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枉死的啊!陳毅害死我兒,大仇未報,我不甘心!」


    「冤枉啊……」


    「我死不瞑目!」


    十餘位的陰差押送十餘人魄,生魂七七八八,此行一路,浩浩蕩蕩。人群中有人喊冤,有人鳴哭,路過之處鬼哭狼嚎般悽慘至極。


    而他們帶走的一些魂魄之中,皆是生者。


    陽壽未盡者,竟然也被陰差帶走,這實在離奇!更何況,接引陰陽兩界一直是黑白無常,怎會不見蹤影,卻任由這群人胡作非為?


    五方鬼帝、十殿閻羅、判官無常,皆任由這些陰差肆意勾生人魂。生人魂被引入冥府,逝者魂卻無處輪迴。


    這冥府亂了!


    薛鶴皺起眉頭,看來冥王入世,當真。


    再過會兒,天就要亮了。待他們行去,薛鶴瞧了雀榕幾眼。


    他很冷靜,冷靜地有些反常。


    「小郎君既能猜到我的身份,想來也瞧得出這一行是什麽人了?」聲音低喃,一股熱氣似有似無地噴薄而出,月光下,霧氣漸漸化開。


    夜風凜冽,分明入了春,流舍方圓還是百裏不見蟲鳴。四下荒蕪一片,無花無葉。


    寒風席捲一地黃沙而起,這裏是六界交界處,六界不管。


    雀榕顫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還在薛鶴懷中。他慌亂地站起身,此時隻「嗯」了一聲,不多話。


    薛鶴低頭抿抿嘴笑了,解下身上外衣,披在他身上,「怎麽穿得如此單薄就出來了?你看看你,渾身都涼透了。」


    「不礙事。」抬起手,雀榕正想脫下卻被他抓住。


    薛鶴上前,將自己一身外衣緊緊裹在他身上,一邊試探問道:「小郎君可是有事瞞我?」


    雀榕遲遲答道:「有。」


    「不能說?」薛鶴挑眉。


    「薛公子何必強人所難呢?」雀榕說道。


    「好好好,我不問了。」薛鶴搖頭笑道,「小郎君誆地我好慘,明明知道我是天界來的,還問我信不信神明。」


    「那,薛公子現在還信嗎?」雀榕問道。


    薛鶴怔住。


    雀榕不求答案,淡淡道:「方才,我聽見有人喊冤,說是陳毅殺了他兒子?」


    「嗯……」薛鶴細細迴想,「好像確有此事。」


    「胡說八道!」陳家霖在一旁叫嚷,可聽見之人卻不做理會。


    「陳府當真有古怪。」雀榕直起臂膀,伸手拉扯好身上的外衣,穿好後看著薛鶴。


    薛鶴心不在焉,「小郎君對旁人倒是在意得很,自己生死卻總是漠不關心。」


    「是嗎?」雀榕欲言又止。


    伸出手,薛鶴替他撣去肩上的砂礫,「小郎君神通廣大,當真不知道自己壽命將至了?」


    雀榕僵硬地站在原地,久久之後,還是迴了句,「薛公子,生死有命。」


    又是一句生死有命。


    「不說了。」薛鶴笑了笑,指著一旁呆若木雞的薛言,手拿扇柄,輕輕錘了一下他額上,「瞧瞧我家這不爭氣的東西,跟我許久,如今見了還怕成這般模樣,真是叫人笑話。」


    薛言哪裏知道跟在身後還能忽然被當擋箭牌的,無奈地摸著腦袋,淚眼汪汪地瞪著薛鶴。


    薛鶴嘆口氣,「行了,許你講話。」


    薛言一下子就繃不住了,連連喊疼。


    這一敲,還真把他的魂兒被拍迴來了,「小主子不講理,下手沒個輕重。」


    「若不是這樣,怕是你的魂兒也要跟著走了。」薛鶴瞥他一眼。


    陳家霖在一旁也安靜了下來,想起方才還是心有餘悸。


    這主僕倆倒是挺熱鬧,雀榕瞧著熱鬧,又輕描淡寫地解釋:「我自是也怕的,不過生來性子就冷淡,不愛大唿小叫。」


    雀榕繼續朝前走著。


    薛鶴迴過頭,看著薛言還噘著嘴在那邊埋怨,故意指桑罵槐,「就你愛大唿小叫的。」


    眼前的人,一身白衣,瞧著弱不禁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子,自個兒直直往前走了。


    再遠處更加僻靜,更無人煙。


    薛鶴問他,那小郎君說,薛公子一夜奔波無半點收穫,他聽聞前方有一家客棧,那客棧老闆八麵玲瓏,附近沒有他不認識的,興許可以上那頭打聽。


    .


    黃土風沙,不過十裏地,這兒跟鄴城卻截然不同。


    鄴城的風光繁華,鄴城的欣欣向榮,鄴城的人聲鼎沸,這兒一點都看不到影子。


    「迎、客、來。」枯木製成的匾額上,處處是裂開的大縫口子,裏麵填滿黃沙,薛鶴站在那門麵枯黃的客棧前打量,「就是這兒?」


    那匾額上,提的是硃砂字跡,行書遒勁,筆走龍蛇,頗有一股氣派。可惜,被風捲起的砂礫把這字都模糊了。


    門口兩個紙糊燈籠就這麽掛著,裏頭的燈芯早滅了。殘舊的燈籠到處是縫隙,一層薄薄的紙麵兒上還積著黃沙千斤,狂風襲過,那沙土在抖落一地,直接抖在了門口。


    迎客來,這地兒,小山神也提過。


    薛言沒站對好位置,這被風一刮,一抔黃土直接撲在了他麵兒上。


    「呸呸呸。」連忙拍拍自己的小臉蛋,腦袋還頂著一斤重的砂礫,薛言沒好氣地咒罵,「真是個不見光的地兒。」


    薛鶴瞧了一眼,見他狼狽的模樣,忍住沒笑出聲來。


    「我早便聽聞流舍附近有此一處,都道這裏金銀窩、銷魂窟,卻不曾想會如此這般。」雀榕推開門,「如若是這樣子的,想必誰都不願再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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