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弑營突然攻上來了,有人大喊一聲。姬龍峰聞聲,早已飛了出去。通圓和王郎離門口最近,也早飛出門外。諸葛兌、範坤博和懷慶三惡也紛紛衝出門外。


    一貫和至善也要飛出,卻被通明攔住了。


    至善一臉吃驚:“方丈師兄?”


    通明念道:“既然已經打了上來,說明咱們還是低估了對手。你們還是走吧。”


    “師兄!”


    一貫和至善手足無措,皆是一臉驚詫。


    通明合掌念道:“佛法廣大,然要有人繼承才是,少林毀於我手,我無顏麵對曆代高僧。”


    曹繼武催促道:“兩位大師,還是聽從方丈的安排,再晚就來不及了!”


    至善不願走,飛身要出去應戰。


    通明突然手法如電,抽出金日樂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師兄求你們了,快走!”


    眾人大驚。


    無謂的犧牲,除了白白送命,沒有任何意義。山河破碎之際,異族夾著漢奸賊子,已經成了正統主流。目前的少林寺,保存薪火相傳的希望,比犧牲更為重要。


    如今少林祖庭,陷於清國精兵包圍之中,在劫難逃。薪火相傳的希望,隻能由南少林也完成。


    過了半晌,理性的一貫,還是強行拉住至善,向通明行禮,滿臉都是痛苦:“師兄保重!”


    通明懇求道:“達摩院三十名高手,全部帶走。”


    二人愣住了,金月生近前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一貫歎了口氣,拉起至善,帶了三十名高手,徑往雞鳴山而去。


    曹繼武從通明手裏拿過沉淵寒露劍,一臉的平靜如水:“晚輩答應大師,保住少林寺不被焚毀,但大師一定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通明愣了半晌,吐出兩個字:


    “活著?”


    “是屈辱地活著,你死了,祖庭群龍無首,必然滅亡。北少林沒了名分,即使南少林想過來恢複,朝廷也不會答應的。更何況南少林如今自身難保,很可能也會步此後塵。到時少林全滅,即使後人恢複,那也是斷層的。沒有傳承的佛法,就像無根之木,不會長久。”


    通明想了一會兒,搖頭歎道:“屈辱地活著,比痛快地死去難得多。出達摩院向左,有一條尖石路,可以繞到山下禪院。如果施主能勸羅施主保留禪院,通明感激不盡。”


    通明說完,雙手相絞,哢哢兩聲脆響,雙臂齊斷。


    眾人大驚。


    “曹繼武一定不辱使命。”


    曹繼武說完,就往外走。二金,佟鳳章和沈雅士急忙跟上。


    五人出了達摩院,鑽入密林,直下深溝。前麵果然出現一排,錯落有致的突起尖石。但兩邊荊棘夾生,密密麻麻的酸棗,針刺三四寸長,四周針鬆密布,根本無法行走。


    金日樂嘟囔道:“這叫路嗎?老和尚忽悠咱們。”


    金月生也搖頭道:“腳下尖石,兩邊鬼針刺密布,這路要是走下去,即便不死,半條命也要搭上了。”


    曹繼武沒有說話,拔出金月生的刀,砍了五根手杖,每人發一隻,又摘了自己的棉帽,從中間割開,包了雙腳,又用樹皮係牢。


    金月生、佟鳳章和沈雅士三人,也紛紛效仿曹繼武,包了各自的腳。


    金日樂剛摘了帽子,露出光溜溜的腦袋,冷風侵襲,頭皮發麻,他急忙又將棉帽給戴了迴去。


    曹繼武割了酸棗樹皮,幫金日樂包了腳:“不太牢靠,太尖的石頭不要踩。”


    金月生忽然問道:“師兄,咱們這麽幫少林寺,有可能既不被中原武林理解,也得不到少林寺的感激,值得嗎?”


    “做咱們自己的事,至於理解和感激,那是別人的事。再者通明大師自斷雙臂,斷了尋死的念頭,我已答應他,豈可反悔?”


    金日樂笑了:“孟老夫子不是說了嘛,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


    佟君蘭叫道:“繼武哥哥又不信酸腐那一套。”


    沈婷婷也附和:“就是,少林寺又不是大奸大惡,能幫一把,為什麽不幫?”


