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滇中和黔中,遠在數千裏之外,西南高手,全來閩南助陣,這弘仁和尚,果然非同一般!宇文慶、唐天書、蘭新亭、沐天恩和楊延壽這五個人,非同小可,即使毛金星等人全來,他們也完全可以抗衡。這弘仁和尚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有如此大的號召力?


    曹繼武正在思索之時,蘭新亭三人,引他來到了清泉亭。


    此亭三麵環水,背後有一眼清泉汩汩冒水,泉水周邊綠竹環繞。這裏白水青竹,環境甚為優雅。


    亭中石桌石凳,甚為簡約。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僧人端坐,稽首閉目養神。這和尚寬額長眉,削腮突頜,麵皮白淨,雙手布滿老繭,麵相倒是慈祥。看情形,這一定是弘仁。


    他聽到腳步聲,冷冷歎道:“老佛開眼,血洗胥口鎮劉家莊的兇手,終於到了!”


    原來這和尚來找自己的麻煩,是為了劉家莊一事。曹繼武吃了一驚:劉家莊的覆滅,是他劉中魁自作孽不可活。但洪承疇濫殺無辜,血洗劉家莊,連帶胥口鎮也被掠殺一空。這件事,自己實在難以逃脫幹係,看來今日很難脫身。


    那劉中魁會使喪門釘的毒,這和尚既然要替他報仇,看來和劉中魁關係不一般。想必他一定會使喪門釘的功夫,我得小心提防!


    曹繼武於是立於弘仁一丈之遠,抱拳行禮:“劉中魁自作孽,清軍血洗胥口鎮,在下也難脫幹係。但這和蘭兒無關,還請大師將她先放了。”


    弘仁冷笑一聲,睜開眼來,眼光如刀,盯住曹繼武:“你不但引韃子血洗劉家莊,還竟敢汙蔑劉師兄。你的死期到了!”


    話音剛落,弘仁突然起身飛竄,手腕一抖,一支六寸長的十字羽尾烏黑鐵釘,直奔曹繼武心窩而去。


    ‘叮’——


    柳葉鏢對撞喪門釘,兩隻暗器寒光一閃,皆掉落在地。


    弘仁冷笑一聲:“鏢法不錯,隻可惜你成了韃子走狗,我們勢不兩立!”


    一擊不中,弘仁繼續欺身上前。


    此時的弘仁,情緒亢奮,極為衝動。曹繼武不想和他糾纏,於是足下輕點,退出一丈,大手一擺:“且慢!”


    動手難免會有傷亡,因此能用嘴處理的事情,最好不要動手,這是解決爭端最省力的方式,也是曹繼武一貫的做派。此時矛盾的關鍵點,就是劉家莊。


    因此趁弘仁愣神之際,曹繼武繼續行禮:“想必大師是為劉中魁報仇的?”


    弘仁冷笑,陰冷地迴道:“消滅韃子,順便為劉師兄報仇!”


    曹繼武聞言,哈哈大笑起來。


    弘仁怒了:“你笑什麽?”


    曹繼武搖頭:“劉中魁這種人,連鐵骨錚錚錢謙益,都不願和他為伍。還請大師自重,不要因為小人而汙了名聲!”


    弘仁大怒:“錢謙益算什麽東西?竟敢拿那不要臉的老狗,來侮辱劉師兄,看招!”


    “那顧炎武和呂留良呢?”


    弘仁聞言,手中的暗器,愣是沒打出來。


    顧炎武和呂留良二位,那可是海內鴻儒,聞名天下。怎麽會牽涉到這兩位高人?弘仁百思不得其解。


    見弘仁愣神,蘭新亭補充道:“顧炎武兩位的人品,沒的說!”


    蘭新亭見過顧炎武,對他十分的佩服。有蘭新亭支持,曹繼武舒了一口氣,一如既往的行禮:“劉中魁到底是什麽人,大師問問顧炎武二位,就知道了,此事無需曹繼武多言。還請大師先坐下,我們好好說,如果曹繼武該死,在下絕不還手。”


    劉中魁表麵上光明磊落,暗地裏卻經常幹些傷天害理的事,弘仁早有耳聞。這弘仁和顧炎武要好,於呂留良也有數麵之緣。他曾經問起二人,對劉中魁的看法。但顧炎武二人,總是支支吾吾,這令弘仁甚是疑惑。


    曹繼武三言兩語,將弘仁的關注點,引向劉中魁的人品,卸去了他亢奮的情緒,成功讓他冷靜下來。


    這劉中魁什麽人品,弘仁還真是拿捏不準。但從顧炎武的話語中,弘仁覺得他有點討厭劉中魁。這顧炎武到底是什麽態度呢?弘仁捋須,陷入了沉思。


    剛才門外和曹繼武過招對話,蘭新亭對他有些好感,見弘仁愣在那裏,於是上前打圓場勸道:“江和尚,別性急,隔了一丈多遠,你那鬼釘要是能打到人家,才是怪事一樁。坐下來談談也不遲,再說,有我們在此,諒他也不跑了。”


    弘仁俗名江六奇,因此蘭新亭喊他江和尚。


    楊延壽也道:“蘭大哥說的對,顧炎武和這小子關係不錯,我也曾聽說過,不如先坐下談談。再說,你家和他家離得也不遠,難道真應了那句老話,老鄉見老鄉,見麵就來刀?”


