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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


    夜紅翎猛地勒緊韁繩,座下的純黑駿馬嘶鳴一聲,馬蹄揚起,女武夫卻穩坐其上,漂亮的臉蛋上,一雙劍眉末梢揚起,臉色極為凝重。


    “司首……”身後,胖瘦官差詫異地同樣停下,旋即才隱隱察覺出,前方天地靈素異常波動,隔著老遠,竟隱有窒息之感。


    不過,那種感覺隻存續刹那,就消失無蹤,如同幻覺。


    夜紅翎收迴視線,隻吐出一個“駕”字,便再次化為離弦之箭,朝半月山莊趕去。


    餘下官差麵麵相覷,暗自警惕間,亦縱馬疾馳,朝已然不遠的建築群逼近。


    ……


    山莊後山,溪流旁。


    季平安望著保持“前趴”姿勢,倒在河水邊的“大公子”,微微皺眉,嘀咕道:


    “怎麽這樣脆?”


    地上,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咒殺散人”眸子圓睜,嘴角溢出鮮血,失去光澤的眼神中滿是驚恐與絕望,以及一絲尚未來得及爆發的不甘心。


    他的後胸位置,綢緞錦袍炸開一個血洞,一顆心髒被燒灼碳化,萎縮為一團漆黑。


    肌肉同樣被灼燒,血液被蒸幹,空氣中殘存著濃鬱的離火熾陽餘溫。


    至於那龐大的稻草人,已經被劍氣撕裂為兩半,丟在不遠處的地上。


    “太久沒用劍了,有些沒控製好力度。”季平安感受著傀儡軀體內,近乎幹涸的靈素,有些歉意地說:


    “其實我想活捉你來著……”


    季平安也有些無奈。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嚐試活捉對方,拷問更多的消息,可他低估了自己的“兇名”。


    朱尋都敢迎著大周國師,發起攻擊,可比朱尋投胎技術更強,起步更高的“咒殺散人”卻膽小如鼠。


    第一時間逃命,麵對曾經以一人之力,對抗九州,於界山劍斬無數高手的“魔君”,他生不出半點與之搏殺的想法。


    在季平安看來,以“裴氏大公子”的武道底子,就算咒殺最擅長的“咒術”被完美克製,且不擅長武道。


    但也能拚一拚。可其心生怯懦,再強的武道底子,也發揮不出幾分實力。


    何況,其麵對的還是離陽真人闊別數百年,重新拿起的長劍。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則是這具傀儡的“境界”,比季平安本體還高一些……


    同為破九大境界下,消耗傀儡全部力量的一劍,才能將其斬殺。


    “又一次拷問的機會廢掉了……”季平安一陣失望,可他也沒想到,這個好色的家夥這般不經嚇。


    不過,從方才的對話裏,也並非毫無收獲。


    “他說,其知曉的情況不會比我多……說明,每一個‘重生者’知曉的信息,可能近乎相同。”


    “同時,他提及了不同的時代……他如何得知的?是‘重生’時,便知曉了這件事,還是近來搜集過情報,甚至……與其他重生者有過接觸?比如……四聖教?”


    季平安陷入思索。


    他沒忘記,裴氏暗中押送的“魔師殘軀”,被四聖教奪走。


    是誰泄密的?裴氏大公子,知曉這個秘密並不意外,難道他這段日子,與四聖教已經有了聯係?


    畢竟,以其方才展現出的態度,對於與其他重生者“交談”,好像並不很陌生。


    念頭起伏間,季平安思維發散,不過隨著一陣心悸,隱隱的被關注感襲來,他強行掐斷了思考。


    扭頭望向西北方向,微微皺眉。將青銅劍收起,蹲下飛快摸屍。


    不出預料地,從“大公子”胸口,找到了第二枚“星辰碎片”。


    也就在其入手刹那,季平安清晰察覺到,被他丟在空間錦囊中的,源於“朱尋”的第一塊碎片,兀地嗡鳴震顫。


    仿佛與手中這枚彼此唿應。


    “咦?”


