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曹繼武所料,滿洲八旗眾將,見一個小小的千戶跳出來主事,個個心裏不服氣。大家齊聚在濟朗的家中,力請德高望重的鄭親王,出麵懲治曹繼武。


    “長沙城中,有這麽多朝廷大員,既然要聽一個千戶擺布,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賀布一聲大叫,紗布等人紛紛附和。


    等眾人嚷嚷完了,多尼也對濟朗大倒苦水:“曹繼武這小子,拐了東娥妹子,公然不把咱大清國策,放在眼裏。如今他又冒出來管理長沙府,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王叔,你可要出麵管一管。要不然,長沙竟然被一個小小的千戶擺布,我等豈不成了笑話?”


    雖然膈應曹繼武主動來事,但多年小心處事的濟朗,腦子可並不傻,因而他沒有被眾人的情緒拱動。


    目前的長沙城,表麵上是曹繼武在唿風喚雨,但實際上,長沙城真正的主人,並不是他曹繼武。在這亂世當中,實力決定一切,至於其他的,全是扯淡。沒有實力,就連說話的權利也沒有,隻能老老實實地呆著。如果誰不識趣,就會被實力無情地碾壓。


    濟朗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抬頭問眾人道:“吳三桂那裏,有什麽消息?”


    眾人聞言一愣,紗布首先叫道:“提起吳三桂這犢子,真夠可恨的。我們打敗仗,他卻撈了許多好處。本將數次向他討要自己的士卒,可都被他用各種理由給堵迴來了,真是氣死我也!”


    賀布也跳腳大罵:“癟犢子吳三桂,如今在湘春門外,明目張膽地操練兵馬。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裏。王爺,你可要管一管,這樣下去,這吳三桂可真成了氣候!”


    眾人紛紛附和,大罵吳三桂無恥小人,搶奪別人的人馬不還。


    遼東一眾大嗓門,幾乎把王府屋頂要掀飛了。濟朗受不了眾人聒噪,終於忍不住大叫;“別吵了,本王的耳根都被你們震碎了!”


    眾人聞言,立即住了嘴。


    濟朗指了指眾人,一本正經地教訓:“你們這幫犢子,懂個屁,整天就知道瞎嚷嚷。”


    眾人被罵得縮頭收頸,不敢迴話,場麵頓時鴉雀無聲。


    過了盞茶功夫,多尼小心地向濟朗請教:“還請王叔指點迷津。”


    濟朗聞言,在靠背椅上晃了兩晃,語氣輕緩而平常:“長沙城開刀五日,曹繼武連續殺了五千多人,為什麽他吳三桂,連個屁也沒放?”


    眾人聞言,皆麵麵相覷,不知所以然。


    見眾人一臉懵逼樣,濟朗捋了捋胡須,問眾人道:“吳三桂的大軍,就在長沙城外,曹繼武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無動於衷,這說明什麽?”


    多尼聞言,忽然驚唿:“原來這吳三桂,和曹繼武早就穿一條褲子了!”


    如今長沙城中,就數吳三桂的實力最強,沒有他的支持,曹繼武怎麽可能翻天?眾將也紛紛明白過來。


    濟朗摸了摸光溜溜的腦門,指了指眾人的鼻子:“你們啊,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都不長一點腦子。你們也不好好想想,自從我們南下之後,他吳三桂,有哪一次不是走在咱們前麵?”


    自從大軍武昌南下到衡州,吳三桂的每一步,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衡州各路清軍,悉數大敗,然而他吳三桂,卻趁機大撈了一把,實力暴增。除去個人恩怨,吳三桂這一招妙棋,真叫人拍案叫絕。經濟朗提醒,眾人恍然大悟。


    穆馬驚唿:“這麽說來,縱使聰明的曹繼武,也被他吳三桂玩在鼓掌之中?”


    濟朗搖頭:“吳三桂?就他那豬頭?”


    多尼驚唿:“原來是劉玄初!”


