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金溜了一圈八旗軍營,終於跑迴來了。他們果然按照曹繼武的要求,打探到了想要的情報。


    三兄弟相互交通信息,開始研究具體的對陣良策。


    金日樂從穆馬那裏套來的消息:瞞著朝廷,八旗軍最多能出動兩千騎兵。


    精步營帶有一萬多支箭,一千多支標槍,三百把鐵槊,對付兩千騎兵,綽綽有餘了。


    金月生也從洞明那裏,打探到火器裝備:


    八旗軍能調動八門馬炮,這種炮由兩匹馬架著,射程兩百步。所以精步營要想取勝,必須在兩百步之外,把架炮的馬射死。


    但架炮馬匹,皆身披重甲,麵甲有一指多厚,而兩百五十斤弦力破甲箭,有效殺傷,最多也就一百八十步。


    如果馬炮兩百步外發威,精步營定會兇多吉少。一指厚的裝甲,即便是三百斤強弩,百步之遠,也很難穿透。


    聽了金月生的消息,曹繼武低頭沉思。


    過了一會兒,金月生無奈道:“看來要打造六百斤強弩了。”


    金日樂奇道:“用腳蹬開的弩?”


    金月生點頭。


    金日樂驚叫:“六百斤?連標槍也能射出去兩百多步。隻是精度成了老大難的問題。要讓全營皆配,也不太可能。我看隻有咱們三個、李文章、魯誌高。劉飛羽、柳飛龍,鐵錘、鞏拾得、仇仕通兄弟等少數人,才能蹬開這種弩。”


    曹繼武一直不說話,金月生忙問:“師兄有何主意?”


    “床子弩。”


    金日樂又驚叫:“那麽大的家夥,怎麽扛得動?”


    “一把木座,兩張三百斤強弓結合,足夠了。”


    曹繼武說完,準備西洋鵝毛硬筆,鋪開白紙,提筆沾墨,劃出草圖來。


    金月生仔細看了看,驚喜道:“兩張強弓配合,至少能將三尺飛箭射出五百步,對付馬炮足夠了。”


    金月生拿著圖紙,去找高進,讓他督造十部床子弩,三十支飛箭。


    曹繼武竟然又弄出一個大殺器,金日樂迴憶起,在八旗營中的被嘲笑,搖頭歎道:“那幫家夥,不但不聽我們勸告,還挖苦嘲弄我們,真是自作死,不可活!”


    “你老叔怎麽說?”


    “老叔從佟六十那裏,知道了咱們冒險出海的事,心驚不已,答應不攙和進來。”


    金日樂憤憤地踢了桌腿,“我那三哥,恐怕不大聽話。”


    “想讓他死,還是想讓他活?”


    “你這不是廢話嗎?”


    “改日找個機會嚇唬他,說咱們得了不少東洋神兵利器,天下無敵,無堅不摧。他要是想去湊熱鬧,讓他把你老叔的龍甲偷來,如果偷不來龍甲,必死無疑。”


    金日樂白了曹繼武一眼:“你怎麽老出餿主意?讓三爺幹缺德事。”


    曹繼武搖頭無奈:“蘇馬這人,剛愎自用,自視甚高,不吃點虧,是不會長記性的。你如果能把他嚇得不敢去,那更好。如果不能,至少讓他擔心害怕,偷了你老叔的龍甲,隻要羽箭、標槍不紮在臉上,他便性命無憂。”


    拿屁股就能猜得到,蘇馬絕不會聽金日樂的。金日樂愣了半天,還是覺得曹繼武的餿主意,應該有點效果。


    又過了大半月,精步營經過嚴酷的訓練,對各種陣法,皆能運用自如,了如指掌。望著移動極具章法的精步營,三兄弟非常滿意。


    以現在的情況看,隻有靠一場實戰,才能檢驗精步營真正的實力。


    金月生歎道:“根本不用檢驗,八旗騎兵,絕大多數是輕騎兵,碰到現在的精步營,除了逃跑,就是被屠殺。”