    金月生搖頭,無奈笑了笑:“看來師兄又要多費口舌,當一迴王家客了。”


    縱橫家鼻祖鬼穀子王詡,後世遊說之人,往往被稱為王家客。


    於是五人手相連,拄杖跨石,小心挪步,艱難而行。大約半個時辰,尖石消失,出現一片針鬆林。


    金日樂扒掉破爛不堪的樹皮,扳腳看了看鞋底,破了七八個洞,頓時嘟囔了起來,大罵少林寺鬼路。


    曹繼武示意他小聲,扒掉破帽子,躡手躡腳地前行。眾人紛紛扒掉裹腳棉布,跟著曹繼武前行。


    ……


    姬龍峰持一杆神龍槍,擋住進入達摩院的石階窄路,背後諸葛兌、範坤博、通圓、王郎和懷慶三惡侍立。


    斜入山峰的道路,極為狹窄,姬龍峰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甲弑營毫無辦法。


    姬龍峰一一點出甲弑營眾位高手的名字:“羅雪峰,李扇計,劉如劍,鮑參闕,阿強點水,莫裏刀刀,多牙狼錘,朵思衛顏,穆多,既桶,摟轟,真是滿蒙漢俱全,如今甲弑營的高手,就剩下你們了吧?”


    羅雪峰微微一笑:“姬前輩,咱們是老朋友了,就不用晚輩多介紹了。”


    諸葛兌笑了笑:“咱們算是老相識了,也不用廢話了。”


    鮑參闕指著姬龍峰等人叫道:“有本事下來一對一,躲在上麵,算什麽英雄好漢?”


    砰——


    鮑參闕話音剛落,一聲巨響突然驚起。


    原來是既桶借助多牙狼錘的九尺長身,偷偷向姬龍峰打了一銃。


    但姬龍峰眼疾手快,槍尖一挑,就將鉛子挑飛。


    王郎大罵:“背後偷襲,果然是沒教化的蠻夷,不講誠意!”


    羅雪峰迴頭瞪了一眼,既桶立即將鳥銃收了起來。


    “屬下無禮,還請前輩見諒。”


    羅雪峰禮數周全,姬龍峰一擺手:“小輩無知,好說,好說。”


    對方是前朝故國的一幫死硬分子,怎麽嘮起了家常?眼下首先解決了姬龍峰,其他的蝦兵蟹將,不值得一提。盡快消滅少林寺,閑扯什麽蛋?


    李扇計暗罵一通,暗地裏給既桶和摟轟使了眼色,接著趨步上前,對姬龍峰行禮道:“師弟一直想和姬前輩公平一戰,以報先師遺願。不知前輩,敢不敢應戰?”


    這個李扇計,詭計多端,不是什麽好鳥。他主動引導一對一決戰的機會,一定不懷好意。


    敵我雙方,力量懸殊,諸葛兌非常小心,探頭小聲提醒:“前輩,對方不講信譽,一定有詐,不可答應。”


    姬龍峰扭頭小聲迴道:“既桶和摟轟兩個家夥溜了,估計是搬炮去了,老夫來拖住他們,你們盡快撤走。”


    “前輩……”


    諸葛兌沒說完,被姬龍峰擺手製止:“老夫已過八十,死了也不足惜,你們一定要保存實力,不可硬來。”


    王郎上前要說話,被諸葛兌攔住:“既然前輩有心成全,我們恭敬不如從命了。”


    什麽?難道要把扔下前輩一個人?


    眾人大惑不解,諸葛兌卻連連給眾人使眼色。


    無畏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諸葛兌還是相當理性,姬龍峰很欣慰:“走吧,再晚的話,就來不及了。”


    範坤博知道,諸葛兌不會這麽無情無義,他這麽做,一定另有深意。諸葛兌一走,範坤博立即催促通圓和王郎快撤。


    金絲道人諸葛兌,是少林寺的常客。通圓了解他足智多謀的脾性,此次不同尋常地拋棄戰友,一定另有打算,於是拖著王郎就走。


    懷慶三惡不願走,結果範坤博不由分說,推起三人就走。


    羅雪峰見諸葛兌等人走了,忍不住笑了:“他們還是棄前輩於不顧,看來中原武林所謂的江湖道義,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劉如劍悄悄耳語道:“都統不可大意,我看了,諸葛兌等人,不是想逃跑的意思。”


    羅雪峰心中一驚:聽聞金絲道人足智多謀,難道他會整出什麽幺蛾子?


