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準備用什麽毒?”


    “我早已想好了,就用你手裏的石球子毒。”


    金月生不解:“為什麽用這種毒?”


    石頭蝮蛇,也叫石球子,這是遼東特有的一種毒蛇。甲弑營參將石廷國的毒,就是這種蛇毒。


    當時三兄弟訓練精步營,征南大將軍博格使壞,向石廷國要了這種毒,要給精步營下毒。結果奸細被魯誌高給逮住了,這包毒,被金日樂給順手牽羊了。


    曹繼武選擇這種毒,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種蛇毒,毒性劇烈,沒有解藥,中毒之人必死。如果下毒得當,曹繼武可以控製張存仁,一個月之內必死。


    到時候如果朝廷懷疑,也隻能不了了之。因為扒開黃河,以水代兵,這是個大忌諱。如果有人調查,拔出蘿卜帶出泥,以水代兵的事,便會順帶出來,這無疑是在打朝廷的臉,讓天下嘩然。


    所以張存仁是怎麽死的,朝廷根本就不關心,也沒人敢調查這件事。


    不排除有些愣頭青,比如張存仁的鐵杆黨羽,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但石球子是遼東的毒蛇,中原根本沒有。如果被發現,最值得被懷疑的,也是張存仁遼東的政敵。


    所以使用遼東特有的毒,三兄弟可以輕輕鬆鬆逍遙事外。


    聽了曹繼武的一番敘述,金日樂這次捅了屁股:“狗日的大師兄,滿肚子都是壞水。大清被你這麽算計下去,還有幾天奔頭!”


    屁股被捅的滋味,應該不是太好受!曹繼武迴身就揍金日樂。


    ……


    範坤博將一應物事,全準備妥當。眾人抱著一大堆東西,立即出了城。


    婿尚美備好一艘尖嘴鐵頭破冰船,早已在暗處等候。


    由於是秘密行事,婿尚美將所有的手下,全部支開了。船上隻有三兄弟,沈婷婷和佟君蘭,範坤博和婿尚美兄弟。


    一處荒野河汊內,一片茂密的幹枯蘆葦蕩,將船隱藏得很嚴密。婿尚美將準備好的酒肉端出來,眾人邊吃邊商量行動細節,一直到深夜。


    ……


    烏雲黑夜,白水初凍。漫天飛絮,雪壓洛城。霜根草折,青枝竹斷。倉梟隱遁,野鬼絕蹤。高城危樓,深溝鐵牆。臨水負山,固若金湯。乾坤倒轉,俠心無畏。紅梅暖酒,壯士丹心。嚴冬難耐,正氣長存。


    時過三更,夜空中漆黑如鐵,此時又下起了大雪。曹繼武將身上六十兩銀子,交給佟君蘭,吩咐她們轉過身去,二人照辦。


    三兄弟脫了衣服,換上貼身夜行衣,將需要的物件,都放到防水袋裏。


    一切準備妥當,三兄弟將防水袋係緊腰間,垮了短劍。


    曹繼武忽然心念一動,撕下一塊棉布,放在了防水袋裏。


    金日樂不解:“要它幹什麽?”


    “擦幹腳,防止腳印出現。”


    從水裏上岸,必會留下濕漉漉的腳印,寒氣一凍,極為清晰,無疑會暴露行跡。二金明白了曹繼武的細心,也立即各撕了一塊棉布。


    暗夜大雪,如同鋪天大席,紛紛壓了下來,三兄弟根本睜不開眼。


    曹繼武小聲歎道:“老天開眼,暗助我等!”


    金日樂笑了:“咱們凍成了野狗,還老天開眼呢!”


    婿尚美和範坤博二人,合力將船劃到了洞口的大致位置。


    曹繼武抱了抱佟君蘭,又抱了抱沈婷婷:


    “等我迴來。”


    金日樂也要抱抱,二女毫不猶豫地跳開了。


    曹繼武小心破開一寸薄冰,輕輕鑽入了水裏。金日樂衝二女嘟囔了句小氣鬼,也鑽入了水中。金月生最後,等待二人的信息。


    哥倆一入水,頓時感到渾身一緊,寒氣直透全身,骨縫都在打顫。要不是在水裏,金日樂一定會抱怨連連。


    曹繼武盡量放鬆心情,蹬了船底一腳,一頭紮下六尺多深。


    果然,城牆根底部,有一個大洞。曹繼武用腳輕輕踢了踢金日樂,鑽入了洞中。金日樂抬腳,在水麵打了個波浪,也鑽入了洞中。


    金月生也輕輕撥開薄冰,鑽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三兄弟鑽了大概十丈,突然鑽出了水麵。


    原來這洞穴,是順著城牆底部,斜插入護城河的。


    洞內的水溫,遠比外麵要高。三兄弟泡在溫水裏,深深出了口氣,調整好唿吸,順著洞穴,繼續往前爬。


    洞穴拐了六道大彎,每處都有更小的水道岔出。


    這是福王府的排水道,當初修的極為複雜。但王鴨爪和朱由菘二位,既然都鑽過這條水道,曹繼武於是隻撿最大洞穴的爬。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摸到了一隻手掌大小的鐵龜。