    季平安心下詫異,但這時候不是檢查的時機。


    他將碎片揣起,又將“散人”身殘餘的物件囫圇揣入懷中,這才驅使著即將耗盡靈素的機械傀儡,朝山林中疾奔,掩藏好自身。


    旋即將意識收迴本體。


    山莊內,盤膝打坐的季平安睜開雙眼,臉上浮現出濃烈的疲倦


    ——操控傀儡,對神魂消耗很大。


    “恩……別碰我……”


    這時候,懷中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蠕動起來,暈厥過去的聖女翻白的眼孔轉動,重新吐氣,逐漸恢複意識。


    感受到被人抱著,本能抗拒,劍索如蛇朝季平安刺來,給他側頭驚險躲過,然後一巴掌又掄了過去:


    “醒醒!”


    俞漁給打的一臉懵逼睜開雙眼,看清季平安後,一個激靈:


    “人呢?那個人呢?”


    “……”季平安心累地歎了口氣,抬手將充作屏障的腰帶收起,重新係在腰間,正要說話,忽然前院兩道身影快速奔來。


    黃賀與沐夭夭身形矯健,看到這邊打成廢墟般的庭院,先是一愣,前者說道:


    “公子,樹林告訴我們說,有大隊人馬朝這邊衝殺過來。”


    身為木係星官,其中一個術法,是可以令附近的植物,充當自己的“哨兵”。


    季平安“恩”了一聲,並不算意外,說道:


    “我預感到了,應該是斬妖司的人,我們立即撤離。”


    這一幕,在他之前占卜時,獲取的未來畫麵中出現過。


    官府的人?


    俞漁詫異不解,旋即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廢墟裏的洞口,她還沒探索。


    但她也知道,若是給朝廷堵住就麻煩了,畢竟如今在尋找“重生者”的事情上,大周朝廷與道門、欽天監並非同一立場。


    四人不再耽擱,撿起地上遺留的陣旗等物,快速遁走。


    ……


    等他們離開後不久,山莊外馬蹄聲逼近,大群官差悍然衝入,然後驚愕發現,山莊內橫七豎八,散落許多具屍體。


    且看樣子,都並非尋常莊戶,而是江湖武人。


    “人剛死不久,殺人的是修行者,”高瘦官差蹲下,用指頭扒開傷口,沉聲說道。


    遠處,矮胖官差拎著一具被藤蔓死死纏繞住脖頸,臉龐青紫的屍體走來,補充道:


    “不是一般的修行武夫,是懂得術法的修士。”


    在修行者的世界裏,武夫途徑與其他途徑涇渭分明。


    一群斬妖人臉色難看,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一路朝更深處走,當他們看到那幾乎被戰鬥夷為廢墟的後院時,不禁咋舌。


    “至少也是破九境,否則打不出這般模樣。”一名絡腮胡官差沉聲。


    房倒屋塌,斷木殘垣,尤其地形更有種種詭異扭曲的狀態,儼然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鬥法。


    這時候,遠處有破風聲襲來。


    披著黑色披風,頭戴烏紗翼,身穿武官袍,腰配玄金長刀的夜紅翎以輕功飛來,又如落葉般緩緩飄落。


    手中拎著一具染血的錦衣屍首,甫一落地,眸光掃過周遭廢墟,神色凝重。


    “司首!”眾斬妖人拱手行禮。


    抵達山莊外,雙方便分頭行動。


    夜紅翎循著殘存的劍意,直奔後山,在溪水旁撿到了破麻袋般的屍體,這會丟在地上,聽完了一群手下的匯報,她沉默了下,說道:


    “看來,不久前有人襲擊了此處,至少兩人,其中一個擅長道門術法,一個更像是負劍武夫。”


    這個結論並不難反推。


    一名官差疑惑地看向地上被貫穿的屍體:“此人怎麽有些眼熟?”