    三兄弟正說話間,李文章忽然跑上台來,對曹繼武道:“果然不出所料,捉了兩個認識的奸細。”


    “認識的?”金月生一臉疑惑。


    李文章沒有迴答,一臉壞笑地看著金日樂。


    金日樂立即明白是誰了,拔腿就跑。


    調平竄入土地廟,近前一看,果然是蘇馬,另一個是跟班庫杜。兩個家夥被綁在柱子上,正在享受臥薪聞香大法。


    章祥瑞用木棍挑了狗屎,在他麵前晃來晃去。蘇馬的表情,無法用語言形容。


    他忽然瞥見金日樂,這家夥連忙大喊:“好兄弟,快來救三哥!”


    沒出息的家夥,一定招供了,真給女真人丟臉!


    金日樂心中暗罵,一把推開章祥瑞,就來解開繩索。


    方國泰急忙攔住:“這孫子已經招供了,和咱們不是一夥的!”


    “我沒招,我……”


    章祥瑞立即又將狗屎戳了過來,蘇馬非常識趣,立即閉了嘴。


    金日樂拱開方國泰,良茂才伸手阻擋,一臉奸笑:“要放好商量,你得拿東西來換。”


    “不錯!”


    周進也是一臉壞笑,“我們好不容易才逮了大頭。不能因為兄弟而壞了規矩。”


    劉保全也道:“對對對,各為其主,他既然是對方奸細,古人雲,大義滅……”


    “對你個頭,滅你個錘子,你們這幫犢子,存心不良,滿肚子壞水,快給三爺讓開!”


    金日樂踢了劉保全一腳,給了周進一拐子。


    然而這幫家夥,平日裏打鬧,早習慣了,根本不怕金日樂。他們全是一臉奸笑,巴不得逮個機會整整金日樂,怎能讓他輕易放跑蘇馬呢?


    雙方正打鬧間,金月生和李文章來了。


    金月生憋住笑,為了照顧鑲黃旗的麵子,他對劉保全道:“解開他們,量他們也跑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蘇馬脫了繩索,趁大家不備,想跑,結果被李文章捉住後領提了起來。李文章身大力不虧,一縮手,蘇馬就像隻瘦猴,一屁股跌在地上,眾人大笑不止。


    真是個笨蛋,怎麽這麽蠢!


    金日樂鬼機靈,心中暗罵蘇馬。他知道章祥瑞等人,一定會拿蘇馬要挾取笑自己,連忙給金月生使眼色。


    金月生搖了搖頭,看著庫杜:“原來你也來了。”


    庫杜緊張地連連搖手:“不幹我事,不幹我事!”


    李文章等人不好惹,這家夥顯然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明顯是被要挾而來的。一個跑腿的跟班,不是正主。


    金月生於是對蘇馬道:“你迴去告訴博格等人,師兄敬重血性男兒,要比就拿出實力,光明正大的比試,即使輸了,也不失英雄本色!”


    李文章也附和:“對對對,淨出些幺蛾子,下三濫。原來的女真人,堂堂正正,怎麽到了你們滿人,全他娘的變了?”


    金月生趁機給蘇馬使眼色,蘇馬立即一道煙竄球。


    金日樂帶著庫杜,終於追上了蘇馬。


    蘇馬扭頭四處瞅瞅,確定沒人追來,一屁股癱在草叢中,立即破口大罵:“狗日的曹繼武,你給老子等著,比武那天,老子一定抓住你個犢子,讓你個犢子吃上一堆狗屎!”


    金日樂沒好氣地警告道:“你再胡鬧,我告訴老叔了!”


    穆馬可是暴脾氣,翻臉不認人。蘇馬嚇壞了,連連央求:“別別別,好兄弟,你千萬別漏風,要不然,三哥可就慘了!”


