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眾多的河鮮中,最不受歡迎的,大約就是沒多少肉的螺螄了吧,起塘泥的時候,沒有人肯要那些螺螄,隻有小孩子們會撿迴來,砸碎了餵家裏的雞鴨吃。


    白春笙偶然一次看到街坊有孩子砸碎了鵪鶉蛋那麽大的螺螄拿來餵雞,心疼的差點犯了心髒病,後來得知這裏幾乎沒有人會吃這種螺螄,當即便讓螃蟹精吩咐經常來送漁獲的漁民,讓他們撈到螺螄就送到鋪子裏來。


    靠著一道醬爆螺螄,白家酒樓和白家食鋪再次在本地掀起一股吃螺螄的風潮,恰逢農閑時節,碼頭也沒有多少用工需求,一些鎮上的漢子們沒事便聚在白家食鋪,一人溫兩碗酒,來兩碟醬爆螺螄,便能消磨大半天時間,餓了的話,花幾個銅板來一碗蔥油拌麵,比吃餅子舒服多了。


    每日送來的螺螄,若是賣不完的話,白春笙就命人將螺螄煮熟了,取了裏麵的螺螄肉,醃一下曬幹了,可以拿來幹蒸了吃,也可以做成螺螄炸醬,嚼勁十足,特別下飯,貓大爺和三郎他們都愛吃,年前白春笙特意命人多做了一些,還在鋪子裏限量賣過一批給老客戶嚐嚐,千倉因為尋常買得多,便也得到了一個名額,買了一些送到商秋蘆手裏,孝敬老大去了。


    螺螄炸醬不多,商秋蘆一直吃的很儉省,每次隻捨得用筷子挑一些出來嚐嚐,一顆螺螄肉夠他嚼半天的。沒想到自從偶然一次給太子殿下撞到之後,他僅剩的螺螄炸醬便時常要被打劫,太子殿下也沒有趕盡殺絕,每次隻吃一小勺子,好歹給他留了一些,不過吃到現在,也隻剩下小半罐了。


    商秋蘆為此特意寫信讓千倉再替他採買一批送過來,誰知道千倉迴信說這些螺螄炸醬是白掌櫃親自帶著人做的,隻有年前那一批,吃完便沒處可買了,況且如今白掌櫃跟著清河郡王北上進宮謝恩,就算是想找他幫忙做,也找不到人。


    主僕二人盯著那剩下的小半罐螺螄炸醬,簡直都快患上憂鬱症了。


    看著太子殿下鍥而不捨的眼神,商秋蘆嘆息一聲,讓人做了一鍋魚片粥並幾樣容易消化的點心小菜過來,關起門來,從自己睡的臥榻下麵的隔層裏,取出了一個看起來十分寒酸的竹罐子,打開蓋子,裏麵便是剩下的小半罐螺螄炸醬了。


    “殿下,就隻剩下這麽點了,吃完便沒了。”商秋蘆將蓋子掀開給太子殿下看。


    “宮裏的禦廚們果真無用!不過就是些炸醬,都做不出來!”太子殿下聞著炸醬那香辣開胃的味道,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殿下也不能責怪禦廚們啊,皇後娘娘每日都要親自看一遍您的飲食單子,那些禦廚哪裏敢做這個給您吃?若是不小心吃壞了肚子,怕是砍頭的大罪了。”


    “不說了,掃興!等大哥和白大哥他們來了,到時候孤便央求白大哥替我多做一些,藏在別院裏,也別一次都帶進來了,隔一段時間帶些進來,咱們藏著自己偷偷吃。”太子殿下盤算道。


    “殿下,先用些魚片粥暖暖腸胃吧。”商秋蘆親手盛了半碗魚片粥放到太子殿下手邊。


    太子殿下端起碗,看了看碗裏寡淡無味,據說是用某種特殊方法特意去除了魚腥味的魚片,頓時有些心塞,魚片粥沒有魚的味道,還叫什麽魚片粥?不如就叫白粥好了啦?


