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軍短時間內,橫掃天下,各路人馬要麽投降,要麽覆亡。所有的高尚大義,死的是一塌糊塗。一眾仁人誌士,高舉著華麗漂亮的口號,然而在八旗強大的實力麵前,早就沒了複興的希望。


    但如今曹繼武打破了神話,極大地振奮了壓抑已久的鬱悶和憋屈,又讓眾仁人誌士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精步營大勝八旗,為漢人爭了一口氣,在座的各位仁人誌士,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然而曹繼武練兵的方式,太過兇狠,眾位道德高標,皆是大為反感。


    吳梅村直接不客氣開懟:“公子雖然大勝八旗,但這練兵的方法,也太過殘忍,有違聖人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公子受聖人教誨,怎麽能如此行徑呢?”


    “放屁!事前豬一樣,事後諸葛亮,你們這……”


    金日樂說話粗糙,正經君子吳梅村受不了,估計會情緒失控,歇斯底裏地抓狂,所以曹繼武伸手製止了他。


    呂留良熟知二金的脾性,所以根本不理會二人,直接附和吳梅村,開撕曹繼武:


    “你不問青紅皂白,強弓利箭,胡亂射殺,烏龍尖槍,肆意而為。如今黑槍屠夫,南京城大小街巷,早已傳了個遍!你這名聲如此的惡劣,還怎麽在江南立足?你如此殘暴,還有什麽臉麵,去麵對列祖列宗?你如此妖端邪異,難道要禍害我華夏不成?”


    黃宗羲也來發難:“早知你如此殘暴,我們就應該早日,勸三尊巷的人逃走了,免得遭你胡亂殺戮!那些流民,原本我大明子民,能活著來到此地,已經很不容易了,可是你曹繼武,竟然毫無人性,對他們肆意枉殺,你和韃子,又有什麽區別?”


    吳梅村又忍不住,指著曹繼武的鼻子叫道:“你真是太暴虐了,有你這樣的人在,一定是一大禍害,極有可能導致我華夏,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


    眾位仁人誌士紛紛議論,都說曹繼武殘暴不仁,心狠手辣。他們有的為三尊巷的大神,可憐兮兮,有的為死去的大神,憤憤不平,有的搬出孔孟之言,有的給曹繼武扣帽子。


    總之一句話,曹繼武就是桀紂再生,他們卻都是替‘剩人’說話。


    “你們這幫酸腐,都他娘的給三爺住口!”


    金日樂實在忍不住了,拍桌子跳了起來,眾人嚇了一大跳。


    曹繼武連忙拉住金日樂,耳語道:“對付這幫人,不能發火,一定要綿裏藏針,擊中他們的要害!”


    這幫人嘴上功夫,那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別看這幫人,一個個仁義道德一大堆,但要須知,他們嘴裏的道德,隻是要求別人的。


    所以隻要抓住機會,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這些打著‘剩人’幌子的道德外衣,便不攻自破。


    曹繼武一直悠著小茶,穩坐釣魚台,等待時機。二金頓時冷靜,坐了下去。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所以呢,別看這幫人一個個大義凜然,其實最怕來橫的。


    眾人見二金又平靜了,膽子頓時又大了起來。他們極力努起‘剩人’巨大的精神力量,要和離經叛道的三兄弟開撕。


    曹繼武手裏一直晃著小茶,一副閑情逸致,根本沒對眾人的言語,有過一絲一毫的關注和悔恨之意。


    噴了半天唾沫星子,人家全沒當迴事,眾人恨得咬牙切齒。


    黃宗羲忍不住拍案而起,剛要開懟,金日樂卻搶先問道:“你叫黃宗羲?”


    黃宗羲猛然一愣:“怎麽了?”


    金月生一臉壞笑:“你不是讓三尊巷的大神逃走嘛,那不妨給他們指條活路來?”


    黃宗羲頓時啞口無言。


    三尊巷的大神,首先要解決生存問題,為了填飽肚子,他們難免會影響當地人的利益。從當地人嘴裏奪食,那不是找死嗎?


