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突然不見了曹繼武,吳三桂很是疑惑,派人找了半天,不見蹤影,疑竇叢生。


    金日樂對吳三桂道:“大師兄可能內急,一會兒就迴來了。”


    人有三急:尿急,屎急,性急。吳三桂覺得金日樂言之有理,於是暫時撇下曹繼武,先將金日樂、沈婷婷和佟君蘭三人,領進了王府。


    這座王府,原本大明楚王的府邸。張獻忠滅了楚王,這座府邸就姓張了。接著張獻忠被左良玉打敗,府邸又姓左了。大清來了,吳三桂的實力最強,所以王府歸了吳三桂。


    宴席早已擺好,金日樂和佟君蘭皆不是循規蹈矩之人,根本不客氣,撿了座位就坐。


    平西王的宴席,自然極為豪華豐盛,規格甚高。沈婷婷從未見過,再加上自己本來就靦腆,一時竟然愣在那裏。


    金日樂和佟君蘭不見禮就坐,老於世故的吳三桂,很不習慣:堂堂王爺在此,總不能首先向客人問禮吧?


    但人家畢竟是自己請來的客人,吳三桂自持身份,不好意思發作,隻好被免去了禮節,悻悻坐了主位。


    婢女送上一杯茶,吳三桂端起茶杯,待要喝,忽然瞥見沈婷婷愣在那裏。他這一抬眼,頓時怦怦心動,熱血沸騰,心馳神往。


    沈婷婷婀娜苗條,秀韻清發,不施粉黛,天然脫俗,生的藕白膚色,麵容似初開玉蓮,長發如光漆濃墨,雙目若銀河燦星,兩眉柳葉微蹙,三分羞澀,七分仙韻,讓人忍不住沉醉!


    堂堂平西王吳三桂,眼神聚光,端著茶杯發愣,嘴角微張,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佟君蘭撲哧笑了,捅了捅金日樂。


    金日樂見狀,捏起一粒花生米,手指一點,毫不客氣地打在了吳三桂鼻子上:“吃著碗裏,瞅著鍋裏,不怕撐死啊!”


    吳三桂迴過神來,一不小心,茶杯蓋跌了個粉碎,頓時滿臉通紅。


    沈婷婷也迴過神來,急忙挨著佟君蘭做了下來。


    佟君蘭刮了刮沈婷婷的鼻子,附耳笑道:“王爺看上你了!”


    沈婷婷很生氣,不住地撓佟君蘭。


    佟君蘭銀鈴般地笑聲,頓時響徹了大堂。吳三桂縱橫一生,從來沒有聽過,這麽清脆響亮的聲音,眼神不自覺地瞄向了佟君蘭。


    遼東靚妹身材勻稱,高挑靚麗,烏發如漆,麵容似雪,肌膚若寒潭堆雪霜冰。纖肢大顫,花容綻放,姿容如風動寒梅雪飛。麗質天然,冰清玉潔,雪域仙人,果然天下無雙!


    此時曹繼武和顧炎武二人也來了,但見吳三桂看著佟君蘭癡呆,皆忍不住笑了。


    金日樂伸手一抓,狗熊拍玉米,花生米頓時如暴風驟雨,紛紛砸在吳三桂臉上。


    吳三桂頓時如老貓被憋迴了半泡尿,勃然大怒,怒指金日樂:“你……”


    畢竟平西王久經沙場,心智沉穩,這話剛出口,他忽然發現一眾婢女,全都在看著自己,捂嘴偷笑,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愣了半晌,氣唿唿地坐了下去。


    金日樂挑了一絲鹿肉,一臉壞笑,毫不客氣:“吳三桂,屎殼郎爬糞蛋子,不被累死也被壓死了。貪心不足蛇吞象,不被撐死,也被笑死了!”


    婢女再也忍不住了,哄堂大笑。


    吳三桂氣炸了肺,一拍桌子,“騰”一聲,從太師椅上蹦起三尺多高來,掄起雙拳,發瘋似地捶打金日樂。


    調皮鬼數次調侃,定力非常的吳三桂,竟然崩潰了。曹繼武和顧炎武二人,急忙上前堵住了吳三桂。


    顧炎武勸道:“平西伯息怒,發瘋潑街,成何體統?”


    平西伯是明國崇禎給的封號,吳三桂很看重這個封號。但凡稱吳三桂為平西伯的人,皆是明國故吏。


    所以顧炎武話音一出,吳三桂頓時愣住了,仔細看了看,不認識:“先生是誰?”


    見吳三桂恢複了理智,顧炎武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行禮道:“敝人蘇州顧炎武,見過平西伯。”


    顧炎武當世鴻儒,聞名天下,吳三桂早有耳聞。


    然而因為衝發一怒為紅顏,在普遍的世人眼裏,他吳三桂親手斷送了明國的江山。所以在明國故人心中,吳三桂甚至超越洪承疇,實乃明國第一罪人。


    別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名動天下的顧炎武,怎麽可能來平西王府呢?


    震驚之餘,他仔細打量顧炎武,滿臉都是疑惑:“先生真是海內聞名的顧炎武?”


    “平西伯過獎了,顧炎武乃一介書生,海內聞名,實不敢當!”


