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洞位於摘星庵之後,裏麵藏著無暇禪師的金身,因此不經方丈允許,萬年寺任何僧人,都進不去。


    曹繼武和二金兄弟情深,渡葉於是讓他帶著二金,到摘星洞躲避。


    祖孫二人,剛才說的是暗語,二金盡管聽不明白,但還是能感覺出異樣。


    金日樂逮住曹繼武的衣袖,忍不住問道:“善惡一念之間,是什麽意思?”


    “你真笨!”金月生點了一下他的腦殼,“這麽簡單的問題,竟然也不明白。”


    “滾犢子,師公說的可是禪語,你懂個屁!”


    “呦呦呦,當了兩年假和尚,竟然參悟到了禪機,不簡單……”


    “去去去,有多遠滾多遠!”


    金日樂一拐子,將搗蛋的金月生,拱得遠遠的。


    善惡乃是一念之差,這句話是渡葉態度,同時也是在告誡曹繼武。但曹繼武可不會把實情告訴二金,否則把渡石給暴露了,那就不大好收場了。


    於是曹繼武轉移話題,掏出了斷腸草藥包,對二金道:“是藥三分毒,凡毒也皆是良藥。具體是藥還是毒,就要看具體的情況和具體的分量。師公就是這個意思。”


    “什麽狗屁玩意,亂扯犢子!”金日樂不滿嚷嚷,“這和三爺問的,有關係嗎?”


    對於下藥來說,常人眼裏的藥,一般是一劑,如果超過一劑的分量,藥就成了毒,會害死人的。所謂的毒,遠遠小於一劑的分量,就能置人於死地。


    然而極其微量的毒,卻是不可多得的良藥。就比如這斷腸草,細微的用量,對驅寒鎮邪,有著極好的療效。


    所以藥和毒的劃分,關鍵就在於用量。適量為藥,過量為毒。


    而這個用量,表麵上就是根據不同的病情,下不同的分量。實際上,這個分量卻掌握在人的心中。救人的分量就是行善,害死人的分量就是作惡。這就是所謂的一念之差。


    曹繼武一通分析下來,金月生算是明白了個大概,拍了拍腦袋:“理是被你掰扯清楚了,就是有點扯犢子的味道!”


    曹繼武伸腳踢他,金月生早跳開了。


    金日樂也不再糾結一念之差,伸手往曹繼武身上摸索了起來。


    曹繼武無奈道:“逍遙豆早沒了。”


    金日樂一臉的笑嘻嘻:“都說和尚香火錢多,看來是名不虛傳!”


    原來金日樂想要金鑰匙,曹繼武連忙捂住口袋:“胡說什麽,摘星洞裏,除了師祖翁的金身之外,其他什麽也沒有。”


    金月生聞言,急忙叫道:“聽說這黃金是天啟老兒送來的,價值連城哩!”


    “你們倆要幹什麽?”曹繼武一把推開二金,“那是咱們的師祖翁,你們想打師祖翁的主意?”


    金日樂嘻皮笑臉:“如今可是亂世,打主意的人,定不在少數!”


    “是啊!”金月生也是一臉壞笑,“治世置田,亂世藏金,這座金身,說不定還真會給廟裏帶來災禍呢!”


    “閉上你們的烏鴉嘴,再胡攪蠻纏,不帶你們去了。”


    “三爺隻是瞧瞧鑰匙,看把你嚇的這慫樣!”


    金日樂一臉的俏皮,趁曹繼武不注意,一把搶了鑰匙。


    金鑰匙很精致,出自皇宮內院的匠造局,二金驚歎不已。


    不大一會兒,三兄弟就來到了摘星洞。果然如曹繼武所說,洞裏除了無暇禪師的金身之外,什麽也沒有。


    金身全身金光閃閃,但表情卻是死的,二金皆出身富貴之家,對黃金並不怎麽感興趣。所以最初的稀奇和神秘過後,二金頓感無趣,鬧嚷著要出去耍。


    曹繼武於是提議玩跳跳球,賭注就是逍遙豆。


    逍遙豆香甜可口,一下子就勾起了二金的興致。兩個家夥練了兩年的鏢法,準頭自然要比曹繼武高得多。因此玩跳跳球,曹繼武必輸無疑。


    而曹繼武遵照渡葉的吩咐,一心想把二金留在洞中,不得不做虧本買賣。


    然而洞內並沒有多少圓石頭,還是金日樂腦袋轉得快,連忙跑到洞外,麻利地竄到楝樹上,扯下了許多楝棗子。


    曹繼武知道二金準頭高,於是讓二金背著手玩。起初二金老大不樂意,但逍遙豆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零食,二金仗著本領高,便答應了曹繼武的要求。


