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山佳水佳風佳月,千秋佳境。癡聲癡色癡夢癡情,幾輩癡情。天低雲重柳江堤,山高霧濃冷雀啼,且看竹邊一枝紅,隨風迎麵賀人喜。金陵自古多奇俊,佳人才子話風流。揚子江邊望夫石,羨煞舟中連理枝。


    紅杏倚在曹繼武寬厚的肩窩上,滿麵幸福。


    曹繼武眼望秦淮,不由得讚道:“秦淮名勝,果然千古佳境!”


    “還有呢?”


    紅杏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期盼。曹繼武頷首一笑,右手緊了緊纖腰:


    “當然還有佳人!”


    紅杏滿意地笑了,緊緊抱住了情郎。


    小船漸漸靠近烏衣巷,忽然一陣嘹亮的歌聲,穿過重重鬆竹傳來。緊接著,婉轉的琴音,也伴隨著歌聲飄起。


    “是茅姨和邢姐姐!”


    紅杏驚喜叫了一聲,曹繼武點了點頭。


    船家將船輕輕靠了岸,曹繼武付了錢。二人立即上岸,肩並肩而行。


    茅姨和邢姐姐琴歌相和,我們這麽進去了,肯定會打攪她們的!


    乖巧的紅杏,思索一番,於是決定先不進去,並建議曹繼武用笛聲和之。曹繼武覺得有理,於是抽出笛來。


    忽然瞥見左臂殷紅,紅杏有點後悔,關切道:“我差點忘了,手臂還疼嗎?”


    “隻是點皮外傷。吹笛在於氣流的把控,並不需要多大的手勁。”


    曹繼武的表情,盡顯輕描淡寫。紅杏這才放心,倚在了曹繼武背後。


    笛聲像深山飛泉穿石,琴音似高坡濤鬆迴壁,歌喉如絕頂舞鳳鳴霞,三聲交織,令人如癡如醉。


    過了一會兒,隨著歌聲漸落,琴音將息,笛聲也慢慢消逝。


    空間沉寂片刻,忽聽院裏掌聲響起,緊接著一聲爽朗地聲音傳來:“殺蛟英雄,既然來了,何不進來一敘?”


    “毛金星!”


    曹繼武吃了一驚: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時開門聲響,趙四娘緩緩而出,一臉的笑盈盈。紅杏撲進了趙四娘懷裏撒嬌。


    曹繼武早已是這裏的熟人了。沒等他見禮,趙四娘就急忙擺手,示意他進門。


    古樸典雅的小院,一如既往的整潔。此時院中擺了茶席,主人茅圓圓端坐在琴案之後。邢夫人抱著高進寶,側臥一邊。不速之客毛金星,緊挨祖澤誌居右。


    琴案之前,鋪有一張厚厚的苧麻毯,中間圍一炭爐,上煮一銅壺。熱氣從壺嘴噴出,陣陣酒香撲鼻。


    炭爐周邊,擺了一盤雪藕,一盤牛肉,一盤酥芋,一盤蜂蜜和數碗甜點。看這樣子,乃是一個溫馨的聚會。


    曹繼武頓時放下心來,連忙向眾人行禮。


    眾人迴禮畢,曹繼武挨著毛金星,斜坐了下來。


    此時的紅杏,早已撲到茅圓圓懷裏。茅圓圓刮了一下鼻子,打趣道:“瞧你找的呆郎君,彬彬多禮,倒像個酸秀才!”


    “茅姨!”


    紅杏滿臉害羞,眾人大笑。


    高進寶忽然從邢夫人懷裏掙脫,跑過來拉了紅杏的手臂:“杏姐姐是我的!”


    童言無忌,眾人又大笑。


    見紅杏害羞,邢夫人連忙抱了他,一臉笑盈盈:“繼武叔叔才華橫溢,武藝驚人,杏姐姐早已看上他了。”


    高進寶不依不撓:“我要是打敗他,姐姐是不是就不跟他了?”


    邢夫人搖頭:“姐姐更看重的,是曹叔叔心地善良。”


    “我也心地善良,隻是武功還不好!”


    高進寶不服氣地大叫一聲,掙紮下來,拿了一根木條,跑到院中空地,煞有介事地舞起白虹劍法。邢夫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見高進寶一招一式,甚有章法,毛金星讚道:“好好好!果然已得白虹神劍精髓。”


    曹繼武也不由得讚道:“進退自如,恐怕要青出於藍了!”


    祖澤誌卻搖頭道:“恨嫉較重,恐難成器爾!”


    曹繼武道:“祖大哥精心調教,定不墮也!”


    祖澤誌搖頭:“顛沛流離,家仇未報,早已成心結,難啊!”


    自從遇見了邢夫人,冷漠孤僻的祖澤誌,早已成了過往。這一點,毛金星甚是羨慕。


    所謂愛屋及烏,對於高進寶,祖澤誌傾囊相授。從他的話語中,便可以感受到濃濃的愛意。


    此時的高進寶,雖然還是個頑童,但跟著邢夫人,早已閱盡人間冷暖,他的心智,也早已成熟。很顯然,這是邢夫人和祖澤誌都不願看到的。


    但世事往往不會隨人所願,經常身處危難之境,作為一個女人,邢夫人能夠全身而退,已經很不錯了,哪裏還顧得上高進寶?望著賣力練功的高進寶,祖澤誌臉上,恨鐵不成鋼毛的表情特濃。


    毛金星感慨不已,安慰道:“事在人為,老弟不必擔憂!”