    華夏的固定農耕模式,需要的老老實實在原地呆著。曆朝曆代,對待流民問題,都是鐵定的殘酷鎮壓。


    所以無論是官府,還是當地人,都不待見流民。因此大神走到哪裏,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條。


    甄仕人不服氣:“讓他們逃跑,那至少有希望留條性命,總比被你們,胡亂殺死強多了吧?”


    金日樂一陣冷笑:“當時八旗軍拿繩子套羊時,你們這些所謂的仁人誌士、大義凜然之徒,為什麽沒有人去阻攔?”


    眾人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八旗軍的鋼刀,可不管你什麽仁義之道、聖人之言。如果當初這幫家夥在場,也是被人家當兩腳羊套去的命。


    所以關乎自己性命攸關之事,沒有人是傻子,包括大義高尚之徒。


    過了半晌,吳梅村憤憤地嘟囔道:“那是因為我們……


    並不知道八旗軍要殺人!”


    這話說的,是不是相當的不要臉?


    “校場殺人,揚州十日,江陰屠城,嘉定三屠,哪個你不知道?”


    身為女真人的金月生,眼睛要噴出火來,霍一下站了起來,吳梅村嚇了一大跳。


    強大的精神力量,什麽都可以不怕,就怕狠角色。曹繼武歎了口氣,拍了拍金月生的後腰。


    金月生強忍怒火,氣唿唿地坐了下來。


    金日樂搖了搖頭,敲了敲顧炎武的腦門,滿臉全是戲謔:“推諉扯皮扮無辜,文化特色,你身邊的一群朋友,果然名不虛傳啊!”


    顧炎武滿臉漲得通紅,窘極了。他為吳梅村的扯謊感到憤怒,但人家畢竟又是自己的朋友,顧炎武想發作又不忍心,窩了一肚子火氣。


    場麵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偶爾一句失言,二位金公子,何必動怒呢?”


    寇白門麵帶令人迷醉的微笑,語氣幽幽,身形姿態,婀娜多姿,輕輕遞了兩杯酒過來。


    ……


    李香君、寇白門和卞賽賽,三大花魁輪番花枝招展,氛圍慢慢緩和了下來。


    美景佳人,襟袖有餘香,婀娜多姿,醇酒幽幽,這幫人又開始飄了起來。


    道德永遠都是要求別人,生活卻永遠是自己的。所以抗清是大義,降清是生活。


    看著這幫人醜陋的嘴臉,身為女真人的金月生,一陣冷笑:


    “你們看著三尊巷的大神被殺,卻敢怒不敢言。因為你們害怕,八旗的剛刀,會落在自己頭上。大神們為了混口飯吃,不得不坑蒙拐騙偷。而你們絲毫不理解他們的處境,反而極其厭惡他們,極力驅趕他們,甚至要把南京城一切的不光彩的事情,全扣在他們頭上。”


    金日樂接道:“大師兄為他們掙得了活下來的權利。而你們這幫所謂的仁人誌士,看著三尊巷有錢了,一幫你們眼中的大神,竟然鹹魚翻身了,你們嫉妒、你們憤恨。你們仗著大師兄彬彬有禮,拿狗屁聖人之道來詆毀。如果孔夫子地下有知,一定會從棺材裏撞出來。”


    金月生繼續:“你們這幫家夥,哪一個不是腰纏萬貫?打個賭約,動不動就來十萬兩黃金。如果你們真的替大神著想,如果有一人拿出十萬兩黃金,救濟三尊巷。一幫走投無路的大神,也絕不會為了一口飯吃,而鋌而走險!”


    金日樂接著來:“你們都這麽有錢,如果想解救他們,賄賂賄賂那些八旗官兵,他們得了好處,也會罷手了。可是你們這些聖人之徒,竟然瞧不上這種歪門邪道!”


    金月生又繼續:“不來賄賂也可以,可以走正路嘛。如今朝堂上一大半官吏,是原來大明的東林黨,你們的袍澤,你們過命的朋友。你們絕對有方法聯名上書,將三尊巷的事,給傳達上去。清國也要正規化的嘛,為了顏麵,難道不會幹預?”