    不大一會兒,摘星洞裏,到處飛的都是楝棗子,三兄弟玩得爆嗨。


    ……


    觀念,是一個人對事物主觀和客觀的認識,較為中性。


    理念就是認為正確的觀念。


    信念就是信奉的理念。


    信仰就是深信不疑的信念,這個最容易情緒化。


    觀念——理念——信念——信仰,感情色彩越來越濃,要改變的難度,也是越來越大。


    絕大部分人的行為,都是靠這四個來指導。理性之下,誰的理念有效,就學誰的。打破信仰或者信念,就是誅心。不破不立,破了就重生,不破就不立。


    閑話不扯了,接著故事。


    入夜,除了陣陣的晚鍾之外,九華山一片靜謐。月光從雲縫中泄露出來,灑在竹林之上,落下一片神秘的影子。


    一個老僧,拉扯著一身的疲憊,拖著沉重的腳步,踏著竹影,在竹林裏穿梭。


    忽然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老僧頓時警覺起來,朗聲喝道:“誰?”


    “師兄,是我。”


    對方應了一聲,原來是禪池。


    禪池早在此等候多時,見到普空,急忙上前稟報:“師父有要事和你商議,已經等你多時了,師兄還是趕快去吧。”


    普空聞言,腳下一點,飛出數丈之遠。


    待禪池迴過神來時,普空已經不見了蹤跡,他心中暗驚:今日一見,原來師兄真的身懷絕技!


    方丈屋內,月光如銀,透過薄薄的窗紗,灑在渡葉平靜滄桑的麵龐上。麵前三灘蠟油,早已凝固在地板上,新燃的一根蠟燭,火苗跳動著不甘的舞蹈。周圍的一切,皆很安靜。


    一串輕微的風聲傳來,渡葉剛睜眼,普空已經到了麵前請安。


    見普空一身的風塵,渡葉急忙倒了一杯茶。


    普空連飲三杯,渡葉等他緩過勁來,輕輕問道:“怎麽樣?”


    普空直搖頭,滿眼都是失望。


    原來這兩年多來,眼看著清軍橫掃江南,普空一直都在暗中,積極聯絡江湖好手,他希望能夠對時局有些幫助。


    然而單打獨鬥的方式,實在是難以阻擋大規模進軍的速度。再者,投降的漢奸實在是太多,而堅持反抗的人反而是少數。


    普空縱然使出了渾身解數,然而對局勢的改觀,還是沒有任何幫助。


    盡管普空帶著麵具,但渡葉仍然能夠感覺到,他極度失落的心情,無奈歎了口氣:“你已經盡力了!”


    這隻是一句安慰話而已。


    改變不了事實,再好的安慰話也是無濟於事。


    然而就師父目前的歲數來說,也隻能給徒弟這麽一句安慰話了。


    為了大明邊疆的穩定,普空不惜違背師父的意願,棄釋從軍十餘年,大小惡戰無數,落下了一身的傷痕。


    然而即便將士如此用命,遼東的局勢,仍然是每況愈下。除了當年毛文龍奇襲鎮江,和袁崇煥寧遠大捷之外,堂堂大明帝國,竟然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戰績。


    當年不起眼的女真,終於趁機第二次入主中原,而且這次,比五百年前的那一次,來的更加的徹底。


    身體的傷痕可以痊愈,心靈的創傷不但不會痊愈,而且還會遺傳下去,這是一個可怕的後果。


    普空越想,越覺得窩囊,越想越覺得傷心,最後竟然像孩子一樣,倒在渡葉懷裏,痛哭起來。


    所有的委屈、落寞、孤獨和無助,隨著傷心的淚水噴湧而出。一朵烏雲飄來,擋住了月光,整個夜空,黯然失色。


    知徒莫若師,普空的所作所為,全在渡葉的心中。對於當今現實的殘酷,渡葉也是痛心不已,他也想大哭一場。


    然而麵前的徒弟,像極了委屈的孩子,渡葉不得不把自己的傷心,埋在心中。


    年近百歲的老人,臉色祥和,內心卻極為不平靜,他展開自己包容一切的胸懷,緊緊抱住年過七旬的徒弟,任由他發泄痛苦。


    ……


    過了很大一會兒,禪池進屋來奉茶。他看見室內悲涼的場景,很是吃驚。


    渡葉見禪池要走,輕輕歎道:“既然來了,坐下來聽聽,也無妨!”