    夜紅翎瞥了他一眼,說道:“此乃裴氏大公子,破七武者。”


    大公子!


    聞言,一群官差盡皆愕然。


    要知道,裴氏大公子在餘杭城內,也是名聲響亮的俊傑,在家族傾力栽培下,年紀輕輕便入破七,乃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家主,怎麽會被人殺死在這裏?


    還有……破七武夫……從屍體臉上驚恐,毫無鬥誌的表情判斷,其生前似遭受極大的驚嚇。


    能令其逃遁,並毫無反抗之力被殺,豈非在說:殺人者乃坐井強者?


    “司首,快來這邊,地牢中有情況!”


    這時候,有探索廢墟的官差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夜紅翎壓下心頭情緒,一馬當先,走入廢墟,沿著被撐開的洞口,一路走入“地牢”,因為在地下的緣故,這裏保存相對完好。


    借助著走廊兩旁,火盆散發的橘色暖光,夜紅翎先是瞥見了兩側囚室中,或呆傻驚恐,明顯精神失常,或被侵犯的女子。


    這名女武夫一怔,繼而臉龐上難以遏製地騰起怒意,垂在腰側的手攥緊,骨節發出清脆的爆裂聲。


    令跟在身後的官差們噤若寒蟬。


    “裴氏的山莊內,怎麽會有這種地牢?”這個念頭在眾人心頭升起。


    雖然大家族動私刑的事,在這個世界並不罕見,甚至在民間,相對於官府判罰,族規與私刑才是主流。


    但私下裏做是一方麵,被扒開來曬在陽光底下,就成了另外一件事。


    倘若裴氏有此惡行,那接下來如何處置?


    好在,很快他們就意識到,這並不是個需要權衡的問題。


    “裴巍!”


    夜紅翎腳步猛地一頓,語氣中帶著不可思議,死死盯著最盡頭的囚室,喊出了這個名字。


    囚室內,被鐵索禁錮的,失蹤的裴氏家主躺在地上,氣若遊絲。


    其魁梧高大的身軀仿佛被抽幹了一般,肌肉萎縮,麵色慘白,頭發半白,神情枯槁……


    這會聽到動靜,才艱難地抬起眼皮,看見夜紅翎的刹那,眼底綻放出希望之光,張了張嘴,用嘶啞的聲音喊道:


    “殺了……殺了……”


    然而,他終究沒力氣說出那個名字,兩眼一黑,力竭暈死過去。


    引得一陣混亂,也就在眾人將裴巍從地牢帶出,剛返迴地麵的時候,山莊外再次有如雷的馬蹄聲傳來。


    這次,是一名名裴氏高手趕到。


    說來慢,但實則也就比斬妖司遲了一點點。


    為首一人,赫然是手提長劍的裴錢,這會殺氣騰騰衝進來,結果正看到神色枯槁的父親,以及地上涼涼的兄長。


    裴錢胸中萬分豪氣瞬間泄了大半,眼圈紅了,生音嘶啞地踉蹌奔過來:


    “這……這怎麽會……”


    夜紅翎搖了搖頭,穩住他的情緒,將情況大致描述了下,說道:


    “當務之急,是先送裴家主迴城醫治。”


    “啊,對對。”裴錢如夢方醒,背起裴巍上馬,帶人返迴餘杭。


    “司首,兇手的腳步消失了,疑似逃往山中。”有差人趕了迴來,拱手稟告。


    夜紅翎沉默了下,突然說道:


    “太晚了,不必追擊,將地牢中人帶迴衙門,本座前往裴氏一趟。”


    她隻覺頭大如鬥,感覺今晚所見,如一團亂麻。而想要弄清楚真相,隻能等裴巍蘇醒。


    “司首,真的不追了嗎?”


    一名官差試探,他覺得,這不是自家頭兒的性格。


    夜紅翎搖了搖頭,忽地自嘲一笑:


    “追上去有用嗎?”