    這應該就是王鴨爪所說的機關旋鈕。曹繼武仔細探了探鐵龜,確定這是個活扣。


    金月生貼耳仔細聽了聽,確認上麵沒有人。


    曹繼武一手緊抓鐵龜,用力一旋,一聲脆響,地板瞬間裂開。可是上麵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曹繼武保險起見,用短劍挑出防水袋試探,結果沒有動靜。


    三兄弟於是紛紛打開防水袋,用棉布擦幹了腿腳。曹繼武將短劍插在腰間,雙手一按,躍出地道。


    果然如王鴨爪所說,曹繼武身邊,就是太上老君坐像。正堂中間,純金觀音的珍珠眼睛,透著微弱的亮光,顯得極為的神秘。


    大師兄確認屋內安全,伸出一隻手,輕輕敲了金日樂的腦袋。二金隨後,一前一後,從地洞裏躍了出來。


    曹繼武按照人間常情,分別朝老君和觀音拜了拜。


    根據白天的判斷,曹繼武帶著二金,輕輕靠近臥室。轉過屏風,三兄弟忽見臥室的蠟燭,竟然還亮著。


    原來此時的張存仁,還沒有睡下。


    金月生輕輕捅破窗戶紙,見張存仁坐在窗前發愣。他的眼神有些擔憂,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


    這犢子還沒睡,怎麽下手呢?金月生捅了捅曹繼武。


    然而曹繼武也沒有好辦法。


    管犢子他呢,弄死他算了!時間一久,肯定露餡。


    金日樂凍得直哆嗦,見曹繼武沒主意,悄悄打開防水袋,取出石球子毒,要往短劍上抹。


    一見石球子毒,曹繼武打了個哆嗦,靈機一動,強忍寒冷,輕咳一聲。


    張存仁聞聲,嚇了一大跳,拔刀而起:“誰?”


    二金也嚇了一大跳,以為曹繼武凍傻了。


    曹繼武調整腔調:“總督大人。”


    張存仁一聽是“羅雪峰”的聲音,吃了一驚:“你怎麽進來的?”


    “我是幹什麽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張存仁聞言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我這裏防護極為嚴密,這世間也恐怕隻有羅都統,才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


    曹繼武借了羅雪峰的腔調,張存仁不再懷疑,放下手中刀,立即過來開門。


    二金忍著哆嗦,暗中舒了一口氣。


    門一開,曹繼武掌力一送,張存仁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三兄弟手腳麻利,立即各自準備。曹繼武取出金針濕了酒,沾了一點毒粉,在張存仁的腦後風府穴、頸後大椎穴、背後命門穴,各紮了一針。


    接著曹繼武查了查張存仁的體質,又連連施針。


    很快蛇毒就封住了要穴,曹繼武把了把張存仁的脈搏,連連歎道:“這家夥脈象強勁,真是惡人長命啊!”


    金日樂照屁股踢了一腳:“再長的命,也讓他見閻王,這癟犢子玩意,活在世上,隻會讓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曹繼武仔細看了看屋內環境,又歎道:“他這屋裏,布滿了機關,如果咱們貿然進來,必會吃虧。”


    金日樂奇怪:“我怎麽沒發現?”


    曹繼武指了指八仙桌裙圍:“你瞧,利箭鋼簽,全是蓄勢待發。”


    二金低頭,果然,八仙桌子裙圍四麵,皆有利箭鋼弓和鋼簽機簧,將整個房間,無死角覆蓋。


    金日樂驚道:“我的天,這麽隱蔽的地方,如果有人闖進來,即使不死,半條命也沒了!”


    金月生踢了張存仁一腳,問道:“師兄,這家夥怎麽樣?”


    “再醒來時,神智不清,一個月之內必死。”


    “那咱們把他弄到床上去,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三爺都快凍死了。”


    於是金月生捧了腦袋瓜子,金日樂掂了兩隻腳,曹繼武拔出短劍戒備,以防方一,同時指點二金走步。


    二金小心按照曹繼武的指點,像甩死狗一樣,將張存仁扔到了床上。


    張存仁慈眉善目,一副和藹可親的睿智老者麵目,金月生歎道:“這犢子竟然長了一張善人臉,真是沒想到啊!”


    金日樂扣起手指,像敲西瓜一樣,敲了敲腦瓜子:“這種人麵獸心的犢子,最難防!”


    “把被子給他蓋好,咱們趕快撤。”


    曹繼武急忙將張存仁擺正位置,金月生墊了枕頭。


    金日樂不忿,抬起腳丫子,在肚子上踹了一腳。


    曹繼武鋪上被子,提醒二金快走。


    三兄弟快速出了屋,小心掩上了門。


    啵——


    黑暗中突然一聲響,三兄弟大驚,紛紛持劍戒備。


    這聲音是觀音像前發出的,曹繼武頓時想到了那條鯉魚。


    這是龍潭虎穴,必須盡快離開這裏。曹繼武和金月生快速下了地道。


    金日樂愛吃魚,這條鯉魚也是世間罕有,於是他連忙把魚放進了防水袋裏。


    此地不宜久留,曹繼武重新合上地板,三兄弟原路爬迴。


    大約爬了數十步,地麵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三兄弟立即擠在了一處岔口處。


    金月生小聲問:“要不要聽聽?”


    金日樂小聲抱怨:“走吧,快凍死了。”


    曹繼武凍得直哆嗦:“聽聽是誰,咱們再走。”


    “瘋子!”


    金日樂罵了一句,把耳朵貼在了洞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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