    禪池聞言,搬了個蒲團,靜靜地坐在了一邊。


    所有的痛苦,隨著淚水發泄完了,普空也漸漸恢複了平靜。


    良久,渡葉搖頭歎道:“社稷傾覆,山河易主,所有有良心的人,都會靈台崩摧,肝腸寸斷。然而自然之道,不是靠良心運轉的。盡管世人,一直在竭力維護著良心,但有良心的人,往往過得更痛苦。為師數百年的修為,恰似深穀雲霧,看似高深,實則是一場空而已。悲哉,痛哉!”


    恪守清規的渡葉,竟然也能有這番不入俗流的透悟!


    普空稍微有點吃驚,也歎了口氣:“仁義道德,正義勇敢,淳樸善良等等、等等,漢人一直秉持的、自以為是的正統理念,短短的兩年時間,就被女真擊得粉碎。如此不堪一擊的正統,竟然被咱們奉為不容置疑的信念!而且更為可悲的就是,這種信念,還有繼續傳下去的趨勢。挨打並不可怕,可怕是,打都打不醒的愚昧和麻木!”


    師徒二人,都有一番離經叛道的參悟,一旁的禪池,心驚不已。


    清軍進展的速度,士紳投降的速度,明國首領無能的程度,漢軍掉過頭來打自己人的兇狠程度等等,就連滿洲自己,也感到極度的不可思議。


    一個清軍,手拿一把刀,大喊一句:蠻子來。百姓就乖乖排隊被砍頭。如此的愚昧和麻木,讓人感到的不是可憐,而是憤怒!


    女真的實力,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強大,普空和他們打了十多年的仗,對他們是知根知底。


    造成如今這個局麵,大明的腐爛透頂,時時讓普空感到無比的憤怒。


    雖然很少走出寺廟,但萬年寺香火極為旺盛。渡葉熟讀《無暇神相》,深諳讀心術,因此香客所有的心理,都在他的眼裏。


    而香客來自各個階層,通過對他們心靈的解讀,渡葉對大明的情況,也是摸得一清二楚。其實他早就預感到大明的崩潰,隻是沒想到,崩潰的速度如此之快。更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五百多年前的故事,竟然重新上演,而且這次演的,更加的徹底。


    盡管渡葉表麵平靜,但以夷治夏的結果,讓他很是痛心。自己年事已高,既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改變現實。


    但渡葉還是不甘心,他給自己找來希冀,寄希望於未來,於是試探地問普空:“經過如此天翻地覆的巨變,以你之見,咱中華還有沒有希望?”


    普空搖頭道:“打都打不醒,縱使有,也是非常的渺茫!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傳承下去,能有希望嗎?”


    “你是不是太悲觀了?”


    渡葉的聲音有些祈求。普空不願讓師父失望,於是沉默。


    然而普空也不願欺騙渡葉,等渡葉的表情恢複了平靜,他歎了口氣:“殘酷的現實已經證明,聖人之言,仁義道德,中華曆來奉行的這一套理念,是無比的虛偽和荒誕。如今大清朝廷以漢製漢,換湯不換藥,漢人自以為保住了自己的傳承。可是在人家滿人眼裏,他們卻是比奴才還不如。誠所謂記吃不記打,隨著時間的推移,奴性越積越深,最終的結果,可能比當今還要不堪!”


    這一席話,普空把漢人的正統,一棒子打死,同時也把渡葉的希望,敲得粉碎。


    現實就在眼前,說些漂亮話,是可以讓人高興高興,但那又如何呢?


    好話雖然在短時間內,能滿足一個人精神的快感,但同時也會讓這個人,失去應有的理性。一旦失去應有的理性,人,就會變成情緒化的感情動物,這將對一個人行為,造成極為不利的影響。


    渡葉沉默良久,漸漸從情緒中冷靜了下來,歎了口氣:“我佛四大皆空,為師本不應該如此著相。然而悟道所得,竟然要比著相還要痛苦。痛也,痛也!”


