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顧炎武的敘述,以及自己多日來的接觸,對於妖端曹繼武的人品,方以智還是相當有把握。


    別人扔來的仁義道德,盡管都非常的華美,但妖端曹繼武卻不吃這一套。既然他不吃,再來跟他磨嘰仁義道德,除了自取其辱,就是浪費口舌,不如給他來直接的得了!


    於是方以智對曹繼武和盤托出:“實不相瞞,曹老弟軍中趙通海、龍卷浪、李海生、黃忠義等人,皆心存我民族大義,隻要曹老弟你振臂一唿,他們必然響應。”


    王夫之接道:“另外範承恩也聯係了杜永和,熊老哥作為內應,我們裏應外合,殺掉尚可喜等人,奪取廣東。並以此為基地,指揮艦隊,順海北上,直搗北京城,驅除韃子,簡直是輕而易舉地的事情。”


    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烏龜身邊,永遠離不開王八蛋。盡管不是一個鍋裏吃飯的,但三個混蛋士大夫,還是穿上了一條褲子!


    曹繼武暗罵一聲,轉頭看著熊賜履。


    清國廣東按察使熊賜履,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了一疊精簡箋紙,遞了過去:“這是方兄和王兄,詳細擬定的計劃,熊某已經看過了,如果曹老弟同意,大事可成。我華夏之正朔,複興有望矣!”


    扣了一堆大帽子,目的還是要艦隊反水,曹繼武搖了搖頭,無奈歎了口氣:“書生到底還是書生!”


    王夫之大為不滿:“諸葛亮三分天下,劉伯溫一統江山,你這妖端化孫,憑什麽看不起書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上天不存在仁義,更不存在偏袒,對待萬物的態度,包括所有的人,都是不偏不倚。天地要怎麽運轉,有著自然之道,不會因為某些人,自以為是的雞血感情,而停下自己的腳步!”


    曹繼武盯著三個書生,繼續,“諸葛亮、劉伯溫等人,皆能堪破道家玄機,順應自然之道而行事。而你們,拿出的卻是,不合時宜的仁義道德,一廂情願地意淫,不切實際的雞血精神,滿腦子的美好憧憬,做出來的事情,不是可笑至極,就是令人跳腳罵娘。”


    “你……”王夫之氣極,抓狂怒吼,“竟敢侮辱老祖宗的聖人之道!不要狗眼看人低。”


    “你們一夥的,做出的可笑事,還少嗎?孔有德、尚可喜的部隊,是當年毛文龍的精銳。當年你們的同路人王象春,認為孔有德弟兄的命,不如他家一隻雞,逼得孔有德投降了大清,才有了現在的嶺南大清三王。曹某的弟兄和你們一塊,是不是也不如雞值錢呢?”


    當年祖大壽錦州被圍,孔有德奉登萊巡撫孫元化之令,前往救援。大明後期軍餉不濟,士卒們隻能領到代表軍餉的紅布條,多年不見朝廷的銀子。孔有德晝夜兼程,趕往錦州,經過吳橋時,一個士卒饑餓難耐,偷了王象春家的一隻雞充饑。


    孔有德抓了士卒,穿箭遊街,親自到王象春家,賠禮道歉。但官紳王象春,眼裏隻有他家的雞,根本不把錦州危急的軍情放在眼裏,一定要孔有德殺了偷雞的士卒,給自己泄憤。


    大明堂堂援邊大將,竟然被一個官紳蹬鼻子上臉,孔有德頓時不幹了。本身他就對毛文龍之死,耿耿於懷,再加上手下的鼓動,孔有德立即率軍,殺了王象春全家,舉旗造反。


    山東本來就是一鍋粥,再被孔有德一攪和,更是亂成了漿糊,大明海路牽製大金的計劃,更是無從談起。從此,遼東戰局呈一邊倒的勢態,大明對大金的攻勢,毫無還手之力。因為官紳家裏的一隻雞,而引起的吳橋兵變,改寫了明清之間的曆史走勢。


    吳橋兵變,和薊鎮兵變一樣,都是明國超級絕密的忌諱。士大夫們,把所有的罪責,全推到孔有德等人身上。對於自己一路人的愚蠢,竭力掩蓋。


    然而如今孔有德等人,就在跟前。聽到曹繼武提到了這些事情,士大夫方以智、王夫之和熊賜履三人,在事實麵前,不敢擺出仁義道德的大譜,一個二個三個,皆低頭默默不言。


    目前的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繼茂,兩人手裏的主力八旗漢軍,兩萬多人,都是能征善戰之卒,毛文龍的遼東嫡係,再加上他們一路南下收編的十多萬漢軍,以及李成棟的殘餘十萬人,實力空前強大。


    廣州城背山臨水,堅固異常。曹繼武手裏,加上八百陸戰步兵團,不到七千人,甚至不如廣州一個城門的守衛兵力。況且海軍攻城作戰的本領,本來就不如陸軍。要想對付尚可喜和耿繼茂,談何容易?


