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來年春季,金月生從廣東帶著大批商隊趕來。黃忠義、趙通海、周崔芝等人的家眷,也跟著金月生而來。當然佟君蘭和沈婷婷二人,自然也跟了過來。


    又過了幾天,周崔芝也帶著大批船隊,從福建、台灣、東瀛和琉球趕來。曹繼武顧不上和佟君蘭二人親熱,召集周崔芝等人,商討南洋貿易公司運營的事情。


    鑒於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效益極高,因此眾人公決,以荷蘭人的經營理念和管理方式,運作南洋貿易公司。


    周崔芝出銀百萬兩,占了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五。眾人一致通過,給曹繼武三兄弟每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以便控製公司。曹繼武考慮到,三兄弟以後都不在南洋,於是拒絕了眾人的盛情。


    考慮到南洋西洋人的實力較大,於是曹繼武決定,拿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賣給西洋人,規定每家隻能購買百分之五的股份。這樣既能拉攏西洋人,又不至於被西洋人聯合掣肘。


    鑒於南洋艦隊強大的實力,以及背靠著大清國,南洋貿易公司,效益一定非常可觀。英吉利人和荷蘭人,都私下找到曹繼武,想多出錢多買股份,被曹繼武拒絕了。


    最終荷蘭東印度公司、英吉利人東印度公司和葡萄牙東印度公司,各買了百分之五的份額。西班牙東印度公司和法蘭西東印度公司,分買了另外百分之五的份額。


    曹繼武給金月生和金日樂各留下了百分之五的份額,給尚可喜預留百分之二十的份額,其餘的股份,全部分給趙通海等人。


    給殺人狂魔尚可喜預留?眾將紛紛反對。


    南洋艦隊的建造,離不開尚可喜的大力支持。給他最多的股份,也是應該的。情懷、憤怒、仇恨等等所有的感情,都可以理解。西洋人殺遍全球的人,全世界的弱者都在憤怒,有用嗎?接下來全球的秩序,有可能還是由西洋人來確立。


    廣東的情況也一樣,接下來的一段時光,板上釘釘是尚可喜時代。自然之道,跟感情沒有關係。發泄情緒可以,但絕不能把情緒帶到做事上。廣東直麵南洋,尚可喜目前是廣東的掌控者,以後南洋貿易公司,同樣離不開他的大力支持。


    活人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活,如果連生存都解決不了,哪有那份閑心去談情懷?眼前的這幫別人不要的爛命,順著曹繼武的東風,終於算是鹹魚翻身了。翻了身不來好好做事,反而去收拾什麽情懷,純屬吃飽了撐得。


    在三兄弟的開導之下,眾將終於同意了曹繼武的決定。


    大家通過探討,公司董事會有周崔芝負責,經營權由黃忠義、龍卷浪和李海生負責,艦隊指揮權由趙通海和孫德誌負責。恢複大明舊港宣慰司,周崔芝和趙通海為正副宣慰使。曹繼武將南洋事務安排妥當,讓二金抓緊時間裝載南洋特產,趁著東南風,準備返迴廣東。


    這天夜景很美,曹繼武忙裏偷閑,在一處海灘椰樹下,與佟君蘭和沈婷婷看星星。周崔芝、趙通海、龍卷浪、黃忠義等人隔開二金、彭春和蘇春,前來找曹繼武。


    佟君蘭一看眾人的架勢,無奈笑了笑:“夫君,這幫家夥,要給你黃袍加身了!”


    沈婷婷也一臉笑盈盈:“相公要坐金鑾殿了!”


    曹繼武指著佟君蘭迴侃:“那你就成了皇後。”


    沈婷婷不高興了:“那我呢?”


    見沈婷婷吃醋了,曹繼武輕輕吻了一下麵頰:“你說呢?”


