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鷺洲。


    這裏現在已經變成臨時醫院,大部分受傷的士兵和民兵都在這裏,還有部分甚至是敵方士兵。


    畢竟敵軍其實也多次突入到了城牆內。


    被城內守軍打出去後,難免會在城內遺留大批傷員,這些當然不可能扔到一邊等死,所以一樣也得到救治。


    目前都感激涕零,並且在楊大帥的教育下開始認清弘光集團的罪惡。


    而那些小黃鴨們現在就是充當護士。


    至於醫生是南京太醫院的,南北兩京都有太醫院,這個過去沒有什麽存在感的衙門,現在反而成了城內最重要衙門之一,畢竟其他衙門多數都成擺設,就算還運作的也無所事事。這些衙門都依然存在,隻不過主官們都沒了,隻是些過去的低級官員在,俸祿還是由皇帝發,但之前南京六部管整個南直隸,現在南直隸還聽南京的總共也就六個縣。


    其中兩個還是應天公社,一個還是鎮江公社,還有滁州被隔斷。


    所以實際歸朝廷管的地方就是溧水和句容兩縣。


    而南京太醫院卻因為楊豐新政的醫療製度而真正重要起來。


    這場戰爭更是讓幾乎所有醫療資源都調動起來。


    外傷救護。


    瘟疫預防……


    這個尤其重要。


    雖然至今實際因為交戰傷亡的也就不到兩千,但這個季節可是瘟疫高發。


    所以在南京太醫院的主持下,整個城市都在進行大規模衛生運動,哪怕因為條件限製,僅僅停留在撒石灰,嚴禁喝生水,清理野狗野貓等手段,但也的確進行了有限的預防。南京被圍困之後別的可以缺乏,但石灰是不會缺乏,整個幕府山都是石灰窯,古代預防瘟疫這是必備物資,實際上也是主要物資,畢竟讓他們噴消毒水也沒有啊!


    然後就是煙熏,這也是重要手段。


    所以整個南京城天天彌漫著艾草的煙味。


    而外傷救治方麵消毒已經是必須的,古老的花椒鹽水也是有用的,這一點利瑪竇正瞪大眼睛盯著。


    可憐他們連這都不懂啊。


    這時候的歐洲正是賣票參觀手術的時代,外傷救治就三個字,快準狠,手起刀落都不帶讓血噴到衣服上,至於完事之後是死是活,這個交給他們的神靈來解決吧。曆史上提到利瑪竇時候總說他們帶來的,可他們從大明究竟學了多少東西迴去就沒人提了,搞得好像他們來扶貧一樣,但實際上東西方科技交流獲益的不可能隻是東方。


    “我有一個夢想!”


    楊大帥一臉神聖而莊嚴地說道。


    他前麵是一個開著門的房間,裏麵燒著消毒的藥物,煙熏之中醫生正在為一個被子彈打傷的士兵取子彈。


    “嗷!”


    那士兵在花椒鹽水的醃製下發出狼嚎般的嚎叫。


    然後那個醫生用自己那雙同樣被醃製過的手,用鑷子從旁邊鍋裏拿出他的特製手術刀,無視士兵的嚎叫在那裏割開傷口……


    “有一天華夏土地上不再有饑荒,不再有戰亂,不再有奴役,甚至不再有貧富貴賤的分別,所有人都能自由平等博愛的生活。”


    楊大帥用很抒情的語氣說道。


    “嗷!”


    裏麵士兵繼續破壞氣氛。


    “何為自由?”


    徐光啟問道。


    他其實剛從廣東迴來。


    他的家庭並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前因為多次考舉人失敗,甚至不得不跑到廣東教書,不過也就在廣東他認識了郭居靜,這是他接觸傳教士的開始,不過這時候他隻是對這些人有好感,還談不上信他們。他從廣東迴來就是為參加應天鄉試的,但這一科應天鄉試被取消,他也就滯留南京,之前他其實就是跟利瑪竇這些人在一起的。


    “自由即所有人皆擁有,做一切不傷害其他人之事,不受他人奴役的自主權。”


    楊豐說道。


    “何為平等?”


    “平等即無高低貴賤之分,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何為博愛?”


    “己所不欲,勿施予人。”


    “然開原伯所為,似乎與這句話並不符吧?


    開原伯言自由,生員的確無話可說,畢竟開原伯解放奴婢,若論奴婢製度的確不對,同而為人,一人何故世代奴役一人?宋時罕有奴婢,胡元大興奴婢,太祖定鼎雖允許奴婢,但實際以法律限製數量,故依然罕有為奴婢者。


    如今江南無論何名義,童仆數千者比比皆是。


    開原伯與陛下解放奴婢並無不對,若依太祖製度,江南士紳皆無權使用奴婢。


    開原伯言平等,生員亦讚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乃先賢之製,雖然實際如何並不好說,但大明律的確並無貴賤區別。


    但這博愛二字,開原伯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些惹人笑?”


