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霈自然地靠在人群一角,穿著西裝,經典的白色襯衫打底,是清秀漂亮的那種好看,無人注意到,在本該別著胸針的位置


    有一枚不顯眼的小獅子發卡。


    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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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看著是很普通的材質。


    蘇小小從前置攝像頭拍攝的照片中,發現了小獅子,悄咪咪地湊過來問:“這是什麽特別的新款胸針嗎?”


    “不是胸針。”


    薛霈的指尖碰了碰小獅子,深吸口氣,說,“……是我哥哥。”


    當著那麽多人進行表演,還是頭一遭,他多少是會緊張的,但隻要有萊恩在身邊,一切都不是大問題了。


    今年的校慶做了一些改變,校長和嘉賓致辭放在最後,開場舞竟是麵包超人聯名的校歌合唱環節。


    當節目輪到《vivvida》的表演組上場,璀璨的燈光落下來,持琴入場的漂亮小男孩,走到舞台中央,每一根細軟的發絲都在發光,那張臉瓷白如璞玉,身上的那枚發卡也濯濯生輝。


    薛霈負責開場,他用脖子和肩夾住琴身,漂亮的右手握住琴弓,手臂輕抬,劃過優美的弧線,拉出婉轉優美的旋律。


    大概是開場的男孩子過於殊異。


    節目到了轉場,連續幾年上台表演的蘇小小出現了,後半段的演奏足夠優秀,卻稱不上驚豔,以至於初中部的學姐們仍對薛霈讚不絕口。


    “……?!”


    “我怎麽以前都沒見過這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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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天,好漂亮的小男孩,小提琴學了很多年吧,是藝術班的嗎?!”


    “這都還沒長開呢,要是升學來到咱們初中部,不得迷暈姐姐們哦。”


    觀眾席的區域分為初中部和小學部。


    這群家中非富即貴的學姐們,將薛霈小朋友的優越身段,以及天生藝術感的氣質盡收眼底,優雅、從容,絲毫不見怯場,像是與生俱來就該站在舞台上。


    雙人演奏完畢。


    兩位小小表演者牽手、鞠躬,來自四麵八方的掌聲如雷鳴,清晰傳到薛霈的耳朵,是他給了自己的滿意答卷,更是送給哥哥的禮物。


    他站在舞台上往遠處一眺。


    隻一眼,薛霈在下台前掠過了張年邁的麵孔,頭發發白,記憶裏嚴肅的臉龐充斥著慌亂,而薛霈也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與裴成濟相隔著遙遠的距離對視了好久。


    “……”


    他走下後台的身體僵了半晌。


    身後的蘇小小不明所以,以為他是延遲性緊張,首次演出的後遺症嘛,她低聲解釋說自己也有過,主動挽過薛霈的手蹦到後台的區域。


    “別緊張呀,”蘇小小鼓勵道,“你真的表現得非常、非常好!”


    薛霈有些失神道:“謝謝。”


    他分明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是外公還是他的徒弟,來到現場都是別人的自由,但意外撞見的瞬間,他完全變得亂糟糟的了。


    身邊的人都井然有序地忙碌著。


    薛霈坐在休息室的沙發,迎麵瞧見了一捧花束,眼尖的他湊得更近,小心翼翼地撚出一張賀卡,熟悉的字體像本人那樣英俊凜然。


    ……是萊恩的字。


    薛霈滿心歡喜地捧起了花,輕嗅了嗅,瞬間壓下了心中的不安,緊接著,來自場館的觀眾席區響起了驚唿,那麽遠卻又格外清晰。


    後台的孩子們都在好奇。


    學校負責校慶表演的老師趕來,安撫還沒上場的孩子,解釋幾句,又趕著去盯演出進程了。


    薛霈茫然地站在原地,見蘇小小奔波來去,再迴來時,神神秘秘地說:“聽說是有個嘉賓爺爺身體很不舒服。”


    “……被送到醫院去了!”


    從學校周邊的設施得以看出,霍林頓校區的地理位置之優越,路堵得再厲害,隔壁星海市三甲醫院,五分鍾就能把患者抬入急救室。


    不過。


    裴老爺子的病情那是急火攻心,任憑房軒再怎麽勸說,戴著醫用口罩的醫生不住擺手,說是吃些穩定情緒的藥就能好了:“老爺子身體硬朗著,這心病還要進icu的?”


    說著。


    那醫生瞧見眼前的人很是熟悉,嘶了聲,叫出了房軒的名字:“大編劇?”


    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人,頓了頓,也對眼前的人有了印象,正是他的高中同學。


    “好久不見。”房軒禮儀性地想握手,“但現在恐怕不是寒暄的時候。”


    那醫生也催促他道:“是啊,趕緊進去陪陪老爺子吧,也不知是被什麽事氣成了這樣!”


