……


    錢蔓蔓自然也看到了那個髮髻微亂,不怎麽修飾邊幅的人,深深地蹙了蹙眉,不是警告過他了麽,怎麽還來……


    玄誠訝然地看了她倆一眼,仿佛第一次見麵,“錢掌櫃,桃紅姑娘,你們也在這裏,真巧啊。”


    錢蔓蔓:“……”


    什麽叫做厚顏無恥,她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


    桃紅看了眼進來後就把目光直放在她家小姐身上的玄誠,又看了看臉色明顯不好的錢蔓蔓,要是沒那件事,她該叫他姑爺的,但現在……桃紅想到眼前這人曾給她家小姐的難堪,於是臉色臭臭道:“謝少爺。”


    玄誠擺擺手,“貧道玄誠。”


    欸……謝三少爺真的打算出家?桃紅不解為什麽有人會放下萬貫家財和如花美眷不要,去當什勞子窮道士,但礙於自己的身份,還得道一聲,“玄誠道長。”


    錢蔓蔓看了眼桃紅,又看了眼微笑著看著自己的玄誠,“理他作甚。”


    玄誠有些尷尬地笑著,但不以為忤。


    *


    午膳時分,錢蔓蔓正在二樓雅間裏吃著飯,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了,她疑惑地抬眼,桃紅走去打開門,看見一臉賠笑的小二,道:“有事嗎?”


    小二將巾子搭在肩上,點頭哈腰道:“打擾客官了,就是今日客棧不知為何湧來了很多人,堂下坐不下了,樓下有位道長說與錢掌櫃是舊識,讓小的上來問一句,可否添一副碗筷?”


    錢蔓蔓聞言,順手推開雅間的窗,往樓下看了一眼,隻見大堂內,湧進了很多乞丐,紛紛掏出銅錢板點飯,老闆見他們有錢,又不好趕他們出去,隻能上菜。


    見狀,錢蔓蔓心思一轉,已經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便對桃紅道:“讓他上來吧。”


    桃紅訝然。


    而縣城街角,一個粉嫩可愛的小道士正向周圍的乞丐們紛發著銅錢,嘴裏無奈地說道:“給,你們去前麵那家東來客棧吃點東西吧。”


    二樓雅間內——


    玄誠對懶懶靠在窗邊的人道:“打擾錢掌櫃了,真不知道今天客棧怎麽這麽多人……”


    錢蔓蔓沒理他,隻是用纖纖玉手指著幾道素菜,對小二道:“這個,這個,還有那個……都撤下去吧,重新換幾個菜上來。”


    小二哈腰道:“好嘞,錢掌櫃要吃什麽?”


    錢蔓蔓看著坐在她對麵的玄誠,眼波流轉,勾唇道:“……大葷。”


    玄誠眼睛一瞪。


    後來,在樓下吃得打著飽嗝的小塵子看著從樓上雅間下來的玄誠,意外地聽見他肚子咕咕叫了一聲,驚訝道:“師叔你不是和錢掌櫃的去吃飯了嗎?”


    玄誠把他的小腦袋板正,一臉萎靡,“快去給你師叔我點幾個素包子,快點,不然我要餓死了……”


    *


    中午擺了玄誠一道的錢蔓蔓心情格外地好,晚間用過晚膳後悠然自得地往客棧後院走去,卻看到庭院裏已經站著一人。


    錢蔓蔓眼睛一眯,還真是陰魂不散呢。


    玄誠轉過身,看著錢蔓蔓道:“錢掌櫃也出來賞月嗎?”


    錢蔓蔓抬眼看著天井上空懸掛的一輪皓月,抱著雙臂淡淡道:“一年到頭都是同樣的月色,有何可賞?”


    玄誠竟也頗為贊同地點點頭,感嘆了一聲,“可惜年年歲歲月色如常,但是……”他低頭看了錢蔓蔓一眼,唇瓣輕掀,“……人不同……”


    錢蔓蔓看著逆光站在月色下的玄誠,身材頎長,一身破舊道袍,一副閑散模樣,依舊掩蓋不住這個男人骨子裏散發出的光風霽月,他有如玉蘭生於庭階,端的是玉樹臨風,脫塵絕俗。


    這樣一看,錢蔓蔓竟然覺得他去當個道士竟比當個太守公子要合適多了。


    但是無論他要去做什麽,千不該萬不該……來招惹她!


    “道長不在道觀裏清修,出來作甚?”錢蔓蔓抬了抬下巴,言外之意便是質問他為什麽要迴來,還要再次打破她的平靜生活。


    玄誠一步一步走近錢蔓蔓,直到眼中完全盛滿那張嬌艷的臉龐,他才慢慢開口道:“……萬丈紅塵,也是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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