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她會為了博得他的好感說一些動聽的情話,但是現在,無論是身份還是情境都有所不同——情人之間是該互道甜言蜜語,但是夫妻之間更應是心意相通,一個無言的擁抱便足以表達所有的心意。


    純手工製成的羊絨毛衣蹭著臉頰,癢癢暖暖的觸感,混合著從厚厚衣料下傳來的安穩心跳,仿佛構成了一個小小的世界,她聽到他略帶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伴著胸腔輕微的震動,帶了幾分無奈的意味,“陪我上去看看海吧。”頓了頓,他的聲音中仿佛染著笑意,帶著幾分促狹的味道,“也省的你過一會兒便下來視察一番。”


    相處了這些年,她很清楚他並不真是想去看海,而隻是想讓她安下心享受出遊的樂趣,但就像他每次都不忍說穿自己真正的用意,她也永遠不會戳穿他。


    語琪低低嗯一聲,從他懷裏起身,先是去把他的米色長風衣拿了過來,又去倒了一杯紅酒端給他,“上麵風大,現在天氣又冷,先喝上一杯暖暖身。”


    韓紹此時正低頭穿著風衣,聞言無奈地搖了搖頭後嘆息道,“遵命,夫人。”


    知道他是想緩和沉鬱的氣氛,她心中有些泛酸,但還是配合地笑了笑,抬手撫了撫他削瘦的麵頰。


    露天台上放置了兩把鋪著白色毛毯的座椅,正適合兩人一起靜靜坐著賞景。


    白色的遊艇停在海麵上輕輕搖晃,暖金色的陽光曖昧地在伸展開來的白礬邊緣籠上一層蜜糖似的光暈,海水的顏色像是昂貴的藍寶石一般,溫柔而可愛。


    他從來沒有說過,但是她知道,他一直想要把能給得起的美好都給她,在還來得及的時候。


    那是去年的禮物,他的手筆大得嚇人,而今年,今年的禮物卻是一本薄薄的英文書,裝幀精美的書麵上寫著——theprince.


    是《君主論》,義大利政治家思想家馬基雅維利的代表作,一直被奉為歐洲歷代君主的案頭之書,政治家的最高指南——他送這本書是什麽意思?打算提高一下她的政治素養麽?


    語琪抱著那本書滾到他懷裏,微笑著仰起臉看他,“國王陛下是想把您的王國傳給我麽?”


    韓紹沒有作聲,隻是笑了一下,揉了揉她柔軟的黑髮——雖然他眉角眼梢都是溫和的笑意,但是漆黑的眼底卻是不容錯辨的認真意味,而上一次她見到他露出這種眼神還是在他的書房中,他檢查完她的作業後告誡了她一番時。


    她一怔,爬起身來遲疑地看向他。


    見她似乎明白過來,他才淡淡開口,雖然臉上沒什麽笑容,但是聲音卻是極為溫和耐心的,“如果你要這樣說其實也沒錯,管理一個集團就如同治理一個國家,你總得學會這些。”


    語琪本來隻是想逗他一笑,卻沒想到一語成真——他話中的意思顯而易見,他要把那個龐大如帝國的集團交給她打理。


    見她似乎有些躊躇,他抬手覆在她肩膀上,聲音裏有些縱容的意味,“放鬆些,我並不是要給你一個沉重的負擔,我隻是想讓你有一個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頓了頓,他笑了一下,“當然,如果你覺得處理這些瑣事太煩,可以讓專人替你打理,但是你總得知道他們是否在用心為你工作,是否把錢悄悄地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他在說這些的時候沒有提到關於自己的半個字,似乎那時候他已經不在她身邊——就像是交待後事一樣的,充滿了不詳的意味。語琪的目光漸漸凝重了起來,她看著他,慢慢地道,“那是你的事業,就算是交給專人打理,也是為你工作——如果你放不下你的王國,那麽你得親自管理它。”頓了頓,她軟下語氣和神色,捧住他的臉頰,與他額頭相貼,“我是你的妻子,我想要的是陪在你身邊,而不是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數一疊又一疊的鈔票——你明白麽?”最後四個字低得近乎呢喃,與其說那語氣是疑問,不如說是乞求。


    他知道她前麵那句為何語氣近乎嚴厲,後麵那句話為何又近乎哀求,而就是因為知道得太過清楚,所以更覺得悲哀。


    他何嚐不想跟她白頭到老,但是命中注定他無此福分。每晚閉上雙眼時,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再醒來,生命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粒,隨時隨地都可能漏完——而這代表著他必須將以後幾十年要為她做的事在幾年甚至幾個月內做完,換言之,他必須在生命的截止日期前安排好她後半生的一切。


    可她卻一直在拒絕他的安排,任性而堅定,但卻讓人無法生出半絲氣來——因為兩人都心知肚明,她隻是一廂情願地用這樣的方式來讓他有所牽掛——似乎這樣離別就永遠不會到來一般。


    嘆了口氣,他抬手摟住她,聲音卻是縱容的,“你若是實在不想學就算了。”


    語琪聞言微微垂下眼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臉頰,軟軟地笑了開來,將話題轉移開來,“今晚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他笑了一下,輕撫她的臉頰,“今天是你的生日,壽星最大,應該選你想吃的才對,喜歡吃什麽讓她們去做,嗯?”略停了一停,他聲音溫和地道,“既然禮物你不喜歡,那麽帶你再去挑一件想要的吧……這樣,你的車也開了兩年了,換輛新的怎麽樣?”


