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等待的王輔臣,這麽快就見到了曹繼武,自然非常高興,熱情招待了他。


    南京洪承疇來信,要曹繼武先去參加武科。


    可是因不為滿奴,娘親剛剛決絕。現在的曹繼武,對清國是厭惡到了極點。


    然而如今天下大勢將定,盡管漢奸十分囂張。但撇去情懷和激憤,理性來看,洪承疇、範文程、吳三桂、孔有德等等文武大臣,包括眼前的王輔臣,其能力和素質,遠遠超過那些耍嘴的家夥。


    明清之爭,說白了,就是雙方人才之間的對決。清國雖然不怎麽樣,但卻是能者上,庸者下,基本上能保證能人,有用武之地。


    而對麵的明國,聚攏的卻是一大幫,善於鑽營套路的大義廢材。有能之人,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有的就是你拿自己的性命,去換他們所謂的大義氣節。所以有能之人,洪承疇、吳三桂、孔有德、王輔臣等人,紛紛站在了清國這一方。


    所以所謂的抗清,首先麵對的不是人家滿人,而是智勇超群的高素質漢奸群體。


    整體素質不如對方,因而任何熱血沸騰的抗清,都是死路一條。


    明國那一攤子,套路之深,已經積重難返,誰進去誰倒黴。而那個可憐的大義氣節,即便你付出了生命,也不一定能夠得到。反清是大義,降清是生活,這就是現實。


    所以要想反製漢奸,必須借助清國的力量。


    想要依靠清國,必須先低頭,加入清國的陣營,站穩腳跟,積蓄力量,才能和海量的漢奸賊子,一較長短。


    目前天下紛亂,正是軍事人才的用武之地。


    武科乃是國家選拔軍官的正規途徑,通過這個途徑,名正言順地進入清國係統。清國的各路牛鬼蛇神,也就找不到詆毀的理由。


    通過武舉步入軍營,是掌握力量,最快的一種方式。一味可歌可泣的激憤,隻能死的更慘。老謀深算的洪承疇,為曹繼武的安排,意義極為深遠。


    在二金的戲謔調侃之下,曹繼武終於從喪母的悲痛中,解脫出來。


    李家棍乃是實戰的精煉,連續三日,曹繼武沒有對手,輕鬆將池州武解元,收入囊中。


    曹家出了個高手,池州城頭臉人物,自然是趨之若鶩。


    然而當初國破家亡之時,裘振胡、謝宏遠等等老前輩,拋頭顱灑熱血。可是眼前的這幫人,全是望風而降的軟骨頭。


    他們能耐、真誠和節操,樣樣沒有。有的隻是諳熟的套路和鑽營的技巧,曹繼武自然懶得搭理他們。


    勇冠八旗的王輔臣,也瞧不上這些家夥,於是暗中備船,帶三兄弟悄悄離開了池州城。


    樓船順江而下,眾人憑欄而立,望著滔滔江水,見曹繼武臉色不大好看,王輔臣歎了口氣:“江山易主,要麽壯烈地死,要麽屈辱地活,別無選擇!”


    稀鬆平常的窮棒子普通人,對於陣營來說,無論是明國,還是清國,全是奴才。主人由朱家換成了愛新覺羅家,僅此而已。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三百多年前,大元中國的誌士,已經有了精辟的見解。所以在三兄弟的眼中,古老的所謂正統文明的套路,全是大忽悠。


    如果破除大忽悠,百姓的命運,能不能改變?


    可是古老的套路,已經傳承了近兩千餘年,哪有那麽容易破除!


    難道真的如這大江之水,滾滾依舊東流?


    曹繼武內心,憂鬱不已。


    江闊雲低,大水奔騰,群山莽莽,高峰聳峙,好一派壯麗的山河!


    隻可惜的是,原來玩仁義道德的明國,已經隨江水東去。接下來的清國,會不會繼續玩套路?


    二金心中,砰砰直跳。


    三兄弟心事不同,各自感慨了好大一陣子。


    瞥見佟君蘭,曹繼武忽然想起孔四禎來。


    這個女孩,同樣的靚麗高挑,甚至比蘭兒更為的霸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對心上人的關注,導致女人的第六感,比平常更加的敏感。所以曹繼武眉頭一皺,佟君蘭和沈婷婷,立即察覺到不對勁,一人一邊,捅了曹繼武的腰眼。


    曹繼武反應相當的神速,尷尬一閃而過,急忙轉移關注點,轉頭問王輔臣:“毛家三兄弟,為什麽突然來此?”


