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繼武得了狀元,兩個兄弟,金日樂帶著一隊鑲黃旗將士,金月生帶著一隊正黃旗將士,全城巡遊,大力捧場。


    當今的北京城,是當年永樂皇帝,在元大都的基礎上,修建而成,共分東南西北中五城。皇帝和士大夫居住的北城,被稱為內城,老百姓居住的其他四城叫外城。


    滿清八旗進入北京城,內城所有的漢人,全部被趕入外城。兩黃旗居北,兩藍旗居南,兩紅旗居西,兩白旗居東,滿洲八旗,四麵八方,拱衛皇城。


    所以三兄弟在內城遊行,相對安全。


    而外城街巷比較複雜,漢人龐雜,治安遠遠不如內城。加之漢人高層人士,被滿人拿著鋼刀皮鞭,趕出皇城,心裏恨著呢,時刻藏著想搗蛋的心思。


    曹繼武作為漢人,卻做了清國的狀元,大大有違廣大漢人的意願。所以外城那塊區域,一定有人給新科狀元找麻煩。


    本來曹繼武個人,也不想張揚。所以在二金的鼓搗之下,遊了一圈內城,曹繼武便以安全為由,不願去外城。


    然而如今的形勢,和以往不一樣了。曹繼武要想在清國站穩腳跟,大展宏圖,光有能耐還不夠,必須要有名氣。新科狀元遊行,正是打名氣的最佳時機。漢人也是清國人,怎能放過外城呢?


    況且剛剛站穩腳跟的清國,絕大多數管理方式,沿襲的是明國舊例。北京城所有的治安,全部由兵部直屬的五城兵馬司負責。


    滿清來了以後,嫌漢人不安全,於是從八旗抽調精兵,組成護城步軍,維護內城的安全。


    然而外城的治安,仍然由五城兵馬司負責。


    五城兵馬司,都指揮使是佟國綱,總兵是佟國維。在佟氏兄弟的地盤上,有哪個漢人膽敢搗亂?


    所以在二金的鼓搗之下,遊行隊伍,來到了大清門內,準備從這裏出去。


    原來的大明門,清國把門匾反過來,刻上大清門三個字,就成了大清門,這是皇帝的專用通路。隻有經過皇帝的允許,帶著聖旨,其他人才能通過大明門。


    按照明國舊例,新科狀元,都要經過大明門出外城,可是三兄弟沒有聖旨。


    如今清國的大權,掌控在四個輔政大臣手裏,小康熙還沒有親政,所以有沒有聖旨,無所謂,按照慣例放行就是了。


    可是內城九門提督費揚古,是輔政大臣蘇克薩哈的小舅子,正白旗的人。蘇克薩哈因為背叛了多爾袞,為其他三位輔政大臣所不齒,所以正白旗和兩黃旗的矛盾極深。


    按照明國舊例,九門提督直屬兵部,隻是個三品武將。內城真正的防衛司令官,是步軍統領。而當今步軍統領是穆馬,兵部尚書則是佟六十。


    所以一見費揚古耍橫不讓過,二金立即下馬,輪拳就揍。


    大清門防衛官兵,是兩藍旗的人。多爾袞時代,正白旗強行擠掉正藍旗,成了上三旗之一。所以同出一源的兩藍旗,和正白旗的矛盾也極深。因此二金揍費揚古,兩藍旗的官兵,卻在一旁看笑話。


    恰好步軍總兵洞明經過,架住了幫助曹繼武,架住了二金。


    洞明把費揚古拉至一邊,小聲勸道:“新科狀元出門遊行,這是慣例。皇帝沒有親政,根本用不著聖旨。大清門開不開,兵部尚書說了算。如今兵部尚書是佟六十,而今日的主考官也是他,你不讓新科狀元過去,實在是說不過去啊!”