    “你是不是覺得,老叔膽小軟弱?”


    金日樂這話,問到了蘇馬心坎裏。他剛要大聲抱怨,忽然又尋思起來:


    常言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但要注意了,這個話,指的可是好聽話。金日樂的確一家人,蘇馬如果敢說老爹的壞話,這小子一定會捅出去。


    所以蘇馬還不是傻瓜,眼珠子轉了一下,立即擠出一副笑臉:“不是,老弟你別瞎想,老爹主要是和博格等人,尿不到一個壺裏去。”


    調皮鬼多聰明,豈能不知道他在搪塞敷衍?


    然而此時的金日樂,忽然想起了曹繼武的餿主意,所以不想跟他扯淡,於是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這次比試,我勸你還是不要參加了,否則性命可能不保。”


    蘇馬立即跳了起來:“他們敢殺八旗軍?反了天了!”


    如今是清國的天下,在蘇馬的腦海中,所有的漢人,都連奴才都不如。隻有主人揍奴才,哪有奴才敢打主人的?


    然而庫杜小聲提醒道:“三尊巷那次,不是也沒敢拿他們怎麽樣嗎?”


    庫杜這一提醒,頓時把蘇馬的優越感,給擊得粉碎。


    常言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蘇馬被揭到痛處,恨恨地瞪了庫杜一眼。


    金日樂小聲勸道:“洪承疇背後有莊妃,在他眼裏,殺幾個普通滿人,就像捏死幾隻螞蟻。當年在大同府,老叔和王輔臣交戰,知道他馬鷂子的厲害,所以他有意躲避,此乃是明智之舉。所以我勸你還是聽老叔的,及早抽身。”


    蘇馬頓時急了:“你是我兄弟,也是滿人,怎麽能替那幫漢狗說話呢?”


    打仗比武,那是靠實力的,嘴皮子有什麽用?


    好心當成驢肝肺,蘇馬不會理會金日樂的嘴巴。


    金日樂很無奈,知道蘇馬是勸不動了,歎了一口氣:“你是對眼前精步營,想必不屑一顧了?”


    “不錯,八旗軍縱橫關內,對步兵從來都是屠殺。李自成、張獻忠、史可法等等,全都號稱百萬,最終全是一敗塗地。曹繼武腦袋一定被驢踢了,想拿步兵對付騎兵,簡直是癡人說夢。也不知你哪根筋抽錯了,竟然背叛族人,相信曹繼武的鬼話!”


    蘇馬一陣輕蔑冷笑,對眼前的兄弟很是不爽。金日樂憋了一肚子鳥氣。


    庫杜小聲提醒道:“曹繼武不好惹,連都統都不願惹他,我看咱們還是聽都……”


    “主人說話,輪到你插嘴了嗎?”


    蘇馬狠狠地瞪著庫杜,庫杜畏畏縮縮,諾諾而退。


    金日樂很是生氣:“既然你不屑精步營,為什麽偷偷摸摸地來了?”


    這下蘇馬很尷尬,臉被抽的啪啪響,剛才的自豪優越,又被撲滅了。


    他眼珠子又一轉,又來擠出一副笑臉:“這不是為了什麽知己知彼嘛?”


    看來這大虧,你是吃定了!


    哎,不過,這樣也好,讓你長長記性,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


    金日樂於是對蘇馬道:“你要參加,必須偷了老叔的龍甲,否則比試那天,你必死。”


    “精步營有什麽了不起的?能殺我蘇馬的人,還沒有生出來呢!”