    他隱隱猜到,出手之人恐怕與之前那名神秘武者有關,或者,根本就是此人。


    對方同樣對咒殺案感興趣,同樣是類似四聖教那次一般,趕在朝廷前出手。


    更重要的,還是那道隔著好遠,仍舊令她心驚膽戰的劍意。


    “能擁有那般劍意之人,我……真的敵得過嗎?”


    夜紅翎自我懷疑道,對季平安升起愈發強烈的敬畏。


    ……


    ……


    夜色已深,裴氏大宅內,卻仍燈火通明。


    大群家丁丫鬟都得知府中動靜,雖不知曉具體,但哪裏還有歇息的心思?


    長房內堂裏,穿紫色羅裳,頭戴金步搖,雍容端莊的李湘君坐在主位,心緒不寧。


    美婦人雙手攥著衣裙一角,很是用力,顯示出內心的不安。


    從陰陽學宮離開後,她沒有驅車出城,往半月山莊去。


    並非不想,而是她很清楚,自己隻是個弱女子,並無武力傍身,出城隻會添亂。


    相比之下,一旦調集高手出城,裴氏必然人心浮動,自己這個主母,必須迴來坐鎮。


    “怎麽還沒有消息?”


    李湘君心煩意亂,看了眼桌上一台由國師發明,隻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的“座鍾”,忍不住說。


    配在一旁的才女裴秋葦忙上前,拉住母親的手撫慰:


    “府裏距莊子遠著呢,一個來迴,也要不少時辰,哪裏這樣快?娘不若先去休息,女兒在這裏等。”


    李湘君苦澀搖頭:


    “說的哪裏話,為娘這時候如何歇息的下。”


    裴秋葦抿了抿嘴唇,也知道自己的安慰無力,扭頭看了眼對麵,坐在椅中的“莫愁”,說道:


    “妹妹身子骨兒弱,還是先迴去吧。”


    一身白衣,容貌嬌柔的許苑雲搖了搖頭:


    這般大事,我縱使出不上力,陪一陪姨娘也好。”


    說話間,她扭頭望向堂外夜幕,星眸閃爍,卻是不知在思量什麽。


    沉悶的壓抑的氣氛中,時間一點點流逝,忽然外頭傳來嘈雜聲浪,頓時吸引了堂內三名女眷的注意。


    李湘君忙站起身,幾步走到堂前,緊張地翹首以盼,隻看到一名家丁提著燈籠飛奔而來,神色驚慌:


    “夫人,三少爺他們迴來了!”


    “如何?”李湘君急聲問。


    家丁咽了口吐沫,說道:“三少爺背著老爺迴來。”


    李湘君與在裴秋葦大喜過望,母女花綻放笑容:“相公(爹爹)迴來了?!”


    雖然監正給予了啟示,但李湘君心中還是懷疑居多,沒想到竟當真應驗。


    家丁瞅著興奮的母女,說道:“可老爺神情枯槁,好像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裴氏母女大驚失色,心情從喜悅巔峰滑落,裴秋葦忙安慰道:“人活著就好……傷總可以休養的。”


    家丁喘了口氣,說道:“一起迴來的還有大公子……”


    母女心情再度上揚,麵露驚喜,沒想到非但老的迴來了,小的也一並找迴。


    家丁吐了口氣,將後半句話補全:“還有大公子的屍體……”


    內堂陡然一靜,許苑雲站在角落,清楚看到母女二人臉上笑容僵住,裴秋葦愣在原地,李湘君更是雙腿一軟,給下人眼疾手快攙扶著:


    “你說什麽?!”