    “秋蘆,給孤舀一勺,算了,半勺炸醬好了,省著點吃,大哥他們還不知道有幾日才能到呢。”太子殿下含著湯匙,一臉垂涎地看著商侍衛。


    “殿下,夜深了,這炸醬有些辣,少吃些罷,萬一吃多了鬧肚子疼,您倒是無事,咱們這些伺候的人可是要挨板子的。”商侍衛跟老媽子附體似得勸了兩句,拿了銀質的長柄湯匙,從竹罐子裏麵舀了小半勺炸醬出來,給他鋪在沒有魚肉味道的魚片粥上。


    太子殿下便就著這小半勺炸醬,吃光了半鍋寡淡無味的魚片粥。那幾樣點心動都沒動,商侍衛無奈,隻能幫著吃了一些,不然這些點心一動不動的送迴去,隻怕今夜做點心的禦廚要挨罰了。皇後娘娘對於太子殿下的飲食關注,向來就是典型的蛇精病狀態,太子殿下吃多了,定然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沒有盡到規勸的義務;太子殿下吃的少了,定然是禦廚料理禦膳不夠盡心,總之都是他們的鍋就是了。


    伺候著太子殿下用完宵夜,商秋蘆先將炸醬藏好,然後開了窗子散散氣,等到炸醬的味道消散得差不多了,這才讓人進來收拾了桌上的東西,給太子殿下進了溫熱得恰到好處的帕子淨手。


    自從商秋蘆來了之後,原先跟著太子殿下的兩個大宮女算是徹底閑下來了,她們在太子還是王府世子的時候便跟著太子伺候了,沒想到太子殿下走失了迴來之後,便很少再召她們進屋伺候,都是讓商侍衛近身伺候的,知情的都說太子殿下這是嚇著了,再加上當初確實是商侍衛救了太子殿下,殿下便認準了商侍衛,等閑不敢離身的,這份兒榮耀,他們羨慕也是羨慕不來的。


    “秋蘆,進來陪我說說話吧?”再次更衣後,太子殿下躺著依然是睡不著,隔著碧紗窗和商秋蘆聊天又覺得不過癮,便想讓他進來陪自己說說話。


    “殿下,您就饒了屬下吧!”商秋蘆苦笑一聲,“您不是想知道今日娘娘喚屬下去正陽宮所為何事嗎?娘娘她、她擔心您在學堂結識了甚麽俊俏小郎君,因此不願寵幸那兩位宮人……”


    商秋蘆沒有再說下去,有些話,不必多說,聰明人一點就透,不懂的,哪怕掰開了揉碎了解釋,也是解釋不清楚的。


    果然,聽了他這番話,內殿再無聲響。


    商秋蘆嘴角掀起一抹幾不可查的冷笑,太子殿下確實待他極好,可是,也絕不會為了他忤逆娘娘的。


    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了他的身份,卻依然願意待他好的,大概就隻有那隻傻河蚌了吧?


    明明比他大那麽多歲,卻依然單純的好像一個一心想結識新夥伴的小孩子。


    他這般冷血又自私的惡魔,哪裏配得上“夥伴”二字呢?


    第63章


    官道上, 一隊馬車正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後麵還用騾車拉了一個竹籠子, 裏麵關了十幾隻被捆住了手腳的野雞。


    “鯤哥, 咱們就這麽慢悠悠地趕路,要走到什麽時候才能到皇城啊?”白春笙抓了一截甘蔗在嘴裏啃著,一邊吐甘蔗渣一邊問道。


    這年頭可沒有什麽“不許隨意朝車窗外拋灑垃圾”的規定, 河蚌精便和其他路過的人一樣,將嚼幹淨的甘蔗渣直接吐到路邊,有路邊放羊的趕著羊路過的時候,甘蔗渣便被羊低下頭給吃掉了,看著十分有趣。


    不知不覺他就啃掉了半根甘蔗。


    “少吃點, 方才我見他們抓了些紅籮魚迴來,你這幾日喝藥, 也不能吃太過油膩的, 那紅籮魚肉質清甜細膩,正好可以拿來做個魚羹。”王鯤風將車廂裏剩下的幾截甘蔗奪過來丟到車廂外麵的踏板上,不讓他再吃了。


    這幾日為了壓抑體內“屬於河蚌求偶期的本能”,白春笙被迫喝了許多苦藥, 整個妖都不好了,王鯤風看著心疼,也不知道從哪裏尋摸到了一些窖藏的甘蔗,每日喝完藥便給他啃一截, 權當是吃糖了,且毛大夫也說了, 甘蔗和中潤燥,清熱除煩,適量食用倒是可以緩解河蚌精體內的燥熱症狀,不過,這東西吃多了對身體也不好,王鯤風知道他家河蚌除了他誰也不怕,便每日不厭其煩地親自盯著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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