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懶得聽大家長篇大論地在那賣乖附和,先起身與賈母告退,賈母也看出他有醉意,便讓丫頭好生伺候迴去歇著,不提。


    且說林瓏出門來,便要看黛玉去,行至轉廊的時候,忽遇上一群賈府那些專管閑雜事兒的頭頭,早在這侯著林瓏半日了,好容易逮他出來,一齊上來圍住了,口裏都笑說著:“好二爺,叫我們好等,您老幾日前就說要跟我們喝酒的,日日耍滑,今兒府裏沒大事,上頭也鬆,可再不容你了,說不得跟我們走一遭罷!”


    林瓏笑道:“改日再說,今兒我醉了,可再不能喝了。”


    那些人見如今他風雲得勢,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怎肯依他?便都鬧笑著不肯,一時間,架的架,攙的攙,一陣風似的給攛掇到東邊去了,林瓏無奈,少不得去應付一迴。


    這一程又被眾人死灌了幾杯熱酒,林瓏隻覺意識沉迷朦朧,不敢再弄杯,借著一機逃也似地出來,腳步踉蹌,天旋地轉,胸膛裏撲嗵嗵亂跳,自知酒沉了,身邊一個丫頭也沒有,隻得自己扶著牆,一步一步往迴走,不知行了多久,迷迷糊糊間,見入目柳影憧憧,花蔭暗暗,如到了畫中之境的一般,更奇妙者,這畫中竟然盈盈走出個極裊娜,極纖巧的白衣仙女來,見到是他,連忙快步迎上,攙扶住了。


    林瓏醉眼乜斜,笑道:“你是哪個房裏的?長得倒漂亮,叫什麽名字?”


    那仙女嗔聲嬌語道:“還說胡話呢,迴得這麽晚,又喝這麽多酒,看明兒不嚷頭疼才怪。”


    林瓏方知是黛玉,忙笑道:“是妹妹,我竟沒看出來。晚上有風,很冷,我自己迴去就行了,我先送你迴瀟湘館。”


    黛玉哼道:“你自己的屋子尚且找不著,還送我,老實些罷,好多著呢。”


    便扶著他往小九寨去,林瓏因絮絮叨叨自笑著說道:“這些人雖低了一層,一個個卻也都是用得著的,柳成的媳婦管園子裏廚房,趙六家的管上頭至姑娘們的布料綢緞,韓玖平家的管園子裏花糙種植等事,還有賈璜的表姐專管你們胭脂水粉的採辦,我跟他們結交好了,讓你每日吃穿用戴都是隨心的,他們也沒有閑話,樂得去辦,還有你那日跟我說的,想把屋後窗下兩側都開闢了,自弄花糙,剛我也跟他們說了,明兒就來給你張羅去,隻是這個時節,現種是不成了,都是時令花糙。”


    一語未完,忽而蹙眉拍著胸口,一聲不吭,黛玉聽他這些話,雖斷斷續續,瑣碎淩亂不堪,心中卻生暖,見他難受,便且先停下,口中說道:“也不過是你為圖八麵逢源,自己玲瓏瘋了,偏拿我當幌子,難道我說一件,你就必須做一件不成?”


    林瓏喘出一口長氣來,笑道:“你說著了,就是你說一件,我就要做一件,誰讓你是——是我妹妹呢。”


    黛玉又氣又笑,啐道:“好不知羞,你弄出這樣一幅萬事為我的模樣來,分明就是想噎得我沒話說,既我的話那麽靈驗,今兒就讓你去摘月亮,你可摘是不摘?”


