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繼武迴到文竹坳,向太夫人請了安,接著去看望韓思明和沐天恩二人。二人一見曹繼武,想要掙紮著下床行禮,被曹繼武和金月生製止了。


    曹繼武開門見山:“事態緊急,廢話少說,這裏也不是你們久留之地。等弘仁等人趁夜出來,你們必須連夜離開。”


    韓思明點頭,微微一笑,一臉神秘:“你們馬上就可以看到他們了。”


    哥倆相互對視一眼,大為驚異。


    床下忽然傳出咚咚怪響,似有鬼魅要從地下竄出來。哥倆大為駭異,紛紛抄起家夥,韓思明擺手笑道:“二位賢弟,不必驚慌,快把地磚扒開。”


    哥倆立即將床下的青磚,一一揭開,露出一塊厚厚的木板。曹繼武用槍尖撬開一條縫,哥倆合力掀開木板,一顆滿是塵土的光頭,突然冒了出來。哥倆大吃一驚,定眼一看,原來是弘仁。


    他娘的,賊禿改作地鼠了!金月生扣住手指,一臉壞笑,忍不住要敲光頭。弘仁急忙躲開了,滿眼都是憤恨。曹繼武忍住笑,推開搗蛋鬼,伸手將弘仁拉了出來。緊接著宇文慶等人,也慢慢從地下爬了出來。


    “好你個龜兒子,老子原以為,你和清虜是一夥的!”


    宇文慶一跳出來,就興奮地給了曹繼武一下。


    曹繼武卻沒有理會他,忙問弘仁:“你們是從哪裏進來的?”


    弘仁笑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這裏和靜心庵是連著的,洪承畈之所以在這裏安家,還是因為淨月師太。”


    金月生一臉驚異:“洪承畈喜歡淨月師太?”


    當年洪承畈對韓靜月,可謂是一往情深。然而淨月喜歡的,卻是她的師兄胡公明,就是那個胡公公。後來不知何故,胡公公想了清,淨月一氣之下出了家。洪承畈聽聞此事,趕來和淨月相會,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洪承畈念念不忘,於是在此安了家。


    當時的弘仁給他出主意,挖個地道通向靜心庵,去和淨月私會。洪承畈謙謙君子,起初不答應,但後來實在忍不住相思之苦,又來求弘仁。這條地道沒有幫上洪承畈,如今反倒救了眾英雄一命,真是佛祖有緣,暗助正義之士。


    弘仁連連感慨,金月生罵道:“好你個花和尚,滿腦子都是歪門邪道!”


    眾人笑了,弘仁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當時我還沒有出家呢!”


    金月生敲了敲他腦殼:“你這賊和尚,以前定是個花花太歲,一定沒少在花街柳巷鬼混。凡是所謂的君子,都不是什麽好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洪承畈和你是一路貨色,怪不得能穿上一條褲子。”


    眾人皆捂嘴笑,弘仁連連擺手道:“承畈兄絕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後來洪承疇投了清,承畈在家成了千夫所指,他也很氣憤,隻好做了漁夫。你們也見過他的,和一般漁夫有什麽兩樣?苦心明誌,和尚沒有交錯人。”


    金月生吐了吐舌,惡心弘仁:“上次你是怎麽潛入洞房的?”


    那間洞房,原來是洪承畈留給他老婆的。可洪夫人聽說他喜歡這裏的尼姑,死活都不肯來這裏。洪承畈為了遮掩耳目,就留給了太夫人居住。


    後來洪承疇投降,舉國震動。洪承畈怕官府來捉,於是找到弘仁,又挖了一條地道,通到牆外一棵鬼針樹下。為防意外,又在太夫人房間,開了一個出口。兩條地洞連在一起,官府就是來了,洪家也能全身而退。


    胡公公帶來了上好的拔步床,金日樂不知內情,剛好把洞口給遮住了。上次弘仁從拔步床下鑽出來時,佟君蘭正坐在桌前發愣,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弘仁散出一團麻藥,偷偷摸摸將她扛出來文竹坳。並以佟君蘭為誘餌,引曹繼武前往清泉寺。


    弘仁滿嘴雞鳴狗盜之計,持杖聽不下去了,埋怨道:“你這和尚,六根不淨,滿腦子陰謀詭計,根本就不是出家人的料!”