    王輔臣拍著欄杆大罵:“李成棟這個驢球子,又他娘的反了!”


    看的出來,王輔臣對李成棟的再次反水,不抱任何希望。


    當年大順進軍大同府,二人可謂是惺惺相惜,相恨甚晚。後來大順軍被滿洲八旗一頓暴擊,打迴了原形。王輔臣隻得選擇了低頭,節操碎了一地。


    當時的王輔臣,對好哥們李成棟,那可是相當的羨慕。


    可是後來李成棟的反水,卻是因為史可法的冰清玉潔,這讓王輔臣相當的蛋疼。如今李成棟好不容易獨霸嶺南,卻又被明國套路了,王輔臣為他感到不值。


    李成棟能征善戰,沙場悍將,南方雜牌清軍,無人是其敵手。江南還不穩固,滿洲八旗,不敢輕易離開南京城。因此朝廷隻得,將同樣精銳的漢軍八旗調來。


    王輔臣大拍欄杆,罵罵咧咧:“這次主帥,本來是祖大壽,可是這個驢球子,竟然說自己有病!好端端稱霸一方的機會,竟然這麽浪費了。咱老王氣得冒火,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金月生笑了:“祖大壽這犢子,恐怕是心病。”


    孔有德這三個混蛋,雖然都是王爵,但他們帶兵的謀略,和祖大壽相比,還是差上一大截。朝廷派祖大壽為主將,實乃任人唯能。


    祖大壽雖然投降,節操碎了,但他卻不願給清國賣力氣。祖家世居遼西,實力龐大。他稱病不來,當今的朝廷,也是無可奈何。


    金日樂有些擔心:“我看毛家三兄弟,表麵上鐵板一塊,實則互不相屬。他們軍心不齊,李成棟如果聰明點,尋找機會,各個擊破,殘明恐怕會有死灰複燃之勢!”


    曹繼武卻搖頭歎息:“道德高士,清流鐵嘴,本事不大,卻占據了高位。他們遙控瞎指揮,李成棟等沙場良將,肯定不服氣。所以明軍前線,一定是一盤散沙。毛家三兄弟,兵力雖然不多,但卻是當年毛文龍的精銳,戰力非同小可。”


    王輔臣點點頭:“就因為如此,他們從京師一路下來,就不斷受到小股勢力的騷擾。如果不是甲弑營護持,這三個驢球子,腦袋早就搬了家。”


    沈婷婷唾道:“賣國求榮,罪有應得。絕大多數漢人,都想殺之而後快!”


    王輔臣點頭:“有個叫姬龍峰的高手老鄉,據說八十多歲了,竟然連殺了甲弑營三大高手,嚇得三個犢子,躲在城中,不敢出來。”


    金月生奇道:“你既然知道老鄉,難道對他不了解?”


    王輔臣搖頭:“咱老王是大同府的,據說他是河東人,一南一北,相隔千裏。再說了,這老英雄很神秘,能有幾個見過他的?”


    他剛說完,王輔臣忽然想起陳敬之,迴頭問道:“聽說那日,他也到了萬年寺,據說他和你們師父,關係不錯,難道你們沒有看見他?”


    金日樂搖頭:“當時我隻顧查看師父的傷勢,等我抬頭時,他已經走了!”


    “聽說你們師父,武藝並不比姬龍峰差,怎麽會受傷?”


    金月生迴道:“我師父根本就沒有還手。”


    王輔臣大惑不解,金日樂解釋道:“他們聯手,本來可以輕鬆殺了羅雪峰,但顧忌合寺眾僧的性命,師父沒有還手。”


    確實,殺一個羅雪峰容易,要對抗清國,那可就難了。殺了羅雪峰,隻要人家清國不滅,還會有張雪峰、李雪峰等等,前赴後繼地出現。要有多少姬龍峰和陳敬之聯手,才能對付這麽多高手?


    國主信佛,清軍不來騷擾寺廟,但卻是有前提條件的。危害了清國的利益,不管你是什麽寺廟,照滅不誤。所以普空的犧牲,純屬無奈。


    王輔臣點點頭,明白了普空的意圖。


    其實他和曹繼武,身為漢人,何嚐不是無奈?