    西洋人的火器技術,雖然先進,但必須要有足夠的人數,才能發揮密集效應。台灣一戰,鄭成功的兵力,是荷蘭人的十倍。


    而眼前的尚可喜和耿繼茂,兵力是曹繼武的三十多倍。況且海軍的軍費,還必須是尚可喜點頭支持。所以隻要腦袋沒有被驢踢,就會知道,這仗根本就沒法打。


    即使曹繼武絕世奇才,出奇製勝,殺掉尚可喜二人,占據了廣州城,那又如何?


    東麵有潮汕總兵吳六奇六萬綠營軍,西麵有定南王孔有德,三萬漢軍八旗精銳為主的十多萬廣西軍,北麵贛州有總兵佟國綱收編的五萬楚軍精銳,南洋還有西洋人數千人的艦隊,再加上武昌洪承疇大本營的三十萬大軍,僅憑六千海軍守住廣州城,是不是癡心妄想?


    聽了曹繼武一番分析,按察使熊賜履,渾身冒出了冷汗。


    常言說的好,滿清滿清,然而一個韃子沒有,廣東周圍的二韃子漢奸部隊,就有六十多萬陸軍。僅憑六千海軍加上八百陸戰隊,怎麽和人家玩?況且洪承疇、孔有德、尚可喜、耿繼茂、佟國綱、吳六奇等等,哪一個會是泛泛之輩?


    方以智和王夫之二人,用民族大義,畫了一個大大的餅,結果熊賜履卻咬上去了。曹繼武一番力量分析對比,一下把這頭笨熊拍醒了。此時的熊賜履,內心後悔不跌,渾身直哆嗦,暗罵方以智二人,慷他人之慨,無恥德賊。


    過了一會兒,方以智不甘心:“台灣鄭成功,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


    “鄭成功?”曹繼武冷笑一聲,“他連周崔芝都容不下,有什麽理由,會和我曹繼武相容?”


    仁義道德,那都是說給別人做的。至於自己,永遠都是切身利益優先。畢竟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性。前前後後,鄭成功的所作所為,始終以自己的利益為中心。海盜出身的周崔芝,看的很清楚,所以他轉而投靠了曹繼武,借此機會,下南洋發展。


    “至於杜永和,草包一個。李成棟的兵,難道都是孬兵?範承恩、李任責、王德利等人,都是無能之輩?廣州城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依托海路,糧草兵員都不缺,竟然被他給玩丟了。此等窩囊廢,你們竟然和他合作,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


    王夫之大怒:“那是範承恩挾私報複,和杜永和有什麽關係?”


    曹繼武搖了搖頭,盯著王夫之:“曹某隻是言重了,你就跳腳。倘若曹某在大庭廣眾之下,也罵你一聲草包,你是不是要發瘋啊?”


    “你……”王夫之氣得說不出話來。


    方以智伸手攔住了他,正要說話,忽然屋頂一聲像是譏笑的響動,三個書生,頓時大驚失色。


    熊賜履忍不住顫抖驚唿:“誰?”


    曹繼武笑了笑,喝了一口茶:“三隻耗子而已。”


    三人聞言,放下心來。


    方以智忽然又緊張起來:“三隻耗子?明明是一聲響動?”


    曹繼武搖了搖頭,一臉笑盈盈:“廣東這鬼地方,耗子大如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方以智點點頭,終於放下心來。


    “熊大人如今是廣東按察使,能夠安心坐在這裏品茶,這比起你們的民族大義和國家存亡,要實在的多。這種生活,也正是杜永和想要的。而且錢謙益、冒辟疆等等,你們的同路人和老朋友,抗清是民族大義,降清是美好生活。所以你們兩個,也別抱太大的希望。”


    曹繼武接著提醒方以智和王夫之:“另外,範承恩和杜永和的小動作,早被毛金星盯上了。所以你們二位,如果想要美好生活,趕快離開廣東。”


    熊賜履聽到毛金星的名號,拿著計劃的手,頓時又哆嗦起來。


    曹繼武彈了彈銅獸燭台:“還不快把它燒了。”


    熊賜履頓時醒悟過來,連忙就著燭火,將計劃燒起了一團熱烈的火焰,連同他那超級高尚的春秋大夢,一起去見了朱元璋。


    曹繼武起身,指著方以智和王夫之,鄭重警告:“短短數年,數十萬滿人,席卷全國,萬萬漢人,不堪一擊。問題就出在我們漢人自己身上,而根源,就是你們那些虛妄的仁義之道。所以以後長點腦子,否則幹了傻事,還會連帶許多無辜的人去當炮灰。”


    三人望著曹繼武的背影,愣的久久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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