    眾人皆捂嘴笑。


    金月生指著韓思明和沐天恩,奇怪地問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帶著他們,從地道裏過來?害的我們白折騰了一場。”


    宇文慶罵道:“這地道極窄,隻能爬著出來。這兩個龜兒子,連走路都困難,哪裏能鑽的了這地洞?今日是倒黴透頂了,竟然像老鼠一樣爬著逃命。宇文家的臉麵,全讓賊禿給丟盡了!”


    弘仁很不高興,反唇相譏:“救了你們,竟然來埋怨我!”


    此時不是鬥嘴的時候,曹繼武連忙製止弘仁:“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靜心庵外圍弓箭手極多,除非到天黑,否則你們很難出來。如今你們既然出來了,就趕快離開這裏,免得夜長夢多。”


    持杖點點頭:“曹施主說的不錯,我們還是商量一下,該去哪裏才好?”


    此時金日樂忽然進來了,看見弘仁等人,大為吃驚。曹繼武指了指床下,金日樂頓時明白了,罵道:“這幫混犢子,竟然當起了耗子!”


    最調皮的搗蛋鬼,一定會搞出不少動靜。曹繼武連忙堵住金日樂:“告訴佛野他們,去守衛胡公公,讓李文章等人,盯緊陰手的人,別讓他們瞧見院子裏的情形。”


    “你怎麽不去?”


    曹繼武支使人,金日樂老大不樂意。曹繼武給金月生使了眼色,金月生搖頭無奈,推著金日樂,走出了房間。


    兩個搗蛋鬼都走了,曹繼武盯住弘仁:“你一定是白蓮教的人。”


    弘仁大驚:“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曹繼武笑道:“慈眉大師原是白蓮教青陽長老,你是白蓮教人,不足為奇。”


    我的身份極為隱秘,他如此年輕,怎麽可能知道?師父已經圓寂多年……


    想到師父,弘仁忽然笑了:“你出身九華山,知道這些也不足為奇。”


    他既然承認了,曹繼武也就開門見山:“白蓮教青陽宗總舵,就在武夷山中。那裏高山幽穀,幾乎與世隔絕。不知你是否願意,帶他們到那裏躲避一陣?”


    曹繼武竟然把老底都給透漏了,弘仁想了一下,歎道:“如今山河破碎,隻要是抗虜的英雄,都是我弘仁的朋友。”


    “好,夠義氣!”


    曹繼武讚了一句,轉頭問韓思明和沐天恩:“二位能騎的馬嗎?”


    韓思明笑了:“一點小傷,沒事。”


    沐天恩也點點頭。


    此時二金又進來了,金日樂要和弘仁做戲,被曹繼武摁在了身後。


    曹繼武繼續問弘仁:“鬼針樹在什麽位置?”


    “洞房之後五十步,有大石擋住。”


    “那裏的地道寬嗎?”


    弘仁搖頭。曹繼武皺眉。


    韓思明二人,爬不了地洞,這可是個老大難。


    眾人都沒有好辦法,金日樂一拍桌子:“暗道走不得,幹脆從大門衝出去得了!”


    陰手等人,就埋伏在門前,金日樂這膽子可真夠大了!萬一被他們看見了,曹繼武在劫難逃。然而此時不走,等毛金星等人來了,或許就沒有機會了。


    曹繼武想了下,對二金道:“你們倆想辦法,把陰手等人趕得遠遠的。”


    二金答應而去。


    曹繼武伸手砌磚,眾人也紛紛搭把手,蓋上木板,鋪上青磚,縫隙裏塞上舊土,和原來一模一樣,將痕跡消除的幹幹淨淨。


    哥倆出了屋,開始鼓搗壞主意。金日樂眼珠子一轉,果然想出了妙計。哥倆故意一路鬧騰,嚷出了院門。


    金日樂忽然‘內急’,解開褲子,湊著草叢就尿。金月生也如法炮製。這可真是好哥倆,連尿尿的姿勢,也是一模一樣。


    草叢忽然劇烈地晃動,陰手等人,一下子竄了出來,二金故意被嚇了一大跳。陽臂的帽子淋了尿水,這家夥幾乎氣炸了肺,拔出腰刀,發瘋似的要劈金月生。暴露了行藏,陰手很是尷尬,連忙扯住了陽臂。