    這時候,外頭一群人浩浩蕩蕩闖入。


    為首的是背著家主的裴錢,後頭是扛著屍體的鐵砂,再往後,是一群裴家高手,以及大群斬妖司的官差。


    李湘君定定看了眼這一幕,然後無聲無息暈厥過去,引得一陣雞飛狗跳。


    ……


    陰陽學宮。


    一名“陰陽人”下馬,推門踏入學宮,繼而一溜煙沿著迴廊走入後頭,抵達那座模仿神都觀星樓的建築下。


    提起一盞馬燈,沿著木製階梯,一步步往上走。


    餘杭城內,用以觀察記錄星象的樓閣,官稱“觀星台”。


    一共七層,佇立於本就地勢頗高的學宮內,足以俯瞰餘杭。


    當年輕的陰陽人邁步,推開觀星台最頂部的欄杆,便看到平坦的八卦台上,盤膝坐著一名白須白發,穿古怪長袍的老者。


    “如何了?”


    欽天監正眼眸撐開,從打坐修行中蘇醒。


    那名被派往裴氏,等待消息的陰陽人恭敬道:


    “迴稟司曆,裴氏的人業已返迴,帶迴了家主,已經大公子的屍體,據說,其抵達山莊時,便是這般……”


    他將所得情報,一五一十敘述。


    欽天監正認真聽著,眉毛揚起:“裴氏大公子,是給人殺死了?”


    後者“恩”了一聲,說道: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兇人呢,破七的武夫,就這樣給殺了,就不怕裴氏發瘋報複?”


    欽天監正忽然笑了笑,說道:


    “也未必是仇,說不準是恩呢?”


    陰陽人茫然不解,可眼前的老監正卻不做解釋,擺手命其去休息。


    等人走了,這位星官途徑當世最強者略作推演,眸光投向城中某個方向,若有所思:


    “難道,是李國風信中提起的那個‘小家夥’?要不要去見見呢。”


    ……


    西祠胡同。


    那一株老梨樹下,頭戴圓帽,做老員外打扮,坐在椅中閉目休憩的天機閣主忽然抬起眼皮,望向緊閉的院門方向。


    數個唿吸後,有腳步聲靠近,然後是叩門聲。


    又過了一會,護衛領著一名外表不起眼,丟在人堆裏炸不起半點浪花的男子返迴,後者行禮道:“屬下見過閣主!”


    天機老人“恩”了一聲,慵懶地靠坐在搖椅中,一副仙風道骨算盡一切的姿態:“可是裴氏那邊有動靜了?”


    後者心悅誠服:“閣主神機妙算,說今日或許會有變化,果真就有了。”


    天機老人聽了一串彩虹屁,有些煩躁道:


    “說正事。”


    “是。”後者不敢繼續吹捧。


    當即將裴氏趕赴半月山莊,發現有人捷足先登,遍地死屍,大公子被殺,隻將重傷的裴巍救迴的事說了一遍。


    具體細節並未掌握,但事件概略已然清晰……涉及的人員多,迴城的動靜也難以遮掩,這件事終歸是壓不住的,隻是或早或晚擴散開而已。


    天機老人起初還渾不在意,等聽到後來,臉色明顯發生了變化。


    待屬下將事情全貌講述完畢,得知有人“捷足先登”,這位在江湖中聲名赫赫,地位極高的天機閣主平靜的臉龐下,心緒翻江倒海,難以平靜。


    想起不久前,那名幫他掙脫枷鎖的“高人”才從自己這裏,得知了咒殺術的案子,今日傍晚,斬妖司便出動抓人。


    而沒過幾個時辰,失蹤的裴氏父子就被尋迴,一名坐井重傷,一名破七橫死……而這還是在夜紅翎那個女殺神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如何能不令他驚愕,震撼?