    著相為佛家用語,意思就是專注表象而忽略本質。


    禪池一直都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見識,遠遠不如師父和師兄。


    然而這次見渡葉悲哀,禪池忍不住對普空道:“華夏文明,傳承了五千餘年,現在隻是暫時受點挫折而已。如今西南堵胤錫、瞿式耜等人,已經與大西軍、大順軍聯合起來,再加上百姓的支持,因此這轉機,很快就會出現,所以請師兄不要這麽悲觀!”


    聽了禪池一番話,渡葉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連忙對普空道:“對對對,禪池說的對,永曆已經登基,咱們是不是可以為他們做點什麽,以盡微薄之力?”


    俗話說,將帥無能,坑死三軍。這個永曆皇帝朱由榔,自從登基以來,好像還沒有表現出什麽過人的本事。


    由於朱由榔動不動就跑的賊快,被百姓戲稱為長腿天子。由此可見,這個家夥,簡直比阿鬥還要不堪。碰到這樣的主,手下人再怎麽賣命,全是白搭。


    當年在遼東之時,普空遇見過太多這樣的主。所以他對這個,看的比旁人清楚。


    堵胤錫、瞿式耜等人,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謝君王。如果他們生在太平盛世,博個忠賢良臣的美名,應該不難。


    然而當今可是亂世,需要的是堅毅果敢、手段強悍的杠把子,才能力挽狂瀾。


    大西軍和大順軍是推翻大明的主力,那可是大明士紳的死敵。前不久,他們還在聯虜平寇呢。隻不過滿洲清國已經勢大,不在乎那些爛七八糟的殘勢。所以如今雖然迫於形勢,明國與農民軍,即便結合在了一起。但內部矛盾的複雜性,也是難以想象。


    所以永曆政權,表麵上看似很熱鬧,也不過是鏡中明月而已。


    普空的觀念,是鋼刀染血而得來的。而渡葉和禪池,幾乎連九華山都沒出過。


    誅心的傷害,遠遠要比傷身要痛苦的多,普空又不願意欺騙,所以很久沒有說話。


    久久得不到普空的答複,渡葉已經意識到,西南的問題,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這麽簡單,但他還是不甘心:“永曆一朝,真的翻不了身?”


    見師父一直堅持,普空歎了口氣:“農民軍那些人不缺錢,也不缺勢,他們要的,僅僅是個名聲。永曆雖然給了,但內心是極不情願的。所以一旦清軍放緩進攻,來個緩圖漸進,就和當初的聯虜平寇一樣,永曆自己的內部問題,很快就會暴露出來。”


    禪池不以為然:“不是還有百姓嘛。他們的忠心,絕對是屬於我大明的。所以隻要百姓不離不棄,大明就有翻身的希望!”


    普空聞言,頭搖的像波浪鼓:“百姓從來就沒占過主導地位,無論在任何時期,他們都處於弱勢。所以他們的意願,對現實的結果,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禪池聞言,極大的不樂意:“師兄此言差矣,無論任何時候,百姓都是大千世界的基礎,沒有他們的支持,任何王朝,都不可能站穩腳跟。”


    “話說的不錯,也非常的有道理。但你不妨向前看看,百姓不支持女真,為什麽還會出現大金帝國?百姓不支持蒙古人,為什麽還會有大元帝國?百姓也不支持當今的清虜,可為什麽清虜掃遍了中華?”


    普空的一連串反問,禪池一句話也說不出,撇著大嘴生悶氣。


    誰占據主導地位,誰就能將自己的意誌,強加給百姓。所以現實的結果,隻是主導者意誌的體現而已。曾經的契丹人、西夏人、女真人、蒙古人,當今的滿人或者是漢人儒家士紳,都是如此。


    所以這個主導者,和什麽民族,沒有太大的直接聯係。


    單說漢人的儒家士紳,由於他們占據的主導地位時間較長,百姓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統治。所以對於廣大的漢人百姓來說,在心理上,對儒家士紳的認同感較強而已。


    但最終不管誰是主導者,百姓的命運,都沒見有過太大的改觀。大元帝國的張養浩,已經給出個答案——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所以百姓的意願,對現實的結果,產生不了多大的影響。


