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在到達琉球的第三天,就等到了自己的大臣們。


    然後……


    “朕不會答應你們任何條件的!”


    潔白的沙灘上,皇帝陛下端坐一張交椅,傲然看著麵前的大臣們。


    這都是他任命的。


    內閣大學士李廷機,吏部尚書劉庭蕙,兵部侍郎盧龍雲,兩個福建人一個廣東人,因為上次清洗主要是廣東籍官員,所以目前的朝廷裏麵高級官員以福建人為主,但已經開始被皇帝摻入雲貴的。另外還有十幾名原本觀政院的耆老,觀政院雖然沒有被廢,但實際上這些耆老已經被剝奪了觀政權,隻是皇帝偶爾會召見一下,畢竟這些耆老都是各地舊臣,讓他們在奉天也是顯示皇帝陛下虛懷納諫……


    擺設而已。


    倒是身份都不低,不少還是之前的九卿級重臣。


    明朝官場上廣東籍官員比例其實不高,廣東科舉在明朝排名偏低,也就是和陝西差不多,但福建很高。


    僅次於南直,浙江,江西,進士數量排第四,近三倍於廣東。


    “陛下當初在蘇州祭天推行新政,祭天之時的承諾豈可違背?”


    李廷機陪著笑臉說道。


    “陛下,如今天下之所以始終不能平定者,正是上天以陛下欺枉,若陛下及早履行當初之承諾,則天下指日可定。”


    耆老之一的前南京禮部尚書黃鳳翔說道。


    “那之前天下因何而亂?”


    皇帝說道。


    “陛下自從親政以來信任奸佞,德政不修。”


    “卿萬曆二十一年才告老,朕萬曆十一年親政,卿於朕親政之十年間皆位列侍郎尚書,那朕很好奇,若奸臣當道而致禍亂,卿也算得上當道之臣了吧?”


    “呃?”


    黃鳳翔趕緊閉嘴。


    “陛下,止庵公年老昏聵,天道幽遠,凡人豈得枉窺,然陛下當年維新之聖旨早已昭告天下,百姓無不翹首以待,陛下如今盡棄新政,以恢複祖製為名多行殺戮,百姓無不恐慌,群情洶洶,皆以陛下為暴君。如此下去恐有大亂,畢竟民間刁民多有欲趁亂而動者,大明社稷有土崩之險,此時陛下唯有履行承諾,推行新政才能安民。”


    劉庭蕙趕緊說道。


    “暴君?”


    萬曆冷笑一聲。


    “我記得你們也說太祖是暴君吧?”


    他說道。


    “呃,臣等對太祖高皇帝唯有忠心,視太祖高皇帝為開基之聖主,大明社稷皆太祖高皇帝打下,恩澤萬世,臣等受太祖之恩澤,豈敢非議太祖。”


    劉庭蕙趕緊說道。


    其他人紛紛表示他們都把太祖當聖主明君,絕對沒有認為太祖是暴君的。


    “那朕就好奇了,朕恢複祖製,恢複太祖高皇帝這個聖主明君的舊製,你們怎麽就受不了了。”


    萬曆說道。


    “呃,此一時彼一時,太祖上承胡元粗疏之治,天下無複綱紀,更兼天下大亂新定,非嚴刑峻法無以震懾刁頑,大明自太祖至今,兩百餘年主聖臣賢,綱紀已立,自然不能再行太祖舊製,更何況陛下之法甚於太祖,奪天下田產之事縱然太祖也未曾有過。”


    “綱紀,何人的綱紀?”


    “自然是聖賢之道,儒家之綱常。”


    “那爾等囚禁天子,脅迫君主,為求私欲望流放帝王於海島,可是儒家綱紀?”


    萬曆喝道。


    大臣們啞口無言……


    “何需如此廢話,陛下簽了盟約就是陛下,不簽盟約就老死海島,此處可沒你的禦營。”


    一個耆老終於惱羞成怒,憤然喝道。


    “早這樣多好,這才是你們的真麵目,以後跟朕用不著那麽麻煩,這樣痛痛快快明說就行,既然如此朕也就明說了,盟約朕是肯定不會簽的,你們要讓朕老死海島,那朕就在此修身養性,此處風光不錯,皇貴妃頗為喜歡,朕這些年也著實有些累了。”


    皇帝笑著說道。


    而他不遠處的沙灘上,皇貴妃正擠在一群本地村婦中,看著她們分揀剛撈起來的各種海魚,還拿著個海星在那裏看,不過的確很愉快,而那些村婦們也對她身上的宮裝很感興趣。因為這裏都是閩南話,皇帝陛下雖然會粵語,但閩南話是真不懂,而皇貴妃就更不懂了,所以雙方至今語言不通,這裏的百姓也不明白他們的身份。


    這裏原本有個巡檢司,但前幾年已經被福建議事會裁撤。


    畢竟沒什麽用還得發錢,倒是隨著南洋公司在笨港的開拓,這裏每年大量閩南船隻經過。


    其實人口也已經數千。


    南洋公司在這裏甚至還有一個常駐的貨棧。


    “你這昏君,難道真以為咱們不敢殺你!”