    金日樂又接著來:“東林黨投降了清國,你們這幫有鼻有眼的家夥,竟然不齒人家的行徑。你們為了救濟災民,難道連點委屈都受不了嗎?你們口口聲聲仁義之道,卻眼睜睜地看著大神慘遭屠戮。能為卻不為,也就算了,還要找理由推諉,是不是相當操蛋?”


    金月生哈哈大笑:“所以你們這幫癟犢子玩意,死鴨子嘴硬,比親手殺人,還要令人作嘔。你們這幫犢子,全他娘的吃飽了撐的,沒球蛋事來此裝逼!”


    金日樂指手畫腳,嬉皮笑臉地罵:“你們這幫癟犢子玩意,光知道拿嘴放屁,就不知道用手做點實事。老母豬拱地,天下無敵。”


    在場的女人,聽了二金的糙話,幾乎笑岔了氣。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征南師徒、稗史先生和神江龍,此時也忍不住笑了。


    黃宗羲等人,臉漲得通紅。


    “老母豬拱地,知道什麽意思嗎?”


    金月生衝著大夥嬉皮笑臉,指指點點,故弄玄虛,戲弄眾人。


    眾人臉色,皆極為難看。


    二金大罵了一陣,渾身上下,一陣超級爽快。


    “扯了半天的犢子,你們這幫混蛋,就是怕橫的!”


    金日樂幾杯美酒下肚,有些飄了,瞪圓大眼,一拍胸脯,“誰敢惹我!”


    眾人愣了半天,全沒迴過神來。


    “我敢!”


    金日樂也太囂張了,顧炎武突然鼓足勇氣,拍案而起。


    好家夥,終於冒出個大頭蒜來!


    金日樂扔了酒杯,頓時兩眼兇光,滿臉全是兇狠。


    調皮鬼耍橫,顧炎武撞牆,場麵氛圍頓時劍拔弩張。


    這金日樂肆意妄為,不按常規出牌,早已是聞名遐邇。王征南暗暗提勁,王嶽和黃百家也手握劍柄,神江龍意念一動,四位豪傑做好準備,要為顧炎武兩肋插刀。


    其他一幹人,提心吊膽,皆為顧炎武捏了一把汗。


    愣熊脾性,是不是要揍人了?


    金日樂兩眼如鷹,身形晃晃悠悠,腳步卻極為穩健,


    一步,


    兩步,


    三步——


    猶如一座即將崩塌的大山,壓向瘦弱的顧炎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顧炎武的小心髒,幾乎提到了嗓門眼。


    絕境之下,顧炎武終於把心一橫:大不了一死,有什麽好怕的,來吧!


    一隻大手,忽然拍在了肩膀上,無形的威勢,幾乎把瘦弱的顧炎武給壓碎了。一雙狗熊一樣兇惡的眼神,似乎要把眼前的大瓣蒜,給生生擠爆了。


    顧炎武幾乎,聽到了自己心崩的聲音,渾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他不敢直視惡狠狠地眼光,連忙閉上了眼睛。


    四位行俠仗義的豪傑,幾乎按耐不住了。黃宗羲、呂留良等人喘不過氣來。


    場麵除了清晰的心跳聲之外,靜的可怕。


    ……


    金日樂熊眼一閃,惡狠狠地掃視一周,忽然將顧炎武夾在了腋下,


    “啪”——


    又一拍胸脯,衝眾人一聲兇惡的挑釁:


    “誰敢惹我倆!”


    ……


    “滾一邊去!”


    顧炎武氣得渾身發抖,笑得渾身發顫,賣力拱開了金日樂雄壯的身板。


    極度的緊張,猶如張弓滿月,突然之間極度的放鬆,就如弓弦崩斷,如此大起大落的折騰,很多人脆弱的小心髒,幾乎碎掉了。


    ……


    “大師兄怎麽就走了?這幫家夥太好玩了,再逗他們一會兒嘛!”


    沈婷婷敲了他腦殼:“繼武哥哥懶得扯皮!還不快走。”


    曹繼武走遠了,金日樂搶喝了一杯美酒,飛身而起,不忘迴頭衝著廣智和弘仁嚷道:“下次喝花酒,別忘了三爺!”


    廣智和弘仁兩位大和尚,鼻子都氣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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