    眾人聞言,吃了一驚。


    吳三桂有個軍師叫劉玄初,滿洲八旗將領,都知道有這麽迴事。但劉玄初具體是何許人也,大家都沒見過。


    愛星阿有些吃驚:“這個劉玄初,不顯山不露水,他曹繼武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被他耍了?”


    濟朗聞言,反問愛星阿:“你見過有哪個高人,顯山露水過?”


    愛星阿語塞。


    “我知道怎麽迴事了。”


    眾人的目光,頓時被圖敏吸引了過去。


    圖敏振振有詞:“吳三桂樹大招風,他不敢出麵,又不想讓長沙落入我們手裏,所以劉玄初才把曹繼武推了出來。而曹繼武盡管是個千戶,但他借助經略使的名義發號施令,因此我們也不便多嘴。”


    多尼總算通竅了,一臉吃驚:“王叔,我也明白了。從衡州之戰沒有開始的時候,所有的局勢,都已經掌控在他劉玄初手裏!”


    濟朗點了點頭,重重地拍了拍腦門,連連感慨:“這個劉玄初,果然高明啊!”


    眾人聞言,雖然憎恨吳三桂,但對劉玄初的神機妙算,卻是心驚不已。


    如今吳三桂在劉玄初的幫助下,實力暴增。與此同時,八旗因為衡州大敗,實力驟減。此消彼長之下,目前的長沙城,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吳三桂的地位。如今的吳三桂,尾大不掉之勢,已經形成。接下來湖廣前線這一副爛攤子,還必須有他吳三桂來主持。


    多尼有些不甘心,小心地問濟朗:“王叔,我們真的要請吳三桂,出麵主持大局?”


    濟朗歎了口氣:“我們都被劉玄初裝在了套子裏,能有什麽辦法?”


    穆馬聞言,搖頭歎道:“以曹繼武的本事,掌控長沙城,沒有多大問題。這樣他吳三桂,就有了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加強操練兵馬。不出兩個月,八萬精銳大軍在手,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是不請他吳三桂出麵,自己心裏也會不安。”


    眾人聞言,俱皆吃了一驚。


    衡州戰敗之際,吳三桂收攏的,雖然都是潰兵。但是這些潰兵都是久經戰陣之人,稍加訓練,重新編製,立即就會重新成為精兵。八萬精兵在手,誰敢不給吳三桂麵子?接下來的局勢,沒有他吳三桂,還真是不行。畢竟人家絕對的硬實力,就在長沙城外。


    然而大清可是滿人,作為主人的滿人,卻要看吳三桂的臉色,這還是主人嗎?眾將皆心中不快,紗布靈機一動,忽然對大家道:“我們能不能趁他們立足未穩,攪和他一下?”


    “我看你們,就別再想歪主意了。”


    金月生的笑聲,遠遠傳來。眾人吃了一驚,急抬頭,二金已經進來了。


    還沒等二金給濟朗和多尼見禮,紗布忍不住跳腳叫道:“你們兩個妖人,胳膊肘子往哪拐了?”


    金日樂給二位王爺見完禮,指著紗布的鼻子,一臉的笑盈盈:“你既然說我們是妖人,這胳膊肘子嘛,當然就不往你這拐了。”


    紗布很不高興,拔刀而起。


    愛星阿性子急,一把推開紗布:“咋咋唿唿的,你能不能少整兩句廢話?”


    接著,愛星阿央求二金:“你們倆也是滿人,如今咱們受人欺負,快來想辦法。”


    金月生兩手一攤:“二爺就不賣關子了,你們想找精步營的麻煩,就是打洪承疇的臉。別看咱們是滿人,他洪承疇吃起人來,可是不吐骨頭的。所以別怪我們,沒有提醒你們。”


    “不錯。”


    金日樂指著眾將的鼻子,鄭重提醒,“如今吳三桂已經做大,就連洪承疇都不敢以身犯險。但精步營就是他的眼睛,長沙城的一切,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們敢糊弄他的眼睛,一旦他和吳三桂穿一條褲子,你們就等著完蛋吧!”