    一幫人是來監視的,可是出了岔子,他們隻好離開。二金也不是傻子,拿著竹條,一路休閑地打著野草,不緊不慢地跟著。


    本想趁二金不在,偷偷溜迴去,繼續監視,但這兩個家夥像沒事人一樣,始終尾隨。一幫人隻好往後退,一直退到靜心庵旁。


    見到二金,裕榮和滿奇知道暴露了,暗罵陰手等人是一幫笨蛋。


    二金嬉皮笑臉的,和佛野閑聊起來。這兩個家夥幽默風趣,滿肚子笑話,佛野的手下,紛紛圍了過來。眾人被二金逗得笑翻了天。一堆人堵住了道路,旁邊的陰手等人,幹著急,毫無辦法。


    趁陰手離開,曹繼武讓弘仁等人趕快離開。眾英雄自然當仁不讓,謝過曹繼武,揚鞭疾馳,逃出生天。曹繼武又故意,將剩餘的幾匹馬放出。


    那幾匹馬脫了韁繩,朝靜心庵一路狂奔。李文章和魯誌高二人,大喊著在後麵狂追。戲份做得很足,曹繼武十分滿意,迴到院中,和太夫人聊起天來。


    脫了韁繩的馬衝過來,佛野等人連忙躲開。這是在演戲,二金也不去追馬,攔住李文章二人,故意責備一番。連畜生都看不住,滿奇等人,還真以為李文章二人是蠢貨,紛紛搖頭,嘲笑不已。


    李文章二人,根本沒有使出全力追趕,二金武藝高深,完全有能力拉住馬匹,但他們根本無動於衷。聽得裕榮等人嘲笑李文章,胡公公心裏暗罵甲弑營是一群笨蛋。


    到了傍晚,毛金星等人,終於帶著大批官兵而來。滿奇連忙將太夫人出庵,陰手盯梢失敗,胡公公反常舉動匯報了出來。毛金星等人聽完,直皺眉頭,石廷國對著陰手四人罵了一聲廢物,四人垂頭喪氣,不敢迴話。


    李世功想了一下,對毛金星道:“八抬大轎,最多隻能將韓思明和沐天恩,兩個重傷之人帶出,其他人應該還在裏麵。”


    祖澤誌搖了搖頭:“恐怕會讓李將軍失望!”


    石廷國反駁道:“李將軍的話有道理,他們十個人,怎麽可能全塞在轎子裏?”


    毛金星搖頭道:“有胡公公幫忙,加上曹繼武的足智多謀,咱們留下的人,豈是對手?再說了,這些賊人可不是等閑之輩,即使現在出來麵對咱們。如果沒有官兵的配合,咱們也擋不住他們。”


    裕榮不解問道:“胡公公為什麽幫助他們?”


    毛金星歎道:“這裏主持淨月,是胡公公的師妹,他們舊情未斷,幫忙是意料之中的事!”


    福生道:“咱們請來了聖旨,還怕他不成?”


    毛金星搖頭道:“胡公公這人,一向行蹤詭秘。再說他武功極高,目前咱們當中,沒有人是其敵手,還是盡量避免和他正麵衝突。”


    眾人點了點頭,石廷國不甘心,將密旨遞給了胡公公。


    二金、李文章等人,像沒事人一樣,和佛野等人東扯西扯,大噴特噴。看他們的樣子,韓思明等人已脫險,胡公公因此退開,讓出一條路來。


    韓思明等人留下的痕跡,已經被靜月師太清理的一幹二淨,根本不怕搜查。石廷國親自帶人,將靜心庵搜了三遍,什麽也沒發現,這家夥大感疑惑。


    傷重之人,不可能沒有藥味吧?然而輪迴堂周邊,全是臭椿樹。臭椿發出的臭味,被躁風一吹,石廷國差點暈厥過去。


    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石廷國不甘心,要掘地三尺搜查,卻被毛金星和祖澤誌製止。


    李世功勸石廷國道:“這裏是太夫人靜修之地,如果把事情鬧大,不但驚動洪承疇和胡公公,甚至還牽涉到巡撫佟國器,這些人不好惹。機會有的是,還是算了吧!”