    房軒:“……”


    罪魁禍首無非是他本人。


    外邊的雜事交由助理去辦,房軒轉身朝高級病房走去,敲了敲門,再推開,裏邊躺在病床上的老爺子看上去有了血色。


    十多分鍾前。


    在場館的裴成濟突發心疾,在外候著的房軒第一時間聯係醫院,救護車急忙趕來,事情鬧得不小。


    當下。


    哪怕裴成濟靠坐在床頭,臉上仍是不怒自威,看得房軒索性什麽都想招了:“師父,您現在的身體還能不能再受些刺激?”


    “咳咳”


    裴成濟猛地咳了兩下,用眼神逼迫房軒走近,整張臉充斥著過激的情緒,說是豬肝色也不為過。


    裴成濟:“你私下找過那個叫薛霈的小孩?!”


    房軒點了點頭:“是。”


    裴成濟渾身麻痹:“告訴我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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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軒動了動唇,如何都說不出話,他該怎麽去形容這件荒唐事,那個曾經在基金會中受到傷害的小朋友,會是師父的親外孫。


    沉默之間。


    整個病房裏就連唿吸也觸手可及。


    房軒微垂著臉,稍一抬眼,對上了雙眼尾藏有皺褶的通紅雙眼,渾身如同過電,撲通屈膝跌落在病床前。


    “師父對我的恩情絕非言語能夠形容……”


    房軒也是一陣鼻酸,無地自容地捏緊了拳頭,抵在彎曲的膝蓋上,“我不該瞞著您,私下去見了小霈,隻是那陣子實在沒法確認”


    裴成濟抬起顫抖的手,捂住發紅的眼睛,竟是濕熱了一片:“確認他是我裴成濟的孫子嗎?”


    房軒不敢說話。


    “你出去,”裴成濟說話也費勁不已,“讓我一個人安靜待著。”


    房軒試著安撫道:“師父。”


    裴成濟咬著牙槽,歎了口氣,早已是淚流滿麵:“出去吧。”


    話到這份上。


    房軒不得不起了身,盡可能不打擾師父,輕手關上門,去往走廊,心中交織著萬分的愧疚和懊悔。


    他站在那兒。


    甚至沒注意到老同學的靠近,對方換了身常服,儼然是下班的狀態,走來搭了搭他的肩膀:“遇上很嚴重的事了?”


    房軒點了點頭:“是的。”


    醫生沉默地陪在旁邊,也算安慰,相比起隔壁的霍林頓,他倆都是普通高中考上好大學的貧困生,有了如今的生活實屬不易,更能體會這份沉重的心情。


    早在房軒上大學前就接受了裴成濟的資助。


    那是個資助項目,對於性格內向緘默的房軒而言,在人生低穀期遇到了位伯樂,是人生的轉折,從高中畢業到後來每幾年有過的同學聚會


    醫生知道這位老同學是有多感激裴老爺子的。


    “相比起我現在的鐵飯碗,”醫生坐往椅子,忽然感慨起青蔥歲月,“你是真的拚,熬夜寫劇本,投身到公益上,什麽都做得很好。”


    沒有愧對那份資助的意思。


    房軒苦笑道:“我太差勁了。”


    醫生納悶:“怎麽這麽說?你這不叫事業有成,那我們這種連混得還行都算不上了。”


    房軒隻搖了搖頭,很多事情對外人不足稱道,但他心中門兒清,這些年是否真的有為師父做到鞠躬盡瘁。


    那些公益和基金會是師徒二人共同運作的,但外人看來,所有的稱讚獲利都歸於了他。


    這一切都因裴珠去世後,作為父親的裴成濟心中有愧,從不願接受那些美譽,反而被世人所謾罵能讓他心中好受一些。


    正好在基金會出事的那兩年。


    裴成濟病了,去國外休養了一段時間,而房軒和幾位編劇界的前輩閉關創作,隻偶爾出國探望師父,對於基金會的管理交由老家的親戚去負責。


    小地方的人容易在麵對大量金錢時產生動搖。


    事情就是這樣狗血地發生了,事後的整頓也進行得堪稱到位,隻是房軒內心的愧疚沒有半分價值,彌補不了小朋友遭受的創傷。


    更何況,他在上周簽售會結束後,收到了一份來自海外的資料,讓他的愧意無處遁形。


    來信人叫“luo”。


    那裏邊的文字將房軒的血肉千刀萬剮,將他的心髒撕扯碎裂,因為基金會遭受痛苦的小朋友,極有可能是恩師外孫。


    因多年前小醫院的疏忽下,將同時出生的小孩抱錯了,讓他們認為裴珠的孩子去世了。


    而真正的活下來的孩子,正是裴珠的骨肉,卻被沒有責任擔當的未成年家長,丟棄在醫院大樓後的角落裏。


    字字句句。


    這麽狗血淋頭的事不曾發生在他創作的劇本裏,卻在現實中給了他當頭一棒。


    如果那份資料是惡作劇,那麽,在房軒去到霍林頓見到薛霈的瞬間,幾乎篤定了真實性。


    而憑借舞台上那麽像裴珠的身影,繼承母親基因的音樂天賦,他的恩師也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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