    搖了搖頭,她的手臂移到他後脖頸,輕輕地環住,聲音柔軟而低緩,“留著明年送我好不好?”她的尾音拖得很長,軟軟綿綿,像是女孩對男人的撒嬌,又帶著小輩對長輩的依戀。


    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滯,卻還是順著她答應了下來,溫聲道,“好,明年送你。”


    ——隻是他和她都不能確定,是否還有那麽一個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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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段謹言番外


    自從語琪默許他將張俊清理出公司之後,他似乎明白她並不在意自己使用一些手段,但是卻又不敢確定,於是開始有意無意地試探。


    首先是將自己的心腹明目張膽地安插在比較重要的職位上,後來慢慢地開始剷除異己,整個公司上下漸漸地變成他的王國——其實這些都是語琪意料之中的事情,童年境遇比較悲慘的人,要麽變得自卑畏縮,要麽變得野心勃勃。


    段謹言顯然是後者,也具有後者的普遍心理——他們看似強大其實非常缺少安全感,在潛意識裏認為隻有得到人上之人的地位,無與倫比的權勢才能保證自己不落迴原來受人欺淩的境況,而更甚者的野心來源於一種復仇心理,他們想看到曾經欺辱過自己的人趴伏在自己麵前哭泣祈求。


    而幸運的是如今的段謹言捨棄了想向陸家人復仇的心理,他現在緊緊抓著公司大權不放大概隻是怕一朝落迴曾經的窘迫境遇。


    清楚地明白這些,所以語琪從不阻止他,對他的行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看不見。


    而段謹言卻不知道她的有意放水,常常處於一種矛盾的狀態——他想要爭取足以保證自己地位的權勢,卻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醜惡陰暗的一麵。


    所以就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他在公司中手段愈發狠絕,在她麵前就表現得愈發溫柔。而這些年來他的演技不斷精進,即使是語琪也無法在他一臉柔和笑意中找到半絲不自然之處。


    但是即使是近乎完美的演技也無法掩飾一切,長時期的思慮過度使得他日漸消瘦下去,以中醫的角度來看,他本就體寒,卻又心思過重,會使心血消耗地更快,容易導致睡眠不佳甚至失眠以及一係列如手腳發冷,麵無血色,容易疲勞等症狀。


    雖然他在她麵前將疲憊和失眠的症狀掩飾得很好,但是日益的消瘦和比之以往更加冰冷的手卻是無論如何也隱瞞不了的,而更明顯的一點則是他眼下日益濃重的陰影。


    在又一個輾轉難眠的晚上,段謹言估計語琪已經入睡,才敢翻過身來睜著眼看著天花板發呆,隻是這一次他總覺得有些異樣,像是有什麽人在盯著自己一樣,他半信半疑地偏過頭去,卻看見本應熟睡的人正清醒無比地看著自己,帶著瞭然的目光像是已經把自己看穿。


    他一怔,卻很快反應過來,如平常一般微笑了一下,柔和悅耳的聲音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裏低低響起,“睡不著麽?”


    語琪簡直要為他鼓掌叫好了,簡簡單單一句話便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甚至還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關心。但她卻並不打算讓他再次矇混過關,早晚有一天他會因為把什麽都憋在心中而心理扭曲的,而且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他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了。


    她沒有說話,而是抬手輕輕按了一下他眼底的陰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她指腹的溫度印在自己略有些冰冷的皮膚上,微暖的觸感顯得格外清晰,他下意識地眨了一下眼,卻又笑得溫暖和煦,若無其事地道,“怎麽了?”


    “這話應該由我問你。”語琪挑了挑眉,停在他眼下的手指往下滑去,探到他的被子裏麵,順著手臂摸到了他的左手,輕輕握住,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眼睛似熊貓,手也冷得像是冰塊。”


    段謹言微微一愣,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被子中就拱進一個溫暖的身體,像是一團火爐一般貼了上來,隨之而來的是她含著調侃的聲音——


    “我的暖床功夫如何?”


    他低下頭,正迎上她笑意盈盈的視線,一怔之後低聲道,“迴去睡吧,我沒事,你這樣容易感冒。”說這話的時候他忘了加上那溫潤的笑意,卻比往日多了幾分真誠在裏麵。


    語琪伸出手臂環住他的腰,挑了挑眉看著他,“如果是我感冒倒也不算什麽,反正一個星期也就好得差不多了,換成某些人估計半個多月也好不了。”


    她說的是上一次他不小心著涼感冒,反反覆覆地整整拖了三個多星期才痊癒,而這樣明顯的調侃他自然明白。作為一個男人,體質卻比女人還弱,就算是段謹言也不由得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去。


    語琪狀若無意地道,“這樣,明天我們找那幾個老頑固吃頓飯。”頓了頓,她笑了笑,“也是時候該提點提點他們了。”


    她的話題跳躍地太快,段謹言一時之間愣了一愣,“……什麽?”


    語琪笑了一下,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個董事的名字,然後微微退開,更直接地道,“交待他們幾句,以後他們就不會再跟你對著幹了。”


    段謹言反應過來,立刻下意識地又戴上了那副溫潤和煦的麵具,微笑著用一種無比公正賢惠的正房談起小妾時的姿態和語氣表示那些董事也是為了公司好為了陸氏著想其實自己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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