    清國已經取得天下,明國遺留的小蝦米,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而已,石廷國想了一下,極不情願地命令手下退去。


    毛金星表麵一番,向靜月師太道了歉,眾人緩緩出了靜心庵。


    石廷國納悶:“咱們趕到的還算及時,他們是怎麽逃出的?”


    毛金星轉頭問陰手:“還有沒有其他反常現象發生?”


    陰手搖頭,陽臂迴道:“曹繼武的那群蝦兵蟹將,曾在周圍搗亂,後來不知何故,突然撤退了。”


    神腿補充道:“後來不知何故,那群癟犢子玩意,突然走失了馬匹,金月生和金日樂兩個笨蛋,還把他們罵了一頓。”


    眾人合夥演了一出好戲,可惜滿奇一幫笨蛋,竟然還有臉罵人家笨蛋。毛金星、李世功等人,紛紛搖頭,祖澤誌歎了一聲:“撤吧!”


    祖澤誌轉身而去,毫無留戀。


    石廷國不甘心:“就這麽走了?”


    李世功迴道:“不走還能怎樣?馬匹是故意放跑的,你難道看不出來?”


    滿奇道:“你不是說韓思明和沐天恩受了重傷,他們怎能騎馬?”


    毛金星反問:“你曾經也受過嚴重的箭傷,能騎馬嗎?”


    滿奇啞口無言。


    當年遼東戰事,滿奇曾經身中四十多隻羽箭,最終疾馳四百裏,竟然奇跡般地生還。如此神勇的表現,自然入了羅雪峰的眼裏,因此被選為參將。


    李世功歎了口氣:“去了文竹坳,也是白忙活一場,與其在這被人看笑話,不如撤退。”


    李世功也走了,石廷國還是不甘心,問毛金星道:“咱們是否能抓住幾個人?迴去也好交差。”


    “無憑無據的,你認為抓誰比較合適?”


    石廷國頓時愣住了:胡公公、金月生、金日樂和佟君蘭,這些大神背後勢力驚天,一個也不能抓。淨月牽扯到胡公公,太夫人是洪承疇的老母親,這兩人是萬萬不能碰。


    李文章等人、佛野等人隻是小蝦米,不會知道多少重要的內情,抓了不但問不出什麽,也會和胡公公等人結下梁子,弄不好會吃不了兜著走。


    曹繼武雖然看似強大,但根基不牢。石廷國本就記恨曹繼武,想了一圈,脫口而出:“就抓曹繼武!”


    毛金星笑了,滿奇直截了當:“這群人當中,曹繼武最難對付的一個。石將軍,你犯羊羔瘋了吧!”


    石廷國氣歪了鼻子,狠狠地瞪了滿奇一眼。


    毛金星拍了拍石廷國的肩膀:“曹繼武以不足一千弱兵,冒險擊破柳生五千精銳。此戰之中,其人謀略、膽識、勇毅和決斷,顯現的淋漓盡致。這人用好了,實乃我大清的棟梁之才。我們的敵人就是對方的朋友,假如逼反了曹繼武,促使他與鄭軍聯手的話。不但佟國器、洪承疇不會放過你,就連大頭領也保不住你。”


    石廷國聞言,沉默不語。


    滿奇不耐煩地叫道:“毛將軍此言甚是,咱們雖然和曹繼武有過節,但他畢竟是咱大清的人,咱們可不能犯傻,把他逼到敵人那裏去,白白整出個勁敵。”


    “撤吧!”


    毛金星歎了口氣,拍了拍石廷國的後背,轉身而去。


    福生也勸石廷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天下徹底平定了,再來收拾曹繼武不遲!”


    石廷國狠狠地砸鐵拐,將一肚子悶氣撒向地麵,一聲不吭,轉身而去。


    滿奇搖動令旗收兵。


    等眾兵丁都退去了,胡公公也吩咐佛野等人,迴了文竹坳。


    太夫人在靜心庵住習慣了,曹繼武隻好派人將她送迴。當晚大家在文竹坳,大擺筵席,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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