    徐光啟說道。


    “因為我的話還沒說完。”


    楊豐笑著說道。


    “生員洗耳恭聽。”


    徐光啟說道。


    “自由平等博愛,或者,死亡!”


    楊豐傲然說道。


    徐光啟瞬間瞪大了眼睛。


    楊豐卻轉頭看著那些正在好奇看著他們的傷兵……


    “我們要自由,我們要平等,我們要博愛,誰給我們自由,平等,博愛,那麽我們就給他自由,平等,博愛,誰拒絕給我們自由,平等,博愛,那麽我們就給他們死亡,自由平等博愛,或者死亡!”


    他吼道。


    “自由平等博愛,或者死亡!”


    ……


    那些傷兵們混亂的吼叫著。


    盡管他們並不理解這些意思,但既然是大帥說的就是對的。


    “徐生員,我有一個夢想,可我也知道什麽是夢想,難道我要奴隸恢複自由,那些奴隸主就給他們自由了?難道我要平等,那些達官貴人就給我平等了?難道我要博愛,那些士紳就給佃戶農奴們博愛了?笑話,光要他們交稅,他們就敢刺殺皇帝了,大明鬧到如今難道不就是因為陛下新政,可陛下最初的新政,難道不是僅僅要士紳交稅而已?


    看看,僅僅要他們交稅而已,他們就已經敢殺皇帝造反了。


    就這還想要別的?


    我要自由平等博愛,可我也很清楚要不來。


    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死亡,殺個人頭滾滾,讓他們知道,我們要的他們最好給我們,如果他們不肯給我們自由平等博愛,那我們就給他們死亡,看看如今的南京城,才剮了一百多而已,我們要的都有了。


    乞求?


    我們為什麽要乞求?


    難道我們的雙手拿不動刀槍嗎?”


    楊豐說道。


    這時候前麵的醫生完成了他的手術,一顆變形了的鉛彈從那名士兵身上取出,緊接著又開始縫合……


    明朝有外科手術。


    甚至現代還在明朝古墓出土了全套手術器械,柳葉刀,鑷子,縫合針,這些統統都有,所以不要一扯中醫就是玄學,古代醫生該懂的都懂,連兔唇縫合的美容手術都有,斷腸縫合都有,氣管縫合,血管結紮,截肢這些全有,古代醫生們都幹過,手術消毒同樣懂,他們的理論當然達不到現代醫學的高度,但不代表他們世代相傳的經驗不會讓他們找到正確的道路。


    很快這個士兵的縫合完成,然後小黃鴨們一擁而上,一邊安慰著他一邊給他迅速包紮,外麵看熱鬧的士兵們一片笑聲。


    “徐生員,既然你是鬆江人,那麽你不妨迴去告訴那些士紳們,我並不反對工商業,事實上你在這裏也看到了,南京城內工商業依舊繁榮,甚至我還鼓勵工商業,現在民兵的軍械都是那些工匠們自己的作坊製造。我要對付的人是那些大地主,是那些貪官汙吏,是那些舊的豪門顯貴,搞工商業的隻要不反對我,那麽我不會動他們。”


    楊豐說道。


    徐光啟隻是微微一笑……


    蘇鬆控製工商業的士紳們,哪個不是同樣的大地主啊!


    純粹搞工商業的,怎麽可能混的下去,隻有手中掌握萬畝良田,能夠從這些良田獲得足夠低價原料的才能真正搞大型工廠。


    從外麵買棉花紡紗的,怎麽可能幹的過手中有農奴種棉花的?


    早晨到市場買棉紗,迴家織布然後賣了換糧食的,如何能幹的過一邊賣給他們棉紗一邊賣給他們糧食的大地主,更何況紡紗都是水力,那河渠同樣在大地主手中控製著,人家幹活也不是用雇工,直接就是半奴隸性質的僮仆,楊豐說不對付那些搞工商業的,隻對付那些大地主,但在蘇鬆這兩者是同一夥人。


    “另外你再帶一份聖旨,出去給董裕,陛下仁慈,不想這樣打下去累及百姓,尤其是戰火阻斷長江,聽說蘇州那邊都搶糧了,再這樣下去饑荒就不好了,故此下弭兵之詔,準許他們派人進城來,對交戰期間長江航運問題進行談判。”


    楊豐緊接著說道。


    “開原伯可以準許上遊商船過去?”


    徐光啟驚喜的說道。


    不光是蘇州缺糧,鬆江一樣缺糧,蘇鬆常都要麵對這種問題。


    “當然可以,打仗歸打仗,不能累及百姓,弘光和偽朝廷犯罪,又不是百姓們犯罪,但究竟該如何,還得先商議再說。”


    楊豐大義凜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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