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繼武腳疊桌子二郎腿,行禮的姿態,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魚成龍三人按耐不住,由動起手來。


    祁偉年橫身攔住了三人:“姿勢雖然難看,但畢竟是行禮。妖人無狀,咱們不能施了禮數?”


    魚成龍老大不滿:“祁偉年,你是不是吃墨水吃傻了?既然是妖人,跟他講什麽禮數?”


    馬戲子也憤憤不平:“你瞧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根本就沒把咱們放在眼裏。”


    李光佑也來附和:“不錯,是他無禮在先,不能怪咱們無義!”


    祁偉年搖了搖頭:“按照你們的性子,和對麵的妖人,又有什麽區別?”


    李光佑頓時瞪大了眼睛:“哎,祁偉年,你到底和誰是一夥的?”


    “無禮是一種行為,好壞並不影響切身利益。無義是另一種行為,一定會影響切身利益。所以兩種行為的本質不同,不能混為一談。祁二說的不錯,妖人有妖人的行事風格,常人有常人的行事原則,因為妖人的身份,而放棄自己的原則,不可取也!”


    屏風後麵,一大段頗具哲理的解析之後,轉出一個披頭散發的道人,眾人定眼一看,原來是稗史先生。


    馬戲子大為不滿:“稗史先生,原來你早和曹繼武穿一條褲子了!”


    稗史先生連連搖頭:“君子和而不同,潘某人隻是旁觀而已。”


    “你真是旁觀?”


    魚成龍滿臉不高興,“他接下來要殺掉汝寧府許多人,這些人可全是漢人,稗史先生真的就無動於衷?”


    稗史先生歎了口氣:“牽涉到利益,那是一定會死人的。如果方法得當,死一批人,能令汝寧府重新興旺起來,還是值得的。但死人終歸不好,所以潘某人旁觀。”


    李光佑很生氣:“你既然知道死人不好,卻……”


    魚成龍一把攔住了李光佑:“他不是汝寧府的,站著說話不腰疼,少跟他扯淡。”


    馬戲子指著鼻子叫嚷:“曹繼武,不要以為你武功高強就能囂張。你想在汝寧府大開殺戒,先過我們這一關。”


    曹繼武搖了搖頭:“本府這屠殺令還沒開始呢,你們就事先知道消息前來行刺,看來你們和那幫爛豆子的關係,不一般啊!”


    李光佑大怒:“放你狗屁,我們這是來替天行道。”


    魚成龍點頭:“不錯,為免汝寧府慘遭屠戮,我們今日一定要除掉你這個大漢奸。”


    馬戲子也來附和:“你這鱉孫玩意,原本就是洪承疇帶出來的。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一片血光之災。所以我們要殺了你,為我華夏民族出一口惡氣。”


    曹繼武微微一笑:“僅僅為了殺一個人,你們竟然搞出了一連串高尚的理由,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馬戲子大怒:“少逞口舌之利,看招!”


    魚成龍和李光佑,也左右夾擊而來。


    曹繼武搖了搖頭:“你們真的要群毆?”


    群毆這個詞,又出現了,馬戲子三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當初鹽井鎮一戰,曹繼武連敗馬戲子、魚成龍和毒魂汝。如今他武功更是驚人,單打獨鬥,馬戲子三人自知,沒有一個人是曹繼武的對手。


    可是一旦群毆,即便殺了曹繼武,這名聲傳出去也不太好聽。


    見三人猶豫,稗史先生忍不住搖頭:“說話是一迴事,打架是另一迴事。兩碼事性質,有著天壤之別。你們想用打架的勝利,來證明說話的勝利,顯然是不可取的!”


    馬戲子相當不高興,指著鼻子大叫:“住嘴,你既然旁觀,就不要在此放屁臭人!”


    稗史先生歎息一聲,退至一邊。


    “有人好心當成了驢肝肺,看來你們還是希望,借武功的勝出,來證明言辭的勝利。”


    曹繼武歎了一口氣,“那就不用廢話了,出手吧!”


    馬戲子三人聞言,麵麵相覷。


    “群毆你們竟然找不到高尚的理由,那我就幫你們找。”


    曹繼武微微一笑,坐直了身板,“常言道,邪不壓正,我曹繼武就是妖邪。所以殺了我曹繼武,就是降妖除魔,就是為民除害,就是剔除我漢人敗類,揚我漢人聲威!”


    馬戲子三人聞言,鼻子都氣歪了。


    陰手一臉的壞笑:“怎麽著?曹繼武給你們找到理由,不夠高尚嗎?要不要我幫你們找?”


