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這就是他們的供詞,這些狗東西早就在私下布置,從前年他們就已經和倭人聯絡。”


    九千歲拿著一份供詞仿佛邀功的狗狗一樣說道。


    因為……


    這份供詞是真的啊!


    他居然真的審出了針對楊相國的陰謀團夥。


    一個被抓的鄉宦過於膽小,結果他一審就什麽都招了,弘光朝狀元文震孟,翰林陳仁錫等部分南直隸籍大臣,在浙江蘇鬆投降後,失去了在弘光朝的價值,被湖廣江西籍官員排擠憤而辭官,然後潛迴江浙,繼續在士紳間串聯並成立了一個叫宗社會的秘密組織。


    宗廟社稷。


    這些年不少以遺民自居的儒生被吸引加入。


    他們從去年楊豐拿下江西後就開始與倭國聯絡。


    宗社會的士紳本來就是之前蘇鬆和浙江那些新興資本家,他們投降之後越來無法忍受楊豐的暴政。


    畢竟他們投降是因為楊豐鼓勵工商業……


    其實是打不過。


    但他們不這樣認為。


    他們認為自己是被楊豐的開明統治欺騙了,以為這個妖孽改邪歸正開始行仁政所以才投降,但沒想到投降之後噩夢開始了,各種勞工保護政策讓他們完全失去了人生樂趣,而各種嚴格的稅收,也讓他們仿佛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畢竟過去他們搞工商業實際上幾乎沒有任何稅收。


    由奢入儉難啊。


    讓資本家不能十八小時拿著鞭子壓榨工人,那簡直比要他們命還難受啊。


    要他們依法納稅那更是割他們肉放他們血。


    資本家嘛!


    每一個資本家都有對工人敲骨吸髓的夢想和偷稅漏稅的熱愛,任何一個對百姓負責的政府,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暗無天日,如果還不準他們放高利貸,那就不僅僅是暗無天日,簡直就是一個監獄。


    禁錮他們自由的監獄.


    總之短短幾年時間,楊豐就讓他們傷透了心。


    然後工人行會出現了。


    這粉碎了資本家們對楊豐最後殘留的一點點幻想。


    但問題是現在放眼天下,真的已經找不到能對付這個惡魔的,所以哪怕石田三成這種貨色,也已經被饑不擇食的他們看上。


    江浙商人本來就是主要和他那裏貿易的。


    雙方這些年一直在聯絡。


    甚至他們還向石田三成輸出大量新式武器……


    楊豐不禁止軍火出口。


    畢竟那些火繩槍本來也沒什麽技術含量。


    而且不僅僅是石田三成,他們甚至利用過去和葡萄牙人的關係,同樣和西班牙人建立起友誼,尤其是那些和傳教士關係密切的,甚至開始籌劃跟著西班牙人的商船去歐洲,估計是想看看能不能忽悠西班牙國王出兵大明救民於水火。


    甚至他們已經饑不擇食到連緬甸人都惦記上了。


    畢竟當年莽應龍還是很猛。


    總之這個宗社會,這兩年一直就在這樣饑不擇食的,尋找所有他們認為有能力幫他們的。


    雖然沒什麽成果。


    但他們也的確是在不斷努力當中,倒是極大開拓了大明其他國家的聯係。


    “意料之中,他們也就是這點本事了,引寇也是他們的常規操作,該抓就抓,該抄家就抄家,左右這次是要給他們一場狠的。”


    楊豐說道。


    這個沒什麽值得驚訝。


    必然的結果。


    就他那套政策,別說這時候,放四百年後的資本家都受不了,他們要是不暗戳戳搞事情反而奇怪了,但無論他們有什麽陰謀,這一場清洗之後也都一起解決了。楊相國沒興趣跟他們搞什麽抽絲剝繭的調查,直接一場清洗就行,什麽毒蛇猛獸,什麽蟲豸豺狼,一場森林大火統統完蛋。


    “可是據他供述,這些年他們在咱們內部,也拉攏了不少人。”


    九千歲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才是最關鍵的。


    “那我可不想看到你再犯一次錯誤。”


    楊豐說道。


    “相國放心,小的決不會再犯上次那樣的錯誤了。”


    九千歲明顯很畏懼的說道。


    “好好幹,別看你是個太監,太監也一樣能名垂青史的。”


    楊豐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九千歲,九千歲,外麵出事了!”


    一個內操慌慌張張走進來。


    “混賬,沒看見咱家有客人?”


    九千歲喝道。


    楊豐依然喬裝。


    “九,九千歲,外麵不少官員和將領去承天門伏闕,向監國上書請求廢除百姓可以綁送官員,士兵可以綁送將領之法,說是這樣放縱下去各地就都亂了。”


    那內操說道。


    九千歲看了看楊豐。


    楊豐搖了搖頭。


    “下去吧,又不關咱們的事。”


    九千歲喝道。


    承天門。


    “都鬧什麽?”