    實力不濟,不想無奈,下場隻會更慘。普空的死,是對清國的無奈,同時也是對明國的無奈,更是對他自己的無奈。熱血沸騰,奮鬥一生,最終落了個‘無奈’二字,難道不是莫大的諷刺?


    普空沒有按照常規情懷,他給曹繼武指引了一條新路。但這條路,卻飽受世間爭議。將來具體如何,普空不知道,隻能由曹繼武自己探索。


    難道最終,還是‘無奈’二字?


    二金竟然就是這麽認為,曹繼武不敢想象。


    將來的事,可望不可即,好好把握現在,才是首要問題。


    曹繼武感慨了一會兒,不想再浪費思緒,問王輔臣道:“王大哥,這麽著急找我,到底為了何事?”


    原來駐守南京城的滿洲八旗,囂張跋扈,不聽管教,嚴重擾亂江南的政務。


    但他們有囂張的資本,誰讓人家是勝利者呢?所以對於他們的胡作非為,洪承疇睜一眼閉一眼。


    然而毫無節製的放縱,導致他們妄自尊大。長時間的無戰事,他們竟然經常上街抓人,在校場殺人取樂,還揚言漢人就是一群綿羊,應該殺盡。


    江寧總兵孫思克氣不過,派了麾下三百人比試,結果被八旗騎兵,全部殺死在校場。王輔臣也派了三百人應戰,結果同樣被團滅。


    敬親王堪尼,桑圖、賀布等等八旗將領,從此不把漢人官吏看在眼裏,甚至經常頂撞洪承疇。這幫人糊球麻差,把江南攪得烏煙瘴氣。洪承疇的政務,無法施展。


    然而洪承疇手下能人雖多,但全不是滿洲八旗的對手。所以他急忙給福建巡撫佟國器去信,急調曹繼武返迴。


    李文章等人,剛迴到南京,洪承疇就去了幹將鋪。發覺曹繼武不在,洪承疇急派王輔臣親自來迎。


    洪承疇的意思,要曹繼武編練一支精兵,打壓八旗軍的氣焰,教訓那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這事曹繼武當然願意做。可是編練新軍,這對當前的曹繼武來說,是一個新題。


    王輔臣從軍多年,經驗一定豐富。於是曹繼武征求王輔臣的建議。


    王輔臣低頭思索了一陣,對曹繼武道:“流落在南京街頭的北人,不在少數。八旗兵經常將他們抓到校場,肆意攻殺。這些人極為痛恨八旗兵,因此可以招募這些人。”


    帶著仇恨的兵源,精神資質自然不錯。王輔臣果然有些眼光。


    然而金日樂的腦殼,卻搖的像隻撥浪鼓:“這些流民雖然可憐,但都是些烏合之眾,為了填飽肚子,他們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僅僅為了活著,拚命掙紮的賤民,奸猾刁鑽,滿身癖性,成不了大器!”


    “樂樂言之有理。”


    金月生也附和,“這些流民,從北到南,一路逃竄,猶如驚弓之鳥,最擅長腳底抹油,想把他們練成精兵,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王輔臣兩手一攤,一臉無奈:“江南本地的老百姓,都有飯吃,清國又沒有情懷,他們不可能來投軍。咱們要招募,隻能是這些掙飯吃的流民。”


    金日樂嚷嚷道:“那不如直接從漢軍當中選拔,總比流民強多了!”


    王輔臣搖頭笑道:“你也太天真了,咱們這次對付的,可是你們家滿洲八旗。那幫犢子,能睜著眼睛看咱們搞事?”


    金日樂頓時無言以對。


    從漢軍當中選拔精銳,戰力自然不低,這事王輔臣也能幹,何必來找曹繼武呢?然而當今的主導者是滿洲,你要搞人家,不能讓人家看出威脅才行。


    然而流民實在是一灘爛泥,二金不抱任何希望。洪承疇等人,原來是拿曹繼武頂缸來了。


    滿洲八旗,橫掃天下,從無對手。與其到時受辱,不如趁早抽身。二金於是建議曹繼武,不要接這塊燙手山芋。


    這件事,聽起來的確像是一個笑話,曹繼武心裏,也有些打鼓。但如果這次成功了,無疑能給漢人出一口惡氣,同時也能趁機掌握一支自己的力量。


    大師兄如果成了笑話,二金臉上自然無光。所以兩個家夥,極力勸曹繼武打消念頭。


    曹繼武思索再三,沒有太好的辦法,決定到了南京城,再說這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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