    “哎呀,你們怎麽老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愛星阿很不耐煩,“快說,你們到底有沒有主意?”


    金日樂兩手一攤:“劉玄初處處算計在我們前麵,就連聰明絕頂的大師兄,也被蜀耗子拉進溝裏了,能有什麽辦法?”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家夥,不會向著我們說話。”


    賀布大叫一聲,接著走到濟朗麵前,建議道:“王爺,我看不如這樣。範承謨是布政使,長沙城本來是他說了算。不如我們請他出麵,敲曹繼武一杠子,先滅滅他的銳氣。”


    二金聞言,哈哈大笑。


    愛星阿也不以為然,攥起拳頭,點了點賀布的胸口:“你帶人大鬧府衙,打了知府耿介,把人家布政使的臉,抽得啪啪響,尊嚴碎了一地。估計如今,人家早罵你祖宗八遍了。”


    賀布聞言,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金月生上前,鄭重對濟朗道:“王爺,衡州一戰,我們吃了大虧。目前我們最重要的,就是先保存實力,恢複元氣,不宜再招惹是非。如果我們連這點家底,都給折騰光了,還怎麽向朝廷交代?”


    穆馬也讚同金月生的想法,於是上前附和:“王爺,我同意庫阿痕的建議。無論是遠在武昌的洪承疇,還是盡在眼前的吳三桂,哪一個都不是軟柿子,不是想捏就捏的。所以,末將也以為,目前咱們還是韜光養晦的好,讓他們漢人隨便去玩。”


    衡州慘敗,在場的所有人,都逃不了幹係。朝廷雖然沒有怪罪,然而不代表他們,對前線八旗沒有看法。如今的朝廷,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廣東的尚可喜,已成驚弓之鳥,自顧尚且困難。長沙城也成危卵之勢,現在的八旗,實在是無力維持大局。


    濟朗聽了金月生二人的建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然而濟朗話音剛落,調皮鬼忽然一臉驚喜:“我有主意了!”


    眾人急將目光轉向金日樂,調皮鬼玩心頓起:“大師兄那個愛跳腳的老丈人,不是在城中嗎?為什麽不讓他出來耍耍?”


    佟盛年身為西南經略副使,洪承疇不在,按說這長沙城中,就數他的官大。


    濟朗聽了調皮鬼的餿主意,一拍腦袋:“哎呀,本王老糊塗了,怎麽把佟盛年給忘了?”


    多尼也很高興:“王叔,我們雖然是王爵,但若論起職位來,他佟盛年還要在我們之上呢。所以他完全有權利掌管長沙城,如果他出麵,咱們八旗就不會這麽被動,反而能夠反過來製衡吳三桂。”


    請佟盛年出馬,眾人皆認為是好主意,也紛紛附和多尼。


    金月生悄悄將金日樂拉到一邊,埋怨道:“你怎麽給師兄出幺蛾子?”


    金日樂嬉皮笑臉,低聲迴道:“有什麽大不了的,佟盛年那頭蠢驢,哪裏是大師兄的對手?”


    原來調皮鬼出這餿主意,純粹是為了找樂子。


    金月生明白了金日樂的用意,點了點他的腦袋,一臉壞笑:“老丈人和女婿跳腳,咱們就在旁邊看大戲!”


    金日樂也一臉壞笑:“到時候咱們趁機加把鹽,把佟盛年那把火燎起來,看看大師兄的苦瓜臉!”


    金月生一把揪住金日樂耳邊鬢:“你就不怕蘭兒的鐵砂掌?”


    金日樂急道:“你不咬舌頭,她怎麽會知道是我?”


    二人相對一眼,皆哈哈大笑。


    紗布要親自去叫佟盛年,金日樂急忙攔住:“不必,不必,隻要王爺一張紙條,就足夠了。”


    濟朗聞言,立即寫了張紙條,遞給了金日樂。調皮鬼揣了紙條,告辭眾人,高高興興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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