    方孟式一身宮裝,站在城牆上喝道。


    在她腳下是伏闕請願的。


    隻不過這場伏闕已經不是過去的士子了。


    相反全是紅巾軍係統的官員和將領們。


    青色換成紅色。


    短短不到十年而已。


    同樣的場景不過是換了個顏色。


    “王妃,如今揚州已經亂了,那些民兵和學生任意搜查官員和民兵將領家,然後抓了他們送軍法處,還有送到應天的,軍法處都快關不下了,各地官府幾乎癱瘓,民兵無人管束,趁機搶掠,還私刑毆打甚至殺人,各地礙於相國舊製不敢管束。”


    一名官員跪在那裏喊道。


    “王妃,您快管管吧,兄弟們都是當年跟著相國出生入死,如今卻要受這些小輩欺辱。”


    “王妃,求王妃給兄弟們做主啊!”


    ……


    然後一片哭求。


    短短兩天,從揚州開始的這場風暴就已經迅速蔓延開,甚至鎮江也都出現了民兵和學生綁送官員。


    各地雖然說官府癱瘓有些誇張,但也的確一片混亂。


    說到底紅巾軍的腐化是普遍的。


    從崛起到現在,這支隊伍已經過了近十年,不到十年時間急速擴大到了這個帝國實際的最強勢力,坐擁整個帝國最富庶的地區,要想不腐化那根本不可能。這依然隻是一支類似農民起義的軍隊,隻不過他們有個特殊的領袖而已,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們的本質。


    同樣他們的腐化也被他們過去的戰友們看在眼裏。


    十年也不足以讓民兵們被馴服為順民……


    他們當年一起造反。


    他們當年一起跟著相國打天下。


    現在這些因為相國信賴而成為官員將領的,卻辜負了相國信賴,變成了新一代的貪官汙吏,甚至和過去的敵人同流合汙。


    那些過去的戰友們怎麽可能服氣?


    更何況還有那些年輕學生。


    他們可是真正新式教育,滿腔熱情要建設新社會。


    貪官汙吏?


    這不打倒還留著嗎?


    有綁送犯罪官員的鐵律,那有什麽可擔心的?


    幹唄!


    “他們可犯罪?”


    方孟式喝道。


    雖然公主監國,但實際上公主什麽都不懂,就是傳統的賢妻良母,準確說連妻都不算,她至今還沒和楊豐成親,畢竟這種事情得由她父母主持的,原本上次是個機會,然而卻因為皇帝陛下身受重傷而耽誤,而且短時間內估計也不會來主持的。


    所以她就繼續以楊相國未婚妻身份做監國公主。


    但所有事務其實都是方孟式管。


    雖然她是側妃。


    但側妃那也是王妃啊!


    “王妃,縱然犯罪也不能這樣對待,該檢舉就檢舉,抓捕,審問,定罪這些都是司法機構的事,民間擅自抓捕甚至搜查抄家,乃至於私刑毆打豈不是全亂了?


    這的確是相國舊製。


    但舊製乃對付過去那些貪官汙吏用的。


    如今貪官汙吏都被清除,這舊製也該改改了。”


    一名官員說道。


    然後其他那些紛紛附和。


    他們是真害怕,說到底這種民間大搜查肯定能搜出什麽,這些年楊豐經常行蹤不定,應天這邊守著一片堪稱這個世界上最繁華富庶的土地,在和平安穩中做官的,哪個能忍受住各種誘惑?


    不能搜查。


    真會搜出什麽的。


    如果走正常程序,那都是些老兄弟們,都是多年交情,誰還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對相國的忠心都是沒問題的。


    絕對沒有二心。


    那麽有些小錯就遮掩過去了。


    求神拜佛啦。


    來源不明的銀子有點多啦!


    和那些富商士紳偶爾喝個花酒啦!


    這算什麽呀?


    這天下都打下來了,怎麽還不享受享受,大家隻要對相國的忠心不變就行了,沒必要搞的那麽嚴格,互相遮掩一下就行了。


    可這種全民大搜查不行啊!


    搜出什麽直接拿出來展覽,所有民兵都現場看見了,罪證確鑿,人髒俱獲,遮掩都沒法遮掩,軍法處的人再老交情,也不敢遮掩。更何況那都是幾百幾千民兵押送,這人贓俱獲眾目睽睽,軍法處想遮掩,那是覺得這些民兵不會連他們一起抓了直接來敲登聞鼓是怎麽著?


    所以解決辦法就一個。


    把這個百姓可以抓住犯罪官員押送司法機構,士兵可以抓住犯罪軍官押送軍法處的鐵律改了。


    從根源解決。


    方孟式站在城樓上看著外麵。


    她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然後……


    “讓一讓,讓一讓,咱家這裏有相國鈞旨。”


    九千歲在內操護衛下,捧著一個卷軸在人群後麵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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