    馬戲子大怒,一拳衝向陰手。


    魚成龍一把拉迴了馬戲子:“先收拾曹繼武,再來收拾他不遲。”


    李光佑腦袋一靈光,立即指著鼻子:“曹繼武,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你殺了風四郎,搶了人家的家產,更可恨的,竟然還搶了他的老婆。縱使是禽獸,也不會幹出這麽無恥的行徑,所以殺了你,我汝寧府的老百姓,一定拍手稱快。”


    馬戲子聞言,腦袋也靈光了:“王見佛人稱笑麵佛,每年青黃不接,就會施粥濟民,在武林中,也是有口皆碑。如此德高望重之人,竟然慘遭你毒手,簡直是禽獸不如!”


    曹繼武搖頭:“看來你們要給風四郎和王見佛報仇了?”


    魚成龍唾了一口:“我呸,你不要說風涼話。殺了人還槍人家的老婆,這是什麽行徑?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人終於找到了亢奮的理由,暫時把群毆這一茬給忘過去了,輪拳的輪拳,劈掌的劈掌,一同向曹繼武打來。


    既然你們要為風四郎和王見佛報仇,那我就用二人的武功來收拾你們!


    曹繼武打定主意,手臂旋動,熊形氣勁,迅速推出氣玄功。


    三人大吃一驚。


    大氣磅礴的氣旋,迅速將李光佑彈開,同時中心吸力,強行將馬戲子吸了過來。


    馬戲子迅速迴過神來,此時他外被旋力所裹,內被吸力所困,根本逃不掉。既然是逃不掉,身經百戰的馬戲子,立即曲臂橫肘,一個野馬撞槽,迎上了氣玄功。


    曹繼武的心意神功,本來能發能化,然而和王見佛打了一仗,就有了靈感。化去別人的功力,相當浪費,所以事後曹繼武仔細研究了王見佛的招式,終於摸透了因果神功的竅門。


    野馬撞槽,威力非同小可。


    然而氣旋中心,曹繼武的手掌,就像一隻吸盤,迅速將野馬撞槽的功力抽了過去,灌臂通肩舒胸,左手未來之掌,立即照向魚成龍。


    陰柔魚形掌,哪裏經得起野馬撞槽的威力?


    好在魚成龍經常和馬戲子切磋,見勢不妙,一個魚形擺尾,迅速溜開了。


    兩大高手都被擊退,招式落空的馬戲子,也被曹繼武一個翻腕虎撲,撲出了一丈多遠。


    一出手就敗了三大高手,眾人無不驚駭。


    過了半天,魚成龍終於迴過神來:“風四郎和王見佛的武功,你怎麽也會?”


    曹繼武微笑:“服不服?不服就繼續。服了再告訴你們。”


    笑話,武林俠士,寧死不屈,怎麽可能服氣?


    這次三人聰明了,不再冒冒失失地出招,馬戲子功力剛猛,勉強可以和曹繼武相抗,打頭陣。魚成龍和李光佑兩翼包抄。


    氣玄功又出現了,剛要抽吸馬戲子,可是這次他聰明了,順著外旋之力,輕輕蕩開了去。魚成龍的手掌,就像一條遊魚,反衝氣浪,迅速反旋而進。


    遊魚竄於漩渦之中,倒是妙招。馬戲子和李光佑,見魚成龍得了手,左右迅速夾擊而來。


    魚成龍果然有點門道,一個魚形縮身,手掌魚頭,迅速探出氣旋根外,點擊手腕大陵穴。


    可曹繼武也不是泛泛之輩,中節肘彎微微一縮,帶迴手掌,立即壓住了魚頭。


    遊魚十分的粘滑,魚成龍要溜,可惜曹繼武更快,手指迴挫,立即扣住了手掌魚鰓。


    此時李光佑和馬戲子同時到了。曹繼武迅速抽迴魚成龍的陰柔之力,左手未來之掌,立即滑向李光佑。


    魚成龍此時處境不大妙,況且馬戲子已經越過曹繼武的手掌,祭出了野馬撞槽。所以李光佑也不硬抗,身形一滑,趕過去幫魚成龍解困。


    馬戲子洋洋得意,以為抓住了一個巨大的空當。


    然而迎上他的,是曹繼武的後背。


    熊形一式,前推後撞左右橫膀。曹繼武這招熊形背撞,還是當初鹽井鎮一戰,被馬戲子給逼出來的。


    所以他吃過這招的虧,想要收招,以及來不及了。


    嘭——


    一聲巨響,兩股巨力相抗,空氣就像炸裂一般,氣浪如劍橫飛不斷。


    此時的曹繼武,心意神功早已出神入化,借助撞擊的餘力,將魚成龍,連同前來解困的李光佑,一起推出了一丈多遠。


    而馬戲子可沒有那麽幸運,上次鹽井鎮一戰,他雙臂被撞酥了,這次整個三焦,都被雄渾無比的氣勁給灌酥,立即順著牆根,癱在了地上。


    魚成龍和李光佑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滿臉都是震驚。


    曹繼武背手而立,微微一笑:“服不服?”