    沈婷婷撅了撅嘴,打了一粉拳。


    此時周崔芝等人已到,看了看三人的情形,欲言又止。


    曹繼武扶起佟君蘭和沈婷婷,歎了口氣,對眾人道:“我們都是兄弟,有話盡管直說。”


    張飛虎遼人,心直口快:“俺本大明蓋州衛百戶,可恨大明無腦,殺了毛大帥。俺等成了後娘養的,不得已投靠了滿清。但滿清畢竟是韃子,處處提防咱們漢人。這裏天高皇帝遠,咱們手裏也有家夥事,不如就在這裏另立南洋國,省的迴去受韃子的鳥氣。”


    黃忠義附和道:“韃子是咱們漢人的仇人,如今占據了漢人的江山。咱身為漢人,應該以恢複漢人社稷為重,豈能給韃子做奴才?不如公子留下來,帶領我們建立南洋國。並以此為基地,召集漢人,組建強大的艦隊,反攻迴去,趕走韃子,重立我漢人正統。”


    眾人也紛紛附和,皆讓曹繼武留下來。


    過了一會兒,眾人漸漸沉默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曹繼武。


    周崔芝上前一步,對曹繼武道:“建立南洋國,是眾望所歸。老弟是明白人,不需老哥多言。希望老弟念在同甘共苦,遂了弟兄們的心願。”


    說完,周崔芝跪在了曹繼武麵前,眾人也紛紛跟著跪了下去,懇請曹繼武留下。


    曹繼武歎了口氣,仰望星空,良久,喃喃道:“北方還有一萬萬漢人同胞,飽受煎熬。曹某實在是不忍心拋棄他們。”


    龍卷浪自信滿滿:“我們現在已經站穩腳跟,可以隨時打迴去啊!”


    眾人也紛紛附和。


    “打迴去並不難。但打迴去就能把滿人趕走嗎?”


    曹繼武看了看眾人堅定的目光,繼續道,“你們想多了,老百姓雖多,不占主導地位。他們隻是跟風,情願不情願,都得忍受。百姓和你我都一樣,沒有人願意成為滿人的奴才。但是滿清數十年間,秋風掃落葉般席卷全國,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眾人麵麵相覷,疑惑不解。


    “漢人不堪一擊的真正原因,是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士紳。東林餘黨,北京城的一班朝臣,南京城的一班朝臣,哪一窩子,不是屈膝投降?哪有漢人半點的民族氣節?滿人以漢製漢,正是靠著這幫變節的家夥,統治著百姓。不把他們清除,普通百姓,怎麽可能翻身?”


    眾人皆默默不言。


    眼前的這幫混蛋,有誰沒受過官府的欺壓?千年傳承的鐵律,官民不兩立,官賊更不兩立。眼前的這幫人,在明國官府眼裏,沒有一個是正經人物。


    明國時代,周崔芝,原名周鶴之,閩北建州周氏望族。那個鶴字,就是周氏族中的排輩。為了不給族人招來災難,周鶴之改成了周崔芝。這家夥海盜頭子,數典忘祖,給東洋鬼子當幹兒子,十惡不赦都不足以平正統之大憤。


    趙通海、龍卷浪、李海生、黃忠義等等,全是十惡不赦的海寇,被人和倭寇混為一談。孫德誌、張飛虎等等,跟著毛文龍,全是人人唾罵的賣國賊。仇仕通等人更爛,全是一幫流民下賤,一輩子鐵定爛命一條,連被人罵成賣國賊的資格都沒有。


    曹繼武這家夥,更上不了明國正統的台麵。想法和別人不一樣,妖言惑眾,純屬神棍一路貨色。明國士大夫團夥,一定傾盡全國力量,堅決撲滅曹繼武。


    幸虧當今是清國時代,順便把翻身的機會帶給了他們。如果是明國時代,士大夫正統正義的大帽子,一定歇斯底裏,把這幫混蛋狠狠地扣牢。


    士紳階層,早已根深蒂固,要清除他們,談何容易?要想徹底清除這幫偽君子,必須把他們奉為經典的儒家學說,虛偽的麵目揭穿,甚至徹底推翻。


    但自漢武帝以來,儒家虛妄之言,統治了一千七百多年。儒家建立的理學,三綱五常,仁義道德等等荒謬之說,早已印在漢人的骨髓裏,形成了巨大的邪惡世俗力量。要把它剔除,是人都會痛,這種痛,比肉痛更令人難受。所以無論各個階層的人,都會竭力反對。


