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六百四十二人,兩百六十名葡萄牙傭兵,一千四百名印度傭兵,七百五十名馬來傭兵,兩百三十二名黑奴,果阿的總督閣下大手筆啊!”


    楊大帥感慨道。


    的確是大手筆。


    要知道這時候整個澳門的葡萄牙人都未必超過一千。


    雖然這次真正送來的葡萄牙人就兩百六,絕大多數其實是阿三,但兩千多人的數字也很驚人了,他們經營澳門都沒下這麽大力氣,不得不說範裏安等人真的是全力以赴了,他們是真正夢想著能影響浙江和蘇鬆政局,然後開始在大明擴展他們的實力。


    “果阿是什麽地方?”


    方孟式好奇的問道。


    “古代所稱天竺的一個港口,被葡萄牙人占領作為據點,葡萄牙國王在那裏任命總督管理東方的所有事務,而葡萄牙國王擁有在東方的護教權,在大明的那些泰西傳教士都接受葡萄牙國王的保護。


    你可以把他們視為一個人的兩隻手。


    但一隻手拿著刀,一隻手拿著經書,信我者兄弟,不信我著去死!”


    楊豐說道。


    “他們明明都是些君子。”


    方孟式說道。


    事實上利瑪竇幾個這段時間很受歡迎,士紳們都對他們頗有好感,雖然他們信仰不同,但是和楊豐對比起來,明顯他們更可愛,士紳們和楊豐那是純粹的敵我矛盾,但和傳教士之間不存在敵我矛盾,相反這些來自泰西的學者,知識水平還都不低……


    紅夷大炮,斑鳩銃,方陣步兵等等,可都是他們帶來的。


    現在隻要能用於戰勝楊豐的人,那都是值得士紳們拉攏為同盟的,同樣能帶來新知識武裝他們的人,也都是他們的朋友,事實上大明的士紳們和咱大清士紳根本不是一個物種,他們對外界知識的是接受的,甚至可以說是熱衷的,明末的士紳們歡迎一切新知識並理解這些知識。


    比如方孟式她侄子對地球的形容就很貼切。


    就像個核桃,山凸海凹。


    至於傳教士的本職工作……


    他們都開始借兵剿寇了,又豈會在乎那些細枝末節。


    再說利瑪竇這批傳教士又研究儒學,學士人打扮,說話又好聽,士紳們想不喜歡他們都難啊。


    “君子?”


    楊大帥微微一笑。


    “那麽寧波本地那些你所認識的名儒們是不是君子?”


    他緊接著說道。


    方家既然在這裏有生意,而且還讓她一個少女過來主持,那麽她爺爺或者她爹肯定在本地也有好友,她爺爺可是大儒,她爹更是弘光的侍郎,哪怕萬曆時候也是禦史。而這些好友也必然是本地名流,同樣她交往的也是世家子,寧波可是浙江世家大族主要根據地,沈一貫家可就是這裏的,不過沈閣老至今還在京城堅守陣地。


    “當然是了,飽讀詩書,文采風流,溫文爾雅,如何不是君子?”


    方孟式說道。


    楊豐笑著轉過身,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抓住了她的後背衣服,然後在她的驚叫中直接拎起來,拎著她向前走,丫鬟和護衛剛要營救,楊虎帶著十幾名衛士默默盯著他們,他們立刻就偃旗息鼓,周圍看熱鬧的紛紛將目光轉向他們,不過楊虎這些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阻止了他們的幹涉……


    “看什麽看,沒見過打老婆的?”


    楊大帥喝道。


    然後周圍看熱鬧的立刻笑了。


    不過的確沒什麽人懷疑,本來他倆就在說話,很明顯就是熟悉的,既然他們互相熟悉,那是不是夫妻都與別人無關。


    楊豐就這樣在方孟式憤怒的掙紮中,直接拎著她走出人群……


    “放手,再不放我喊人了!”


    方孟式仿佛隻被抓住後頸皮的貓一樣尖叫著。


    “你確定?”


    楊豐看了看身邊的水溝。


    然後作勢要放……


    “別放手!”


    方孟式驚叫著。


    “那你到底是要我放手還是不放手?”


    楊豐說道。


    當然,他還是把人家放在了合適的地方。


    落地的方孟式控製著要撓他的欲望,像個真正淑女一樣深唿吸,然後平靜的整理身上的衣服,小丫鬟趕緊上前幫忙,楊豐就那麽看著她,等她終於整理完了才向前一指……


    “君子喲。”


    他說道。


    在他們前麵是一處碼頭,一隊運貨的內河船剛剛到達,這些應該是從蘇州過來的船上滿載棉布,那些苦力們正在搬運,初夏季節已經很熱了,這些人一個個弓著腰仿佛一群豎起的大蝦。而他們背上是沉重的棉布,一個個汗水滴答著艱難向前,在他們身旁是拎著鞭子的打手,不時有人因為走慢了,遭到打手們的喝罵甚至鞭打。


    而在一旁的遮陽傘下,一個身穿青衫的男子正吃著西瓜。


    在他身後還有婢女在扇著扇子。


    吃完西瓜的他很隨意的將瓜皮往前麵一扔,一個走過的苦力估計被熱的頭昏眼花根本沒看見,直接一腳踩在上麵。


    他驚叫著栽倒。


    他背上的棉布捆隨即滾落在旁邊的河水中。


    “狗東西,眼瞎嗎?”