    兩白旗同出一源,洞明是鑲白旗的,所以他的話,費揚古還是聽得進去。況且洞明說的也在理。


    曆代以來,明國的兵部尚書,權力最大。明國的一切軍事力量,全是兵部尚書說了算。當今的清國,沿襲是明製,所以小小的九門提督,哪裏敢打兵部尚書的臉?


    然而額頭、嘴角和肩膀,一陣陣抽射般陣痛,費揚古頓時齜牙咧嘴起來。二金虎著呢,下手當然不會輕。費揚古被揍得鼻青臉腫,憋了一肚子鳥氣,拉不下臉麵。


    洞明搖了搖頭,替費揚古揮了揮手。


    兩藍旗的官兵,可不敢得罪二金,既然有洞明耽待,他們急忙打開了大清門。兩黃旗護持的遊行隊伍,大搖大擺地出了大清門。


    遊行隊伍剛出大清門,寬闊的神路街兩邊,立即湧來密密麻麻的人群。


    果然不出曹繼武所料,這些外城的漢人百姓,見了遊行隊伍,有的憤怒,有的憎恨,有的喝倒彩,有的起哄。


    要不是兩黃旗將士,兇神惡煞,提刀唿和,爛菜葉、坷拉、石塊等等,早已砸了過來。


    一幫沒能才的窮棒子,一雙雙見不得別人好的眼神,一臉臉無知愚昧的表情,一顆顆嫉惡如仇又膽小的心眼,讓二金大為掃興。


    曹繼武無奈笑了笑:“我說不來吧,你們倆非要湊熱鬧。”


    金月生老大不滿:“好心當成驢肝肺,還不是為了你?”


    曹繼武感慨:“看來漢人的百姓,還是蠻有民族榮辱感的!”


    “屁股朝天放屁,老天是你能忽悠的嗎?”


    金日樂瞪了眼睛,“我們帶來的兩黃旗,不過三百人。你掙開狗眼瞧瞧,烏壓壓的一大群,看不到邊際,少說也有幾萬人。他們要真膽量擔當榮辱,手裏的那些石頭瓦片土坷垃,也能把我們給砸死。”


    金月生哈哈大笑,欠身伸手,點了調皮鬼的腦殼:“他們要是真有膽量擔當榮辱,一人一口唾沫,咱們四十萬滿人,早被淹死了。”


    金日樂也哈哈大笑:“有道理,但卻是廢話。孔老夫子從地下爬出來,一定給你大大的戴頂高帽子。”


    曹繼武無奈歎了口氣:“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們缺的,正是那點火苗。可惜孔老夫子,是澆水的那位,不是提供火苗那位。”


    “呦呦呦,想必你就是那位提供火苗的人?”


    金月生一臉壞笑,拉了鵝黃金的韁繩,“來來來,瞧瞧他們一臉臉無知的憤怒,你來給他們提供火苗,讓二爺好好見識見識。”


    二金真夠操蛋的,望著兩邊族人,滿滿的愚昧表情,曹繼武相當的糟心。


    見曹繼武不說話,二金笑得更開心了。


    “你不提供火苗,那就二爺來了。”


    金月生提馬上前,仔細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門,嗖一聲,拔出鳳翅刀,對著兩邊窮棒子,一番慷慨激昂的義正言辭:


    “文天祥,知道嗎?”


    “當年的文天祥,就是在這裏,被大元帝國砍了頭。所以他獲得大義氣節,留取丹心照汗青。”


    “你們當中,有誰想上來,讓二爺也砍了腦袋,我把大義氣節送給你們,讓你們和文天祥一樣,留取丹心照汗青?”


    明國正統主流教育出來的窮棒子,當然知道文天祥是誰、他們氣得渾身發抖,手裏攥緊了各種‘暗器’,可是鳳翅刀寒光閃閃,誰也不敢上前。


    大義氣節,的確非常好聽,但是要拿命去換,內心深處的本能提示,還是免了吧!