    老百姓反對,是因為他們認知有限,看不清儒家虛妄的真麵目。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道德體係,所以他們不願意做亡國奴,更不願意把他們早已習慣的道德觀念拋棄。強行割去這種習慣,比殺了他們更令他們難受。


    老百姓無知的意願,反過來,恰恰支持了變節投降士紳的合法性。而士紳正好借助這個,來維護他們的利益。隻是他們把大明的官服,換成了大清的官服。這對他們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曹繼武長長歎了口氣:“滿清入關,第一件事,就是接過明國正統的大旗,續封了衍聖公,借助儒家士紳控製全國。所以即使我們建立了南洋國,打迴去容易,推翻大清卻難。”


    “精辟,入木三分!”眾人正在專心聽曹繼武分析,猛然聽到金日樂的叫喊,皆是一驚。


    曹繼武見眾人緊張,安慰道:“我的事瞞不住他們倆,他們倆已經將彭春和蘇春隔開,足以給咱們留下了顏麵。”


    眾人扭頭一看,果然隻有二金二人,慢慢走了過來,並沒有其他人跟來,紛紛放下心來。


    至於那個衍聖公,就是士大夫的一麵旗子。文聖孔夫子,武聖薑太公。趙宋帝國,為了自己的小九九,以文製武,極力弱化武人的地位。然而薑太公這人,太過詭異,能力超凡,這是唐代之前,武人的楷模。趙家官連個節度使都害怕,更何況是超神的薑太公?


    所以為了防止武人威脅自己的小九九,於是士大夫們和趙家官一起鼓搗,把孔夫子的後人搬出來,封了個衍聖公。接下來的明國,為了自己的小九九,也把衍聖公給搬了出來。


    當初孔有德南下,去泰安孔廟認祖歸宗。結果孔衍植愣是捏造一大堆理由,汙蔑孔有德不是孔夫子的後人。氣得耿忠明和尚可喜當場跳腳,拔出腰刀,要把孔衍植宰了。念在都姓孔的情麵上,孔有德饒了孔衍植,拂袖而去。


    結果孔有德前腳剛走,孔衍植就跑到北京城趴下了。當初女真人來了,衍聖公趴過一次。蒙古人來了,衍聖公又趴了一次。如今滿人來了,衍聖公再趴一次,那也是依照祖宗的先例,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隻是為什麽不讓孔有德認祖歸宗?


    不是因為孔有德的超級惡名,如果因為這個,孔衍植也不會向滿清趴下了。因為孔有德的名氣實在太高。讓他認祖歸宗,孔夫子兩千多年的名望,全都被孔有德帶走了,還有孔衍植玩得嗎?


    所以把孔有德趕跑,孔衍植帶著孔夫子的名望去趴下,籌碼就會高的多。順治要以漢製漢,孔衍植把孔夫子的名望帶來了,自然是正中下懷。孔衍植刮了腦殼,換了身皮,繼續過上了榮華富貴的日子。所以明末清初,孔家兩大高人,一個比一個牛掰。


    所以三兄弟常說,殺人並非是壞人,奸邪一定惡徒。孔有德、尚可喜這些人,殺人如麻,惡名遠揚。孔衍植代表的士大夫,利用孔夫子的仁義道德,忽悠老百姓,成功將老百姓的注意力,引向了孔有德等人。


    所以老百姓對孔有德等人,狂罵不止,而對孔衍植等人,卻是感恩戴德。又是士大夫們,稍微給點甜頭,老百姓就感動得稀裏嘩啦。所以看得見的壞人,固然可恨。躲在背後的惡徒,才是真正的惡魔。當今華夏,真正的毒瘤,就是那幫士紳。


    當今孔家的兩大高人,二金你笑一句我扯一句,終於搗騰完了。對於士紳而言,反清是民族大義,降清是美好生活。眼前這幫以前的爛命,仁義道德這個玩意,終於被搗騰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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