    相比之下,他天機閣引以為傲的情報搜集能力,竟是如此可笑。


    “這就是他真正的實力嗎?”天機老人心中低語,對季平安愈發敬畏,乃至覺得深不可測起來。


    “閣主?閣主?”屬下見老人走神,忍不住輕聲唿喚。


    天機老人迴神,擺了擺手,說道:


    “去吧。繼續盯著裴氏,有結果再報。”


    ……


    秦淮河。


    隨著夜色漸深,大群遊玩的人群散去,然而作為風月場所的河段,卻仍舊燈火通明。


    一座座畫舫樓船上,滿是吟詩、酒令、樂曲歌舞聲,以及男女嬉笑的嘈雜聲浪。


    二層,暖閣內,香凝獨自站在窗前,望著外頭的江水與江岸出神。


    夜風拂入,她身上近乎透明的紗衣抖動,隻覺渾身舒爽,可她臉上卻滿是焦躁。


    作為經驗豐富的暗子,她在過往並非沒有被人查到過,但都憑借著自己的機敏,一次次化險為夷。


    唯有今晚這次,全無半點預兆,且那個神秘人最後一句話,更令她浮想聯翩。


    “非但看出了我的‘本體’……更聲稱故人……”香凝有些走神:


    “他到底是什麽人?背後又代表著何人的意誌?”


    身為職業間諜,她下意識將餘杭城內的勢力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找不到符合條件的目標。


    “罷了,他既然對裴氏的案子有興趣,我又指路給他去了半月山莊,那接下來隻要靜觀其變就行了。”


    “嗬,不怕你動,就怕你不動……前提,是能活著迴來。”


    香凝得意地想著,她早就暗中觀察那名“咒殺者”,並感受到了濃烈的危機。


    再根據妖族在餘杭城內的情報網提供的信息,她已然有所推斷:


    想要對付半月山莊裏的人,起碼要坐井修士才較為穩妥。


    “敢來威脅嚇唬老娘,老娘也不是好惹的。”香凝幽幽想著:


    “這招啊,叫借刀殺人,也叫黃雀在後。”


    正得意間,忽而有敲門聲,然後是丫鬟走了進來:


    “姑娘,裴氏和官府的人迴來了。”


    香凝轉身,幽深的眼眸凝視對方,問道:


    “哦?事情結果如何?”


    “丫鬟”說道:“裴氏家主重傷,裴氏大公子身死,但這些與斬妖司與裴氏高手無關,乃是有神秘強者先一步動手……”


    這名附身丫鬟的妖族暗線將打探到的消息說了一遍。


    香凝臉上笑容僵住,瞳孔放大,雪膩胸脯劇烈起伏,心中湧起強烈的驚愕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毫無疑問,提前動手之人便是“他”……而自己還質疑其實力,如今看來……自己這條命當真在鬼門關轉了一圈。


    “繼續查,我要知道後續情況。”香凝說道。


    “丫鬟”恩了一聲,然後遲疑了下,問道:“您需要換一個身份嗎?”


    香凝遲疑了下,沉默良久,搖頭說道:


    “先不必了。”


    ……


    老柳街。


    安靜無人的巷子裏,地上青磚忽然隆起又塌陷,仿佛有地龍行走。


    一靜齋的院子裏,泥土如噴泉般飛濺,將四個人從中頂出。


    黃賀輕巧落地,沐夭夭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哎呦”一聲,癟著嘴揉了揉屁股蛋。


    俞漁大口喘息,扶著膝蓋,憋得很難受一樣,等看到季平安鑽出來,忍不住說:“你真把那個家夥宰了?本聖女怎麽沒看到?”


    路上,季平安大概將事情講了下,隱藏了關鍵部分,隻說自己將“大公子”擊斃了。


    “你當時都昏迷了,當然沒看到。”季平安理直氣壯。


    俞漁給噎住了,她一臉狐疑,覺得以季平安的實力,不可能做到,但又找不到他作弊的證據。


    季平安修為消耗嚴重,這會疲憊不堪,說道:


    “大家先去休息,有事之後再說。”


    說完,他率先返迴了房間,關上房門後,急不可耐地取出了兩枚“星辰碎片”。


    也就在將兩快碎片同時丟在地板上的刹那,異變突生。


    ……


    錯字先更後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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