    所以群情激憤,被壓抑得,個個臉紅脖子粗,沒有人敢發泄出來。曹繼武搖頭無奈,二金以及兩黃旗眾將,卻笑破了肚皮。


    金月生迴馬,敲了曹繼武的腦殼,一臉笑盈盈:“師兄,看來這幫窮棒子,還是知道什麽是現實,文天祥那一套,忽悠不了他們。”


    “不錯,這群窮棒子,人窮誌不窮,他們一個二個,本身就是一點火苗。在三爺看來,眼前烏壓壓的一大片,就是熊熊燃燒的大火,足夠把全世界給燒穿。大師兄,你要不要感受感受?”


    “別……”


    曹繼武還沒反應過來,金日樂照馬屁股一鞭,鵝黃金一聲嘶鳴,立即飛奔起來。


    雞血情緒的噴張,迅速有了選擇。人山人海的激昂憤怒,遮天蔽日的石塊瓦片土坷垃,猶如黃河決堤,鋪天蓋地般向曹繼武砸來。


    幸虧鵝黃金風馳電掣,要不然,曹繼武真有可能被砸死。群情還不解恨,猶如潮水倒灌錢塘江,洶湧撲追鵝黃金。


    調皮的二金,幾乎笑岔了氣。


    佛尼忍住笑,提馬上前:“你們倆真夠混蛋的,這麽把大公子往死裏整?”


    “放心吧,死不了。師兄這犢子,能耐大著呢,即便全天下的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照樣淹不死他,何況上幾萬枚土坷垃?”


    庫杜搖了搖頭:“不過看這潮水一般的義憤填膺,你們倆這麽玩法,也太損了吧?”


    “你懂個屁!”


    金日樂迴頭瞪了一眼,“三爺這叫順應民意,知道不?咱們一出皇城,你瞧這幫窮棒子,一個二個,鬥雞眼似的。既然他們痛恨大師兄,那三爺就幫他們一把。為老百姓辦事,怎麽能是損呢?”


    眾人又笑翻了天。


    過了一會兒,侯得林忍住笑:“不過這麽一來,公子的名聲,估計比秦檜還要臭。”


    金月生一臉笑盈盈:“不能揚名立萬,那就遺臭萬年。如果不能讓他們喜歡,那就讓他們恨,恨的極致。打名聲嘛,可以好的一塌糊塗,同樣也可以壞的亂七八糟。反正名聲這玩意嘛,那就是別人給的。別人想拉屎,你卻硬讓他吃飯,這能行嗎?”


    金日樂搖頭晃腦:“至於秦檜嘛,他就是替趙構背鍋的。老百姓不敢把屎拉在趙構身上,所以秦檜隻能一直當屎盆子。這和眼前的場景一樣,窮棒子們,不敢把屎拉在我們頭上,所以大師兄隻能當屎盆子了。”


    劉飛羽無奈搖了搖頭:“如此的愚昧無知,百姓真是可憐!”


    金月生連連搖頭:“老百姓沒有膽量,激憤的情緒,發泄不到正主上。他們給主子找背鍋俠,也給自己推卸責任。這樣的老百姓,放在任何地方,都沒有希望翻身。如果你能改變他們,那就努力。如果不能,請不要可憐他們。”


    如果不是曹繼武,侯得林四兄弟,劉飛羽,鐵破甲等等,和眼前的人群一樣,眾人連連感慨不已。


    過了一會兒,黃飛升忍不住問道:“不過名聲太壞了,終究不是好事吧?”


    “名聲是大清給的,三爺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


    金月生點點頭:“如今是清國時代,所有的名聲,都出自大清。即便是明國以前的名聲,想流傳後世,也必須先符合大清的口味。士大夫們雖然掌握了筆杆子,但他們早已投降了,根本沒有那個膽子,不看主人的臉色。所以師兄的名聲問題,你們不要杞人憂天了。”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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