    “毛大哥說的對!”曹繼武點了點頭,接著舉起一杯酒,“社稷傾覆,家破人亡,普天之下,比比皆是。處於這個時代,誰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躲不開,那何不來他個,一醉方休?”


    隨著曹繼武的話語,灑脫之意頓時飄滿小院。毛金星和祖澤誌皆為之一振,三人舉杯,連連痛飲。


    毛金星哈哈大笑:“在下入長白山十年,深知虎之威,非人赤手空拳所能抗也。曹老弟竟能擊殺惡蛟,毛某打心眼裏佩服!”


    惡蛟縱橫大江數百裏,就連孫思克的佛郎機炮,都奈何不了。甲弑營石廷國等人,路過太平府,想幫孫思克一把。但江深水激,惡龍靈性異常,加之力大無窮,甲弑營最終不了了之。所以除卻個人恩怨,甲弑營眾將,還是挺佩服曹繼武的。


    對於毛金星的誇讚,曹繼武很謙虛:“雕蟲小技,何足掛齒!”


    祖澤誌搖頭笑道:“再過一兩年,曹兄弟的武功,絕不在祖澤誌之下。”


    毛金星也道:“不錯,毛某出山以來,除了雪花神功之外,還從未遇到過,像你這樣的敵手!”


    曹繼武年紀輕輕,竟然連敗甲弑營三大高手。如果不是親身經曆,無論是誰,都無法想象。


    然而曹繼武自己,卻很清醒:“毛大哥沒帶虎抓,分明是在讓著小弟!”


    祖澤誌聞言笑了:“那個不叫讓,是他自己輕敵大意,怪不得別人。”


    原來那天祖澤誌也在,我怎麽沒發現呢?


    祖澤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頓時點醒了曹繼武:其實那天,毛金星和祖澤誌明暗結合,無論如何,甲弑營都是穩操勝券的。身經百戰的長孫魁,察覺到了暗處的祖澤誌。


    當時在場的甲弑營眾將,無論實力和威望,毛金星都是最高的一個。群狼環視之下,首先搞定頭狼,這是最有效的脫困方式。所以長孫魁兵行險招,力促曹繼武對戰毛金星。頭狼毛金星一退,從狼石廷國等人,沒了心氣,自然也就退了。


    幹將鋪一戰,曹繼武表現出來的沉穩、冷靜、睿智和機謀,讓長孫魁大為滿意。所以臨終之前,長孫魁將《武備誌》,托付給他。


    曹繼武的相功,還不到化境,所以第六意感還不到家,自然察覺不到當時的祖澤誌。


    此時此刻的曹繼武,對當時的情形,才有了更為全麵的認識。他不由地心驚,自己和成名高手的差距,依舊不小。


    曹繼武正在沉思之時,隻聽毛金星哈哈大笑:“祖老弟說的不錯,都說輕敵是第一大忌,毛某輸得無話可說。”


    毛金星居然親口承認輸了!曹繼武甚是佩服。


    輸得起放得下,真乃大丈夫!看來這毛金星和祖澤誌,與石廷國等人,本不屬於一路人。


    曹繼武歎了口氣:“像兩位大哥這等英雄,為何要委身甲弑營呢?”


    二人都曾敗於甲弑營都統羅雪峰手下,因而被迫加入甲弑營,但這隻是表麵原因而已。誠所謂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像毛金星和祖澤誌這等武功卓絕,超級高冷之人,一場敗仗,怎麽可能改變他們的心誌呢?


    敗於曹繼武這等無名小卒,毛金星尚能放得下,更何況是,敗於睥睨天下的羅雪峰手下呢?


    很顯然,曹繼武想知道的是內在原因。


    祖澤誌低頭不語,落寞和無奈之情油然而生。


    躲了幾次,見躲不開曹繼武期盼的眼光,毛金星無奈歎了口氣:“曹老弟,我想你也曾聽聞我們的一些事。想我父毛文龍,為大明殫精竭慮,卻落得無端被殺,哎……”


    很顯然,內在原因全是痛心之處,毛金星說不下去。


    曹繼武目光隻得掃向祖澤誌,祖澤誌避不開,搖頭歎道:“我爹為大明堅守國門一輩子,為此甚至不惜詐降,然而卻終不被大明所容。東廠閹豎之流,晝夜監視。我爹深知,他隻要一出軍營,全家就必死無疑。因而三十多年來,我爹從未敢踏出軍營半步。哎……”


    二人表情都很痛苦,曹繼武不再強求,垂下了期盼的眼神。


    太監監軍,在大明時代,是一件極為蛋疼的事。堂堂大明武將,竟然受製於閹豎。天雄軍主將盧象升,就直接被太監高起潛給逼死了。當年的熊廷弼、孫承宗、茅元儀等人,誰沒受過太監的窩囊氣?


    眾人沉默半晌,茅圓圓搖頭歎道:“為何忠臣義士,老是不得善終?為何像魏忠賢那樣的小人,常常得誌呢!”


    就是因為魏忠賢幹涉,所以茅元儀才歸隱江南。祖澤誌剛才的話語,勾起她無盡的哀歎。


    然而祖澤誌卻搖頭苦歎:“茅夫人,你小看魏忠賢了!”


    此言一出,茅圓圓、紅杏和翠蓮,皆很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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