    弘仁徽州人,曹繼武池州人,毗鄰相近,所以楊延壽說他們是老鄉。


    對於劉中魁的事,弘仁也是一知半解。他是基於師兄弟感情,才要對曹繼武下手。但這麽莽撞行事,對佛家修身來說,極為不利。經蘭新亭二人勸說,弘仁終於收了暗器。


    見弘仁老實了下來,蘭新亭抱拳對曹繼武道:“曹老弟,江和尚報仇心切,別放在心上!”“哪裏,哪裏,人之常情,換做在下,不一定有大師做得好。”


    曹繼武彬彬有禮,不拘小節,武藝雖有所欠缺,但機智過人。世家出身的沐天恩,也不是小心眼之輩,見了曹繼武一連串的表現,終於放下了剛才的不快,伸手請曹繼武入座。


    曹繼武致謝一聲,坐在了弘仁斜對麵。


    劉中魁暗中勾結太湖匪人,劫走紅杏。曹繼武為了救出妻子,請顧炎武、呂留良、柳如是等人從中調停。哪知劉中魁暗中釋放毒箭,可憐杏兒帶著身孕,死在眾人麵前。曹繼武一臉悲傷,又將劉家窩藏倭人的事,告訴了大家。


    眾人聞言,皆是大為吃驚。


    弘仁一臉驚愕:“這是真的!”


    曹繼武點頭。


    蘭新亭一拳砸在桌子上,大罵:“劉家莊這幫不要臉的東西,竟然私藏倭寇,怪不得這麽富有!”


    沐天恩對弘仁道:“江和尚,你師父收了個小人做徒弟。在下曾聽說,這劉中魁學了一半,不知什麽原因,中途退出了。想必是你師父,看出了他的小人行徑,所以把他趕出去了。可惜你這和尚真是可憐,竟然還拿他做師兄。”


    蘭新亭二人,明顯站在了曹繼武一方,弘仁生氣了,衝二人嚷嚷道:“你們怎麽聽曹繼武一麵之詞,他可是個韃子狗!”


    “江和尚,你別扯遠了,現在說的是你師兄。”


    沐天恩有點不高興,大手一擺,指點開來,“清軍抄了劉家莊,光是黃金,就抄出了一百多萬兩。我大明將士,個個都是一臉菜色,從沒聽說那劉家莊,拿出多少錢財來犒賞將士。如今大明亡了,他才知道表示表示。可錢謙益是什麽貨色,你江和尚比我們清楚。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他劉中魁和錢謙益那麽熱乎,一定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不錯!”


    蘭新亭也道,“劉家絕對是守財奴。大明一年的收入,最多才四百萬兩白銀。劉家的黃金,竟然頂上大明十年的收入。生死存亡之際,劉家竟然舍不得出錢救大明,這樣的家夥,本來就該死!”


    “江南巨富,不止劉家一家,可是這些人,在大明生死存亡之際,又有幾個像呂留良那樣,散盡家財,招募義軍的呢?”


    楊延壽搖頭,“抗虜是大義,降虜是生活。對於錢謙益之流,保住富貴,才是他們的本性。其他的仁義道德,國恨家仇,骨氣忠義等等,統統都是扯淡。我想這劉中魁,一定是中了錢謙益的套路。要不然,為什麽錢謙益仍然活的有滋有味,而他劉中魁見了閻王了呢?”


    三人一陣炮轟,徹底揭露了錢謙益、劉中魁之流的嘴臉,弘仁無言以對。


    在滿清鐵騎麵前,仁義道德沒有一點作用。凡是中套路的仁人誌士,全都隨著大明去了。東林黨眾人,倒是非常的聰明。他們發現勢頭不對,立即把自己倡導的道德體係全扔了。因此錢謙益之流,活的有滋有味。而蘭新亭等人,東奔西走,好像全是在做無用功。


    眾人默然良久,弘仁終於長歎了一聲:“大明氣數盡了,無力迴天!”


    “你這是一句喪氣話。大明敗亡的關鍵,是自身不夠團結。相互之間,為了自己的私利而勾心鬥角,妒賢嫉能,打擊報複。因此導致內耗不斷,主昏臣庸,所以為清軍所乘,一敗塗地。”


    蘭新亭重重歎了口氣,“五百年的靖康之恥,是漢人心中永遠的痛。然而到了咱們這一代,比五百年前,更加的恥辱。咱們竟然淪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這天道也不知怎麽了?”


    這一番話,深深刺痛了眾人的心,場麵頓時死一般寂靜,誰也無法迴答蘭新亭的問話。天下局勢,為什麽落到如此地步,誰也不知道。


    現實太過殘酷,殘酷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五百年前,金國滅宋,尚有半壁江山。然而如今,同樣的女真人,竟然不給殘明一絲立錐之地。


    “好啊!你們這幫龜兒子,竟然和韃子狗坐在一起了!”


    眾人正在長籲短歎之時,宇文慶和唐天書二人,突然竄了過來。


    客棧之中,不明不白幫曹繼武付了飯錢,宇文慶豈能善罷甘休?因此一見曹繼武,這家夥拔劍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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