    三個都打不過一個,再打還有什麽意思?


    魚成龍、李光佑把脖子一橫:“士可殺不可辱!”


    “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們竟然還拿高尚當幌子!”


    曹繼武搖頭歎了口氣,“失敗,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不選擇低頭,本府可以殺了你們,然後把骨氣大義,氣節不屈扔給你們,再上表朝廷,請翰林院那幫人,仔細研磨,讓你們名垂青史,激勵後輩,繼續努力!”


    魚成龍氣炸了肺:“曹繼武,你簡直就不是人。”


    李光佑有點靈光,攔住了魚成龍:“別聽他胡扯,如今是韃子說了算,肯把氣節送給咱們?”


    魚成龍頓時醒悟,又把脖子挺了起來。


    曹繼武笑了:“用你們的大義和氣節,去忽悠後輩們白費功夫,滿清何樂而不為呢?”


    方向不對,努力白費。


    滿清的天下,漢奸賊子才是正統主流,大義叫的越響,氣節拿的越多,死的越快。這麽一折騰,該死的都死了,剩下的,都是忠誠的奴才,滿清何樂而不為呢?


    慷慨誌士,殺人不過頭點地,根本不怕死。死後被扣上屎盆子,也不在乎。可是曹繼武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扣屎盆子,還要帶上高帽子,高規格大力宣揚,忽悠別人去送死。所以魚成龍和李光佑,立即就蔫了。


    曹繼武一掌拍在後背,雄渾壯闊的氣海倒灌,迅速鞏固三焦六腑,馬戲子丹田一震,吐了一口氣,迅速恢複了。


    “汝寧府要大力整修官道,缺少護路巡捕,這個差事,就交給你們三個了。”


    曹繼武說完,案尺之下,抽出三分文牒,遞了過去。


    從李自成起事到如今,亂世已經三十多年。多年流弊之下,攔路搶劫的賊人,多如牛毛。尤其是汝寧府,是湖廣通往中原,江西北上京師,南陽東下江南的要衝,攔路劫匪遍地都是,一定會給熊歎蜜修路,帶來極大的幹擾。


    馬戲子、李光佑和魚成龍,經常在汝寧府一帶活動,本身武功高強,所以護路巡捕的任務,他們三個最合適。


    然而三人乃是抗清誌士了,血氣方剛,怎麽肯做滿清官府的巡捕?


    見他們不接文牒,曹繼武笑了:“怎麽?打輸了還這麽神氣!要不,本府殺了你們,再要你們名垂青史?”


    三人聞言,跳腳齜牙咧嘴地大怒。


    馬戲子一把搶了文牒:“先說好,你的路修完了,我們之間的事也就結束了!”


    人各有誌,不可強求。曹繼武也沒打算長期留用,揮了揮手,讓他們趕快滾蛋。


    魚成龍迴頭指著鼻子發狠:“曹繼武,你等著,我們之間沒完!”


    曹繼武微微一笑,轉頭看著祁偉年:“要不要本府給你也找個差事?”


    祁偉年冷聲一聲,縱身一躍,飛了出去。


    “他娘的,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曹繼武伸手攔住了陰手陽臂:“由他去吧。”


    陽臂有些擔心:“看那三個混蛋的架勢,一定不會好好給咱們大清幹活!”


    曹繼武歎了口氣:“放心好了,要想富先修路,老百姓都知道這個道理,何況是他們?”


    陰手忽然有些好奇:“你剛才背後那一撞,甚至比羅都統都要厲害,能不能交給我們?”


    “看在遏必隆的份上,當然可以。”


    曹繼武說完,輕輕推出了一掌。


    陰手兄弟瞪大了眼睛:“就這麽簡單。”


    “以你們現在的見識,境界和修為,隻能先來這簡單的一招。簡單的事情重複做,你們能全力堅持下來,就是非凡。三年之後,如果你們真的可以再造,我再繼續深入。”


    門前一輛馬車出現,佟福突然下來了,曹繼武的身影,早已飛出了門外,聲音卻久久在府堂迴蕩,陰手兄弟實在是不敢相信,雄渾無比的熊形之功,竟然是這麽簡單的一招。


    稗史先生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努力練吧,不會錯的!”


    說完,他也飛身而去,偌大的府堂,隻剩下發愣的陰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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