    金日樂立即捶了他一拳,蘇馬被打得莫名其妙。


    這家夥實在是鐵豆子下鍋——油鹽不進。金日樂為了三哥的安全,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透了精步營的底。


    精步營三棱破甲箭,能輕易穿透重甲。柳葉飛羽箭,射程更遠,破甲雖不如三棱箭,但也能輕易射穿棉甲。這兩種箭矢,皆由強弩齊射,箭如雨下,即使你有鋼鐵之軀,也會被射成刺蝟。


    更厲害的還有標槍,這個玩意比箭矢厲害多了,殺人比打草都要簡單。


    還有鐵槊,這是兵器之王,兩指厚的鐵板,能被輕易擊穿。人馬在它麵前,就像一張紙板。所以如果蘇馬想參加比武,必須有龍甲護體,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弩箭、標槍和鐵槊,對付騎兵的三大利器,金日樂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蘇馬。


    蘇馬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


    小小的精步營,竟然會有這麽厲害的武器!


    庫杜首先迴過神來,急忙問道:“標槍和鐵槊是什麽玩意,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蘇馬也反應過來:“是啊,是啊,這兩種兵器,我怎麽也沒聽說過?”


    鐵槊威力巨大,打造極難,耗費工錢也極多,所以在宋代以後,就消失了。


    標槍這種作戰方法,是曹繼武從西洋人那裏學來的。精步營的標槍,也是曹繼武親自調教出來的。標槍飛出,草人無不被擊的粉粹,威力巨大。


    蘇馬和庫杜目瞪口呆。


    李自成、張獻忠、史可法等人,雖然號稱百萬,但他們的武備,都是尋常的刀槍,甚至是種地的農具,根本無法應對騎兵的衝擊。所以八旗軍能夠,如秋風掃落葉般,剿滅他們。


    而精步營的這些大殺器,好像是專門對付騎兵的。如果金日樂所說的是真的,校場比武,八旗軍豈不要吃大虧?


    過了半晌,蘇馬央求金日樂:“好兄弟,你能不能弄來把鐵槊和標槍來?”


    “這怎麽能行?兵器比士卒的命還值錢,而且偷兵器,軍法不容,你難道不知道?”


    “你是我兄弟,又是滿人,你幫幫忙,八旗將士一定會感激你的!”


    “胡說,這賣主求榮的事,最令女真不齒了!八旗軍是大清的軍隊,精步營也是大清的部隊,你不想辦法,化解這場無意義的比鬥,反而故意挑事!我實話告訴你,這種見不得人的事,要是有人捅到朝廷那裏,江南所有的大員,不論滿漢,誰也逃不了幹係!”


    金日樂義正言辭,蘇馬不敢再多說什麽。


    看金日樂這振振有詞的架勢,精步營有大殺器,這一定是真的。


    可是八旗那些蠢蛋,一定不會相信。到時好心當成驢肝肺,白挨一頓嘲笑,何必呢!


    可是如果不上陣,那幫犢子,一定會認為鑲黃旗膽小如鼠。如果偷了老爹的龍甲,老爹一定暴跳如雷。聽說金日樂還有一套,不如……


    蘇馬想到了金日樂的龍甲,頓時擠出一副極為燦爛的笑臉央求:“我偷了龍甲,老爹一定不會饒了我,不如你的先借給我,到時再還給你。”


    這家夥急不可耐,立即扒開了金日樂的衣服。


    可是此時的金日樂,並沒有穿上龍甲。蘇馬急忙央求金日樂進屋去拿。


    龍甲如果給了蘇馬,一定是肉包子砸狗。兄弟之間耍懶皮,金日樂可是經驗豐富,怎能會上蘇馬的圈套?


    他心裏嘀咕了一下,於是對蘇馬道:“你也知道,我這甲是大師兄的。你是老叔的兒子,他能拿你怎麽樣?到時我去給你說說情,老叔氣也就消了。”


    不給龍甲,蘇馬果然學起賴皮來,纏著金日樂不放。


    院內的魯誌高,忽然吆喝了一嗓子,蘇馬嚇得臉色大變。


    被那幫人逮住,一定又有臥薪聞香的待遇。庫杜相當識相,拉起蘇馬,一道煙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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