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就這樣結束了他原本應該還有近半個世紀的人生。


    當然,他的死與起義的武昌軍民無關。


    他是因為光榮反正,試圖重新迴到萬曆皇帝的懷抱,結果遭到弘光逆黨的殘忍殺害,他是忠臣,萬曆皇帝陛下會給他一個帶忠字的諡號,而且逆黨還殘忍殺害了楚藩兩千多口跟隨他反正的宗室。


    以至於楚王府血流成河……


    他們的人口真多。


    實際上楚藩總共三千多宗室,原本曆史上這些家夥就是因為楚王給萬曆送銀子的刺激,跑去武裝劫了銀子,以至於連鄖陽巡撫都集結軍隊,準備南下武昌平定楚藩叛亂了,而且在湖廣巡撫趙可懷審理此案期間,一個宗室掙脫枷鎖,掄著枷鎖上去給巡撫大人開了瓢。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粗製濫造的枷鎖。


    徐州。


    “簡直喪心病狂!”


    楊相國憤然說道。


    現在已經是武昌起義後的第六天了。


    不過他這裏能得到的消息,就是武昌城內楚王率領忠義舉兵反正,然後遭到殘酷鎮壓,雖然武昌軍民最終光複武昌,包括武昌府城和武昌縣城,但依然沒能在弘光逆黨的殘忍屠殺中救下楚王。


    最終導致了楚藩的悲劇。


    這就是接下來應天朝廷需要對外公開的事件真相。


    而真正的實情隻能在他手中的情報中,這份情報是在武昌的情報人員用兩天時間送到麻城,然後用一天時間潛越陰山關和虎頭關,送到紅巾軍控製下的陰山關舊關。這時候在麻城以北雙方控製區分界線是小界嶺,紅巾軍控製北邊的陰山關舊關,而南邊弘光朝則控製著虎頭關,陰山關新關,黃土關三關組成的防禦體係。


    實際上雙方在大別山區基本上就是這樣犬牙交錯的對峙。


    因為紅巾軍從未計劃從這個方向進攻,所以雙方始終維持對峙,但商旅是可以自由通行的。


    然後這份情報從陰山關經過驛站不斷接力,花了三天最終送到楊豐手中,甚至這時候連應天都未必知道。


    至於這時候那裏的戰況如何發展,楊豐這裏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麽短的時間,也不會有大的變化,因為弘光朝在武昌上遊並沒有軍隊可以調動,江北除了各處關口,剩下隻有承天和隨州各一個機動作戰的旅,最近的也就是隨州。這時候府河倒是還能勉強通航,雖然隻是小木船,但從隨州到武昌因為河道彎曲,足有四百多裏,就他們那效率,是肯定無法完成消息傳遞軍隊集結再走四百裏水路的。


    至於下遊九江倒是重兵集結。


    到武昌縣也得逆流三百裏。


    那就更做不到了。


    “方翰林,對此有何感想?”


    楊豐緊接著看著身旁一臉憂鬱的方從哲。


    後者是被他逼著過來的,他派了一個師去列陣歸德城外,然後很正式的送去了邀請書。


    方從哲隻好過來。


    畢竟人家的邀請書後麵是攻城重炮。


    再說他也知道,楊豐還不至於對他采取什麽斬首行動,楊大帥真想弄死他早就自己過去給他個痛快了。


    “不過是兵變再加上民變而已,閣下過去煽動兵變民變也不是一次,這次不過是閣下派出的奸細,在民間煽動作亂而已,何須說的如此大義凜然,想來楚王之死也不過栽贓而已。”


    方從哲恢複鎮定,一臉淡然說道。


    當然,他心中這時候已經是欲哭無淚了。


    他們怕什麽來什麽,他們最怕的就是這種事,但現在不但發生了,而且規模明顯超出他們最壞的設想,尤其是這場民變發生在武昌,那裏可是弘光朝最大的軍工基地,無論最終是否能平定,弘光朝的軍工都必然重創。就算還有江西也很難維持軍需,江西的規模本來就比那裏小,而且那裏不僅僅是軍工,還是弘光朝目前對外輸出的主要工業品基地。


    那是錢。


    弘光朝這些年之所以不但沒有因為長期的僵持而崩潰,反而各地始終財源充足就是點出了工業化。


    通過長江,漢江,湘江向外不斷擴散的鋼鐵製品,為各地士紳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再加上原本就在對外輸出的糧食,現在湖廣已經是財富匯聚之地,雖然朝廷稅收的確有限,但地方士紳全都很有錢,而他們的銀子又支撐熊廷弼設計的軍事體係。


