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帥的戰車緊接著衝出軍營。


    在他後麵跟隨的騎兵洶湧而出,後麵留下一片燃燒的滾滾濃煙,還有無數士氣低落的團練……


    “這個妖孽!”


    之前那個中彈的士子悲憤的說道。


    他其實傷的並不是很嚴重,這時候的士子們也都學聰明了,外麵雖然還是穿著秀才襴衫或者舉人圓領袍,但實際上裏麵都是胸甲,而且都是高級的滲碳鍛鋼胸甲,短槍子彈就算能擊穿也不會造成太大傷害。


    “咱們中計了,他們是故意在引誘咱們進攻。”


    那個野獸派士子看著遠去的楊豐,一臉凝重的說道。


    “中,中計?”


    中彈士子茫然說道。


    “伯順,你覺得這妖孽有這實力,卻坐視咱們在這裏進攻,這合理否?”


    野獸派說道。


    “呃,愷陽兄請明示。”


    中彈士子一副智力明顯有差距的表情說道。


    好吧,這是鹿善繼,至於野獸派是孫承宗,他們可都是北直隸年輕一代的核心人物。


    尤其是孫承宗,事實上是團練新軍保定軍的主要幕僚。


    團練新軍是根據地域劃分,各府以本地為招兵地,各府自己承擔軍費,所以三萬人的總兵力分四軍,保定軍,真定軍,河間軍和大名軍,不過真定軍實際上是真定和順德,大名實際上是大名和廣平。河間雖然單獨一軍,但實際上有部分山東的援助,他們是山東的屏障,山東不可能不出錢幫他們,保定軍倒是保定自己的。


    各軍都有統領,都是在鄉的官員,真定軍統領是前開原兵備道呂兆熊,大名軍統領是後來的兵部尚書崔景榮,河間軍統領是山東人馬拯。


    吃人家的最短。


    河間軍一半軍費其實是東昌,濟南兩府讚助,當然要一個山東人當統領了。


    而且山東人當統領,其實比河間人當統領,在守衛河間時候更堅定,尤其是當河間士紳動搖時候,他能幫助河間士紳堅定信心……


    畢竟馬統領家是惠民的。


    而保定軍統領是邢雲路,副統領是鹿善繼他爺爺鹿久徵。


    但實際上這倆都年紀不小了,而且都不擅長軍務,邢雲路是天文學家,鹿久徵是噴子,所以真正謀劃軍務的就是孫承宗等人,他們一幫年輕士子又和益津書院那些,再加上流亡士子,組成一個東林社……


    以紀念高攀龍等先賢為旗號。


    實際上不隻是他們,這時候東林社,東林會,東林書院,已經可以說開遍全國除了楊豐控製區以外的各地,畢竟楊豐在南京淩遲一百多賢臣,又把他們遺骸扔進長江的暴行太喪心病狂,簡直堪比河陰之變,白馬之禍。這可以說是對士人的最大挑釁,就算是遠在四川的士紳,也對此憤慨不已,這樣紀念高攀龍這些人就是必然的。


    而在承天的文震孟等人已經以高攀龍等人旗號建立東林社,那麽其他各地自然少不了要效仿。


    四川都有東林會。


    成都剛剛修建了東林書院。


    他們就是要讓楊豐知道,正義是不會屈服的,我東林誌士是殺不絕的,他就算殺了高攀龍等人,也阻擋不住天下忠義繼承他們的遺誌。


    然後大明就這樣遍地東林了。


    西安大儒,號稱關西夫子的馮從吾,在西安建立東林書院,公然豎起高攀龍等遇難君子的塑像。


    這些東林書院,東林社,東林會也都互相聯絡,實際上正在建立一個全國性的東林係,甚至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政治思想,而且接近於楊豐在聊城東林書院扯淡的那套,隻不過還沒有那麽狂野。但限製君權,地方自治,完全開放工商業限製這些,已經和他的差不多了,說到底這套對士紳最有利,在嚐到各地事實上自治和完全自由工商業的甜頭後,他們自然也就開始把這些融入思想。


    他們的確打著忠君報國的旗號,但事成之後誰也不可能想迴到過去。


    這麽好的日子,怎麽可能要迴到過去?


    難道大家還想繼續養著那些藩王,養著那些勳貴,養著皇宮裏那些閹狗?


    已經在陽光下自由奔跑,誰會重新撿起鎖鏈給自己套上?


    而這套思想的源頭,或者說真正提出者,是馮從吾的老師,浙江大儒許孚遠。


    同樣也是劉宗周的老師。


    這個湛若水的嫡係傳人現在依然在浙江講學,甚至已經成為浙江儒學的核心人物,他將王陽明,湛若水兩大心學宗師思想融合,然後在目前浙江繁榮的工商業鼓勵下繼續發展,終於提出了一套有點接近於立憲製的思想。


    說到底這天下變化太快,哪怕是儒家也在思考變革。


    而許孚遠的思想體係,借助遍地東林,已經開始在整個大明傳播,盡管目前仍舊有些老頑固反對,但至少在年輕士子思想上已經開始逐漸接受。


    孫承宗等人的東林社,就是北直隸士子中這樣的。


    “走!”


    他看著楊豐的戰車消失在視野然後說道。


    “去哪裏?”


    鹿善繼說道。


    “京城!”


    孫承宗說道。


    說完他抓住馬鞍試圖上馬,但緊接著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


    然後上了一半的他,緊接著從馬上跌落,鹿善繼趕緊上前扶起他,孫承宗捂著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不妨,死不了!”


    他擺了擺手說道。


    其實也真沒多大點事,楊豐的戰車終究是馬車,在軍營裏能跑時速三十就是極限了,這點速度就算撞上又能怎樣,沒防護最多也就是斷幾根肋骨,而孫承宗雖然是讀書人,但卻長得魁梧健壯倒是更像個武將。這點傷的確死不了,而且很明顯他也沒斷肋骨,裏麵的鍛鋼胸甲終究是很好的保護,而且這是冬天,鍛鋼胸甲下麵本來還有厚厚的棉衣。


    他被鹿善繼攙扶著,在那裏喘息了一陣子。


    “走,我等為國除奸,死亦不畏,何懼這點傷!”


    他突然直起腰說道。


    然後他重新上馬,和鹿善繼一起直奔保定。


    雖然說是去京城,但也得換個身份才行,他們現在的身份去京城,不用過涿州就得被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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