    “你不會看錯吧?”


    劉如劍附耳迴道:“末將的唇讀術,不會騙人,姬龍峰確實讓他們趁機撤走。既桶和摟轟的離開,也被姬龍峰察覺了,他也猜到了二人搬炮的意圖。”


    羅雪峰吃驚不小:“難道五乳峰,還有其他出路?”


    劉如劍迴道:“五乳峰高聳入雲,背後雞鳴山,乃是百丈高,光溜溜的懸崖。屬下早已經探查過,那裏根本不可能攀登。而他們隻說是撤走。屬下以為,金絲道人此去,一定會有後手。到時候徒增傷亡,不可不防!”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堅決不能給諸葛兌,留出布防的時間。


    羅雪峰立即拿定主意,掌尖朝上一揚:“前輩出手吧。”


    大頭領揚手的動作,極不正常,估計又有什麽詭計。此時的姬龍峰,雖然占據險要,但孤身一人,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於是後撤一步,挺槍擺出神龍入海式。


    姬龍峰身居險要,居高臨下,隻守不攻,為諸葛兌等人撤走,盡量拖延時間。


    羅雪峰於是抱拳行禮道:“晚輩就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他人已飛上台階,一手護胸,一手輕撫飛雪式,向神龍槍掃去。


    姬龍峰一動不動,靜待最佳時機。羅雪峰的手掌,快要越過槍尖,姬龍峰突然發力,槍尖一壓,沉龍入海,直取羅雪峰小腹。


    神龍槍如電,雪花掌似閃,羅雪峰一側身,護胸手掌下切,要抓住槍杆。


    姬龍峰料到他有這一招,後墊一步,槍刃橫撥,直削雪花掌。


    羅雪峰護胸掌急收,前掌突然下滑,仍然要抓槍杆。


    雪花神功,手上功夫無敵。一旦被他抓住槍杆,神龍槍就廢了。姬龍峰不敢大意,後退一步,同時使出神龍雲滾式。


    羅雪峰抓住了槍杆,但還沒有抓牢,忽然一股巨大的彈力,猶如雲中神龍翻滾,氣勢恢宏,張彈滾翻而來。如果羅雪峰不散手,虎口非崩裂不可。


    但羅雪峰藝高人膽大,仗著自己功力比對方要高,又年輕力壯,沒有發力抓牢槍杆,而是舒掌聚氣,捋著滾彈的槍杆,強行往前搶步。


    姬龍峰以槍法成名,隻要突過槍尖,欺近其身,雪花神功的勝算就極大。姬龍峰年老,速度、爆發力、功力和耐力,皆不如羅雪峰。


    所以羅雪峰強吃,姬龍峰沒辦法,剛退兩步,對方就欺上來了。


    姬龍峰當機立斷,立即棄槍,豎起手掌,一招大鵬展翅,直接蓋劈而去。


    羅雪峰微驚,立即後撤三步,一閃身,躲過了一點寒光。


    原來棄槍和大鵬展翅,全是虛招,一點寒光,才是殺招。


    姬龍峰原本是河東袖箭傳人,自從槍法大成之後,再也沒用過袖箭絕技。誠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幸虧羅雪峰反應快,要不然,非吃虧不可。


    羅雪峰一撤,神龍槍的攻擊範圍再現。姬龍峰抓住機會,直搗黃龍,立即搶攻。


    嗖——


    尖銳的破空之聲傳來。


    “暗箭!”