    這是弘光朝的根基。


    從某種意義上說弘光朝就是一銅一鐵兩大礦山支撐。


    “這你真的冤枉我了,我可以聲明,此事與我無關,我已經和你們約定好了明年會盟,那麽在此之前我還不至於對付你們。


    不過我很開心。


    他們終於不需要我的引導而覺醒了。


    他們已經知道與其忍受你們的壓榨,然後寄希望於我去拯救,那還不如幹脆自己動手,用他們自己的雙手,去為自己爭取一個好日子,這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雖然對你們來說這是一場噩夢。在秋日幹枯的草原上,拋下一個火把會引發燎原之火,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們就會看到你們控製下的土地上,一座座城市的軍民拿起武器。


    他們會殺光所有士紳。


    他們會吊死所有工廠主。


    他們會砍下所有貪官汙吏的頭顱。


    雖然你們把我描述成惡魔,說我吃人,把我描述的青麵獠牙,仿佛擇人而噬的妖魔。


    但你們很清楚,我是一個很克製的人,甚至我很尊重生命。


    看看我們腳下的大堤,我會帶著人們修黃河,看看淮南的那些水庫,我會搞水利,我還在帶著人們墾荒,給他們推廣良種,在我的治理下,原本一片荒蕪的沿淮各地如今一片沃野良田。


    我在盡可能避免因為戰爭和饑荒造成死亡。


    為了控製戰爭造成的破壞,我一直在緩慢推進,盡可能確保秩序,我的確在對付士紳時候殺的人頭滾滾,但這種可控的死亡,相比起古代那些白骨露於野的真正戰爭不值一提。


    可是現在……”


    楊豐看著麵前繁忙的工地。


    在他們周圍全是正在修繕黃河大壩的民工。


    這是各地民兵,被征召趕來修河堤的,應天朝廷出錢,這些民兵自己帶著糧食過來,至於歸德到開封段,則是方從哲組織河南的人力,不過他們那段相對安全些,明末黃河決口多數都在徐州一帶。尤其是徐州到歸德之間,畢竟這一段的地勢落差實在太小,幾乎可以視為沒有落差,放緩的流速讓泥沙急劇沉積,最終隻好束水攻沙。


    但束水攻沙的結果,就是河道收窄,一旦汛期洪水暴漲,遇上大堤不夠堅固就輕鬆衝垮。


    最終黃河泛濫淮北。


    楊豐現在也沒什麽好辦法,不束水攻沙就是泥沙加速淤積,束水攻沙就必須麵對隨時可能的決堤。


    他現在也隻能繼續加固大壩,以求能夠最大限度保證安全。


    而且在徐州利用資源優勢,大量生產水泥,然後在這些大堤上使用水泥進行局部加固,但要想從根本上解決是不可能的。


    “洪水就要衝垮堤壩了,而決堤的洪水,可不認你是什麽鳳子龍孫,豪門顯貴。”


    他緊接著說道。


    “閣下欲何為?”


    方從哲說道。


    “我,當然趁火打劫了,我隻是在盡量避免死亡,但避免不了那就幹脆殺個血海滔滔吧,傳令應天,長江水師進軍湖口,告訴熊廷弼,我們要去確保湖廣紅巾軍的安全,如果熊廷弼敢阻攔,則視為全麵開戰。”


    楊豐說道。


    “相國,湖廣紅巾軍是?”


    他身旁的參謀一臉茫然。


    “武昌的同袍啊?


    他們都打出紅巾軍的旗幟,喊出自己是紅巾軍了,那麽我們當然視其為同袍!


    既然是同袍那就不能讓人欺負,在他們需要的時候,無論他們在哪裏,我們都要去為他們提供支援,哪怕他們在弘光逆黨控製區也一樣,如果弘光逆黨因此對我們進行攻擊,那麽就是他們挑起戰爭,同樣也就不算咱們違背承諾,畢竟是他們先挑起戰爭。


    既然他們敢挑起戰爭,那麽咱們當然要停止會盟,用武力去消滅他們。


    明白了嗎?”


    楊豐說道。


    “屬下明白,那若是以後再有這樣的?”


    參謀笑著問道。


    “一樣,無論在哪裏,隻要是紅巾軍,我們就不會允許別人欺負自己的同袍,哎,方翰林,你怎麽走了,別走啊,咱們再聊聊。”


    楊豐衝著跑向戰馬的方翰林喊道。


    方翰林頭也不迴的跑到馬旁,然後以最快速度上馬,毫不猶豫地抽了一鞭子開始狂奔向歸德,而他後麵護衛的親兵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上馬追趕,心急如焚的方翰林就這樣很快消失在他的視野……


    還聊個屁啊!


    趕緊迴去以最快速度通知熊廷弼,讓他以最快速度鎮壓,要不然就該紅巾軍西進了。


    那時候他們打還是不打啊?


    “方翰林還是這樣猴急。”


    楊豐笑著說道。


    旁邊參謀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就這麽下命令,不過告訴他們,盡量以威懾為主,能不打還是別打,這種事情需要我親自出馬。”


    楊豐說道。


    這些起義軍可是很寶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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