    林瓏抿嘴點頭道:“摘。”


    見月亮正樹梢上掛著,便掙脫黛玉,踉踉蹌蹌地向那樹身走,誰知腳下也沒個高低,眼中沒個遠近,‘嗵’地一聲,那額頭早結結實實撞了一下,摔在糙窠裏。


    黛玉先時忙攔他,見他又撞了頭,撐不住噗嗤一笑,連忙上來扶著,查看一迴傷口,也沒怎樣,也不跟他多話了,隻半攙半拖,送他迴家。


    因黛玉嬌小,身子又弱,著實費了好大氣力,好容易到了門口了,語嫣,龍兒等都哎唷一聲,忙上前來幫忙,黛玉一頭細細地汗,叫人煮解酒湯來。


    一時來了,黛玉親自捧著,拿小勺給林瓏餵了下去,因又讓丫頭燒茶,拿水洗毛巾去,不一時,見林瓏安靜了些,似有入睡之意,便略放了心,扭頭要走。


    誰知才剛起身,林瓏忽然扯住黛玉衣角,叫了一句‘妹妹’。


    這一句深沉寧靜,遠不似平日嬉皮笑臉時候景狀,黛玉隻得坐下來,柔聲問道:“覺得怎樣,胃裏好些了罷?”


    林瓏眉心微蹙,半沉半醒,似不知黛玉的意思,隻慢慢將黛玉的手挪到胸口,那裏怦然跳動,滾熱異常,好半晌,才聽他極小聲地說道:“妹妹,我這裏,九分為你,隻一分為自己。”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像是有誰故意為之,黛玉怔怔的,腦中一字一字過著這句,寂靜中,一種排山倒海的情緒浪潮般席捲而來,很快包圍了整個身心,黛玉臉色一紅,繼而滾燙,仿佛身處烈焰燒灼中的一般,連忙抽出了手,走下床來,走了幾步,不由得又迴頭望了一眼。


    林瓏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表情淡定,唿吸平靜,該是睡著了,也許並不知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黛玉迴思一迴,臉孔又燒,幸好屋裏沒丫頭,別人不曾看見聽見,連忙那手握了臉,一徑低頭出來,連外衣落了小九寨那邊,也不管了,匆匆迴至瀟湘館來,默默洗漱完了,坐在窗前發一迴呆。


    原來這黛玉年齡漸長,也漸通事理,並不似小時般所想所思,自那時因金鎖一事,與林瓏口角之後,兩人間隱隱不可外道的情感忽然明朗,竟是讓她又喜又憂,又嘆又怕,每獨自一人之時,常常發呆,也曾因為此事糾結,徹夜不睡,那心中更似有兩個人打架的一般,忽而言曰‘彼為爾兄,焉能錯亂?此意此情斷斷不可有’,忽而又說‘憑他什麽規矩道理,你隻為你的心就完了’,一邊是眾人口舌,一邊是自己心意,愁腸百轉,輾轉難定,不知如何取捨是好。


    反觀林瓏,竟似乎全沒有這上的疑問煩憂,也並看不出半點憂愁難斷,每日對她形容舉止一如往日,黛玉常疑:難道他就不知這世上人言可畏?就一點不懼怕的不成?如若不然,何以竟半點不露?我行我素至此?抑或他果真不畏那些嚴苛肅穆的世事規矩,方能這般狂傲?


    因此一事,這黛玉竟似憑空長了幾歲的一般,方知‘情’之一字,著實為世間癡兒女的劫數,無法超脫。也不過長嘆數聲罷了。


    話說黛玉今日本就著了涼,晚上又經了風,偏又一夜沒睡,至次日起床時,便有些鼻塞聲沉,嗓子幹幹的疼,欲叫小丫頭來倒茶,誰知竟一個沒有,紫鵑昨兒惹惱了黛玉,暫時不敢上前伺候,隻到下麵忙些雜事,雪雁去了鳳姐處收長花碟子,方走不久,春纖等人見黛玉睡得晚,料這麽早起不來的,便打水的打水,閑逛的閑逛,也都不在,黛玉見沒人,隻得自己扶著下來,忽見一個穿著綠底兒百花小褂的女孩進來了,笑道:“姑娘坐著罷,我來。”


    便伶俐俐地上前,先在水盆中洗了手,用紫鵑的毛巾擦了,將茶碗倒了三分之一的熱水,晃了一晃,估摸著熱了,將水倒了水盆裏,又洗了手,擦幹淨,這才到素日專盛茶葉的小盒子中捏了一點茶葉出來,放在另一個茶壺裏衝上,慢慢將方才溫熱的茶碗續滿了,整個過程,極是熟練迅速,末了,才將茶托留了幾上,雙手捧著茶碗,遞給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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