    一個打手拎著鞭子走過去,直接就掄起鞭子抽打,那苦力趕緊求饒,不過他還是挨了幾鞭子。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青衫這才慢吞吞說道。


    “少爺,少爺好心賞這狗東西瓜吃,他居然不感謝,還故意踩踏,又借機把貨給毀壞,簡直是刁民,對這種刁民不打他一頓難消小的心頭之恨。”


    打手立刻卑躬屈膝的說道。


    “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他賠了這捆布就行。”


    青衫說道。


    那苦力立刻哭著爬向他。


    “少爺,小的該死,小的沒看見少爺的賞,小的該死,隻是這捆布小的真賠不起啊,少爺,少爺您就開恩饒過小的吧?”


    他一邊磕頭一邊哭著喊道。


    “那怎麽行,毀了我的貨讓你賠乃是天經地義,這還沒讓你賠少了這捆貨耽誤了交貨的損失,光讓你賠這捆貨已經是開恩了,至於你賠不起那是你的事,與我陸家無關,就是迴去賣兒賣女你也得賠,對了,上次我看那個給你送飯的是你女兒吧。”


    青衫說道。


    那苦力再傻也明白了。


    “少爺,小女才十四,您就饒了她吧!”


    他哭嚎著。


    那青衫抬腳把他踢翻……


    “混賬東西,陸某乃堂堂生員,豈是為你女兒,不過是給你指條明路,既然賠不了,那就交縣衙吧,如今縣衙有專門的債獄,賠不了就去坐牢,把這個混賬東西趕緊拖走,都看什麽,還不趕緊幹活,如今泰西的船已經等著,耽誤了裝貨全都扣你們工錢。”


    青衫怒道。


    這時候各地官員已經完全成了為士紳服務,尤其是浙江這種事實上形同自治的地方,而一切政策也是為保障他們利益,債務監獄就是其中之一,但凡還不上債的全扔進去。但事實上不會關起來養著,而是和士紳勾結,用這些欠債的當奴隸挖礦,劃船,什麽時候還了債什麽時候釋放,但其間累死活該,人死債不爛,死了抓兒子頂上。


    總之絕對保障士紳老爺的權益。


    打手們立刻上前把那苦力拖走,其他苦力趕緊繼續幹活。


    青衫一臉厭惡的撣了撣鞋子……


    “君子喲?”


    楊豐笑著對看傻了的方孟式說道。


    “不過是偶有道德敗壞者,豈能一概論之。”


    方孟式掙紮中。


    然後那青衫正好看向這邊,立刻一臉驚喜的站起身……


    “世妹,世妹如何至此?”


    他明顯激動的喊道。


    “啊,世妹。”


    楊豐笑著低頭看了方孟式的臉。


    後者瞬間滿臉通紅,用仇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緊接著一跺腳,憤然轉身就走了。


    “世妹,世妹,是為兄,是為兄,陸家三郎。”


    青衫追著喊著。


    看得出他也很焦急,以至於後麵家奴都沒追上,他就那麽看著方孟式的背影一直追到了楊豐身旁,然後在這裏略一停頓,疑惑的看著楊豐,而楊豐衝著他微微一笑,他下意識地抱拳……


    “閣下是?”


    他說道。


    然後他的話還沒說完,楊豐的大手就落在他臉上。


    下一刻他慘叫著,被楊豐一巴掌抽得轉圈向後倒下,然後躺在地上嚎叫著在那裏翻滾,但楊豐並沒有放過他,而是上前一步拿腳繼續踩他,雖然沒怎麽用力但依然踩的他不斷慘叫。已經走出一段的方孟式迴過頭,看著這一幕也沒說什麽,緊接著又轉頭繼續離開,看得出也頗為欣賞。


    而那青衫的家奴緊接著趕到,一個個怒喝著衝向楊豐。


    但等著他們的是楊虎等人,這些家夥才不管是不是自己地盤上,直接掄著刀鞘狂砸,被砸急了的家奴甚至拔刀……


    然後楊虎等人拔出了槍,


    那些家奴嚇得全冷靜了。


    楊豐也終於踩夠了,然後就像個發泄完的壞人般,在那裏長出一口氣。


    “去告訴宋應昌,就說是他在湖州的老朋友做的。”


    他說道。


    說完他心滿意足的轉過身,看著走遠的方孟式。


    “世妹,世妹,是為兄,是為兄,楊家大郎啊!”


    他學著那青衫的語氣喊道。


    方孟式猛然轉頭,對著他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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