    姬龍峰大吃一驚,立即後撤,同時左手上揚,右手下壓。


    然而羅雪峰豈容他走,絕頂雪崩,驚天動地般襲來。


    左手打落了暗箭,但緊跟其後的利箭,洞穿了姬龍峰的肩窩,腳步稍頓,雪崩掌重重地擊中了腹部。姬龍峰口吐鮮血,倒飛而去。


    原來當初羅雪峰不同尋常的揚手,是在給躲在暗處的阿魯奇和固榮下令,尋機出擊。要不是姬龍峰後退上了台階,雙箭合璧,射中的定是脖子。


    姬龍峰後退,右手壓住了羅雪峰雙掌,卸去了五分功力。但雪崩的勁力,非同尋常,姬龍峰落在台階上,又吐了一口鮮血。


    羅雪峰抓住機會,上竄一步,又一次雪崩拍出。


    姬龍峰臉如死灰,閉上了眼睛。


    突然一把天師劍,一把正氣劍,猶如晴空閃電,尋著雪崩勁力催動的邊緣,左右側擊而來。


    尤其是那把正氣劍,寬劍無鋒,大氣恢弘,竟然在右翼,頂迴了雪崩的三尺勁力。羅雪峰吃了一驚,立即雙掌右移,全力對付正氣劍。


    範坤博側身迴劍,但還是有七分雪崩勁力,灌入了正氣劍。


    正氣劍寬麵厚重,被勁力一催,劍鳴之聲,響徹整個少林禪院。範坤博手臂酸麻,急忙撤身。


    羅雪峰正要全力進攻範坤博,但天師劍幾乎觸及了肩頭,他隻好斜閃一步。


    原來諸葛兌等人,果真沒有撤走。達摩院門前,有一段險路,幾乎直立。諸葛兌將達摩院剩餘的一百多位僧兵,組成了九宮八卦陣,布防險要,以防炮轟。


    等八卦陣布置完,眾人立即返迴,助姬龍峰一臂之力,哪知還是來晚了一步。


    姬龍峰命懸一線,諸葛兌急忙大喊:“帶上前輩,撤!”


    通圓和王郎抬著姬龍峰,飛也似的往山上跑。


    嗖——


    突然破空之聲又起。


    諸葛兌和範坤博兄弟,剛才見識過雙箭合璧的厲害,於是雙雙賣出破綻,一人挑飛前箭,一人打飛後箭。二人根本不戀戰,立即退走。


    羅雪峰緊追不舍,但諸葛兌哥倆,也不是泛泛之輩。何況二人聯手,又身處高處,占盡地利優勢。雙掌無法硬抗雙劍,甲弑營眾人見羅雪峰落了下風,急忙湧上前來幫忙。


    哥倆忽然縱身後跳,躲入了八卦陣中。甲弑營眾人麵前,忽然出現一排排少林棍。眾僧兵棍頭如雨,排山倒海壓來。


    “快撤。”


    羅雪峰大叫一聲,從眾人頭頂,倒飛而出。


    朵思衛顏慢了一步,被一棍打中肩膀。


    幸虧劉如劍手快,將他拉了出來。朵思衛顏忍著劇痛,大罵不止。甲弑營眾將見勢不妙,紛紛退了下來。


    李扇計半天迴過神來:“這不是少林寺的羅漢陣。”


    羅雪峰點頭:“是九宮八卦陣,一定是諸葛兌搞出來的。”


    鮑參闕驚問:“這陣能破嗎?”


    劉如劍迴道:“當然能,不過這裏山路幾近直立,兩丈多高,他那八卦陣變化無窮,隻守一個出口,占盡地利優勢。”


    羅雪峰點頭:“諸葛兌果然名不虛傳!”


    劉如劍心念一動,忽然提醒道:“都統,諸葛兌熟知少林寺,如果真有後撤之路,說不定就是他搞出來的。”


    “諸葛兌這人聰慧絕倫,上次啟母石之戰,要不是他搗亂,中原武林如今盡滅矣!”


    羅雪峰感歎一聲,看了看朵思衛顏的傷勢,關切問道:“能上馬嗎?”


    朵思衛顏拍拍胸腹道;“一點小傷,算不得什麽。”


    羅雪峰點點頭:“你立即下山,帶上風馳營去找範乘遼,到達摩洞後山搜索。”


    朵思衛顏應聲而去。


    這時既桶和摟轟搬來兩門馬炮,眾人立即幫忙架炮。


    上麵的僧兵,忽然放棄結陣,紛紛衝了下來,眾人大驚:“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龍鱗衛士卒,沒有反應過來的,皆被棍劈死。羅雪峰等人,紛紛反應過來,雙方頓時大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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