    吳三桂確認眼前之人,正是顧炎武,頓時喜出望外,連忙恭恭敬敬地迴禮:“久仰大名,本王……”


    清國給了吳三桂王爵,顧炎武卻稱吳三桂為平西伯,代表他不願意承認清國的封號。而吳三桂本人,也經常以念舊來籠絡人心。


    因此剛才的話語,到了本王,吳三桂立即改口了:“本伯失態,還請顧先生見諒。”


    “平西伯言重了。”


    吳三桂聞言,大喜,伸手讓座:“先生請入席。”


    “多謝。”


    顧炎武言畢,緩緩入了座。


    見吳三桂冷落曹繼武,調皮鬼大大咧咧地伸了伸懶腰:“吳三桂,你請我們來,不是讓站著吧?”


    “你……”


    吳三桂指著金日樂的鼻子,氣得說不話來。


    這家夥也太不知禮節了,動不動都要大唿小叫的。雖然他是真性情,可吳三桂根本不習慣。


    曹繼武適時打圓場:“平西伯息怒,小師弟年少無知,還請伯爺見諒!”


    大師兄彬彬有禮,讓人看著都舒服,吳三桂氣消了一半,整了整了衣服,要向客人曹繼武迴禮。


    金日樂卻一臉笑嘻嘻,衝吳三桂一陣鬼臉:“小孩年少無知,這叫天真爛漫,大人若是年長無知,這叫什麽來著?”


    佟君蘭和沈婷婷,笑得咯咯響,連顧炎武也忍不住笑了。吳三桂的火焰剛滅,又被金日樂給撩了起來。


    曹繼武顧不上許多,推著吳三桂坐了下來,低聲勸道:“伯爺沉穩過人,怎能被小孩的言語,給挑了呢?”


    顧炎武忍住笑,也起身勸道:“是啊,平西伯心胸廣闊,若被言辭所惑,不可取也!”


    吳三桂神色漸緩,忽見金日樂又對自己扮鬼臉,吐舌頭,頓時又氣歪了鼻子。


    曹繼武連忙擋住吳三桂的眼光,迴頭瞪了金日樂一眼。


    調皮鬼耍夠了,不在挑逗吳三桂,開吃。


    堂堂鐵血男兒,萬人敬仰的大將軍,竟然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氣得滿地找牙,發瘋失態,這要是傳出去,堂堂大清平西王,還不被人給笑話死?


    此時此刻的吳三桂,切身體會到了佟盛年的感覺,真是又驚又氣又怒,又沒脾氣又無奈,不住地搖頭苦笑:“想我吳三桂縱橫天下半生,今日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五味翻瓶!”


    迴過神來的吳三桂,頓時又變迴了正常人,大大方方地伸手示意:“曹侍衛坐吧。”


    見吳三桂想開了,曹繼武遂行個禮,坐在了金日樂身邊。


    吳三桂端起酒杯:“本伯失態,還請眾位嘉賓,不要怪罪。”


    顧炎武舉杯道:“哪裏哪裏,小曲一場,莞爾一笑矣!”


    曹繼武也舉杯笑道:“貽笑大方,不如杯中美酒。”


    這二位才是正常的彬彬有禮,吳三桂非常高興:“共飲此杯,不究過往。請!”


    “請。”


    曹繼武和顧炎武,皆一飲而盡。


    金日樂自顧吃喝,佟君蘭和沈婷婷聚頭竊語,三人全然不理會周圍,和正常的人際交往,完全不在一個調上。


    吳三桂端著酒杯,愣了半天,終於歎息一聲:樹不要皮,難以成活,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和他們一般見識,佟盛年的前車之鑒,本王還是算了吧!


    曹繼武連忙捅了捅金日樂。


    “恩。”


    金日樂反應一聲,嘴裏咬著一隻雞腿,端起酒杯,朝平西王遙祝。


    碰到這種不按常禮出牌的家夥,隻能自認倒黴。吳三桂搖搖頭,苦笑一聲,一飲而盡。


    顧炎武指了指金日樂,笑得合不攏嘴。


    吳三桂歎息一聲,不再理會金日樂,轉頭問顧炎武:“敢問顧先生,來找本伯,有什麽事嗎?”


    撇去漢奸的惡名不說,吳三桂同樣名動天下,的確也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悍將。就連崇禎皇帝,也欽賜他為平西伯。


    可是他受到大明如此恩寵,怎麽突然之間就投降了呢?


    衝發一怒為紅顏,本是無聊文人,為了迎合愚人的喜好,而編排出來的,真相恐怕沒那麽簡單!


    然而初次見麵,對方什麽脾性都不知道,如果貿然詢問,觸動了他哪根敏感的神經,可就不好辦了。畢竟凡是投降過的人嘛,仁義道德徹底就成了幌子。


    顧炎武捋須想了想,打定了主意,於是對吳三桂道:“顧某久聞平西伯大名,順曹賢弟的秋風,特來拜會。”


    這客套話也太明顯了,吳三桂頓時笑了:“無事不登三寶殿,先生聞名當世,不隻是來拜會的吧?”


    對方一下子給挑明了,如果再來客套,既看不起對方,又顯得自己庸俗。然而這家夥什麽路子,自己根本不了解,不能貿然。


    顧炎武遲疑,眼神飄向了曹繼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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