    一個耆老怒道。


    這昏君油鹽不進,著實讓人惱火。


    “殺啊,殺了朕,正好楊豐來殺你們全家。”


    皇帝陛下很開心的笑著說道。


    大臣們憂鬱的麵麵相覷……


    這就麻煩了。


    殺是不能殺的,殺了皇帝真就該楊豐上門了,甚至都不能說囚禁皇帝,他們對外說的是皇帝身體不好,受不了海上顛簸,暫時靠港休息,等什麽時候休息差不多了再迴廣州,而朝廷這期間暫時先自己處理事務。李廷機這些人也是打著來覲見的旗號,當然不是來澎湖,他們說的是皇帝在南澳島,那裏是俞諮皋的水師基地之一。


    “怎麽,不殺了,那咱們君臣就耗著吧!”


    皇帝陛下說道。


    說完他站起身,在大臣們憂鬱的目光中走向皇貴妃……


    半個月後。


    南昌。


    “話說這是要搞大憲章啊,不對,他上次已經搞過了。”


    楊豐看著麵前明顯很憔悴了的熊廷弼驚歎道。


    “何為大憲章?”


    熊廷弼疑惑的問道。


    他直接來找楊豐了……


    他又不傻,他就是截住了後麵三艘武裝商船而已,他就算知道皇帝在澎湖又能怎樣?


    人家那是擁有四艘鐵力木橫海船和四十多艘鬥艦組成的艦隊在看著。


    他去了不等靠近澎湖,就讓俞諮皋的艦隊直接送進海底了,這種情況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楊豐。


    而且他正好又在淡水一帶。


    滬尾就是淡水,這時候也叫淡水,但卻是整個淡水河口一帶統稱,而南洋公司和凱達格蘭人交易的貿易站叫滬尾。


    不過南洋公司在那邊的開發重點是台南,也就是笨港,那裏已經有數萬閩南移民在墾荒種水稻和甘蔗,另外狩獵鹿皮,而北邊在雞籠有一個商業基地,專門為走黑潮航線的提供補給。熊廷弼直接去雞籠就行,然後進入黑潮航線北上,不過他在半路上遇到了浙江去琉球的共和國商船,這時候南洋公司和江浙包括共和國海商還是平分海上貿易的。


    倭國和琉球貿易是後者的,南洋貿易是南洋公司的。


    然後這艘商船直接拋棄所有貨物,帶著他空載迅速返迴舟山,接著從寧波開始,各地民兵以龍舟接力,將他迅速運輸到這裏。


    “泰西英格蘭貴族,在咱們宋朝時候,逼迫他們國君簽了份盟約,在盟約中限製了君主的權力,尤其是收稅什麽的,必須那些貴族和大地主們開會,如果後者會議反對就不能收。尤其是尊重他們的私有財產,就算國君,也不能隨意剝奪他們的財產,當然,跟老百姓沒什麽關係,能參加會議的都是有封地的貴族,教會的主教。


    不過咱們皇帝陛下早就已經搞了,他在蘇州祭天時候,不就已經答應了類似的條件?


    啊,對,他又食言了。


    不過英格蘭那個國君的兒子也撕毀了大憲章。


    這就對了,這不是大憲章,這是要搞權利法案了,這路總要一步步,該走的都要走一遍,我大明越來越精彩了,話說我倒是很期待,他們究竟有沒有魄力把皇帝陛下斬首示眾。”


    楊豐頗有些憧憬的說道。


    雖然熊廷弼在一旁聽的完全莫名其妙。


    的確,上次在蘇州其實才算是大憲章了,隻不過後來皇帝陛下這個暴君又食言了,而且鼓動刁民在廣州作亂又重新奪權,然後試圖恢複他的封建統治,甚至跟他老祖宗學習暴君化。這個大明版查理一世試圖開曆史的倒車,正義的廣東和福建人民堅決不答應,要與他周旋到底,用這種方式逼迫他遵守當初在蘇州祭天的承諾,繼續延續在蘇州宣布的維新。


    這是要搞權利法案啊!


    這樣一解釋就完全可以說是高大上了。


    其實也差不多,大英的逆臣們和大明的逆臣們也沒什麽區別,都是想從製度上確保自己的利益。


    徹底根除皇權對他們私有財產的威脅。


    說到底這是發自的必然結果,閩粵士紳都自由好幾年了,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連北方士紳都能搞元老院,他們為什麽不能搞斷頭台。


    斷頭台在向皇帝陛下發出熱情的召喚啊。


    那麽是讓自己老丈人上斷頭台獻祭,然後開啟大明的新時代呢?還是扮演一把救世主,帶著七彩祥雲降臨,去拯救被逆賊流放的皇帝,然後帶著他猶如小拿拿般王者歸來,去廣州把那些逆賊吊死呢?


    這個問題真的有點難以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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