    普空歎了口氣,提醒禪池道:“師弟剛才所說的,都非常有道理,但卻是廢話。所以,你什麽時候,把那些有道理的廢話給參悟了,你也就看清了這世界的真麵目。”


    世間大道理的廢話,實在是太多了。搞不清楚這些廢話,就是愚昧的根源。愚昧的體現是無能,無能指引下的行動,往往不堪、可笑,甚至令人憤怒。


    所以愚昧的人占據主導地位,往往產生極為嚴重的後果。


    然而不管喜歡與否,能不能占據主導地位,和愚昧還真沒有太大的聯係。


    對於占據主導地位的方式,有很多種,有的人憑出身,有的人憑才智,有的人憑技藝,有的人憑財富,有的人靠嘴,有的人靠手等等。在現實的世界裏,要想有點作為,必須占據主導地位才行。


    這就是所謂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普空的一番分析,讓渡葉和禪池感悟頗多。


    過了很久,禪池有些不甘心:“照師兄這麽說,當今滿虜占據了主導地位,他們怎麽可能把百姓當人看?大明再怎麽爛,可畢竟還是自己人啊!”


    渡葉聞言,搖頭歎了口氣:“把百姓當人看,大明嘴上,的確是這麽說的。可是人家大清也不傻,剛剛入關,就來了個‘滿漢一家’。所以對於百姓這個問題上,他們兩家,實在是一丘之貉而已!”


    “社稷傾覆,沒有一個百姓是無辜的!”普空連連感歎,“盡管師叔可憐百姓的遭遇,但他的這句話,說的還是很有道理的。”


    在亂世紛爭之下,渺小無助,往往命運悲慘,百姓就如水中的浮萍,根本就掌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渡葉又歎了口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我們的能力有限,改變不了事實。然而,我佛慈悲,咱們能不能幫他們做點什麽?”


    要想做點什麽,本身並不難。然而要想做成,就必須占據主動地位,否則一切都是徒勞。要想占據主導幹實事,必須要有真本事才行。


    而目前的形勢來說,最需求的本事就是武力和謀略。具備了武力和謀略,要想在敵人的陣營裏占據主導,過硬的人脈,是不可或缺的。普空其實,早已埋好了伏筆。


    過了良久,普空搖頭歎道:“咱們這一代人,心靈的創傷太過巨大。所以想做點事情,隻能放下姿態,改變過往的信念,帶好咱們的下一代。”


    本來天朝上國的信念,根深蒂固,然而短短的兩年時間,就被大清擊得粉碎。巨大的民族優越感和自豪感,已經不複存在,誅心的力量,比洪水猛獸還要猛烈。


    渡葉感歎了良久,掏出《無暇神相》,摸了又摸,眼神中流露出的盡是可惜。


    這《無暇神相》,可是無暇禪師和雲摩道人二人,百年智慧的結晶。


    然而這本前人智慧的結晶,現在卻被渡葉一頁一頁地扯下。


    禪池覺得可惜,想阻止渡葉,普空伸手攔住了他:“《無暇神相》已有傳人,師父本人,不想它落入夷人手中。”


    禪池聞言,輕輕歎了一聲。


    不大一會兒,《無暇神相》連同心痛,一並被渡葉燒了個幹幹淨淨。一切的俗世紅塵,就如灰燼一樣,被微風一吹,消散開去。


    渡葉歎了口氣,對普空道:“他們在摘星洞裏,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你們就不要來寺裏了。”


    改變信念,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寺中的絕大多數僧人,都痛恨滿人,他們沒有那麽高的覺悟。所以二金的存在,實在是個麻煩。


    普空聽了渡葉的話,起身告辭而去。


    等普空的身影消失了,渡葉囑咐禪池道:“這件事要嚴守秘密,不要跟任何人講。”


    “那師叔呢?”


    這件事一定瞞不住渡石。而渡石對清軍的暴行,早已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


    “你師叔有什麽想法,讓他來找我。”渡葉歎了口氣,繼續叮囑,“總之,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禪池聞言,應諾而去。


    一束月光,從雲縫中瀉出,灑在渡葉滄桑的臉上,顯得寧靜而安詳。


    誠所謂明朗空中月一輪,萬古千秋照乾坤。人世滄桑無情幻,桂枝清輝不長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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