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朝陽冷不丁地道:“喲,是慧姨啊?我還當是誰呢,這麽大聲的。”


    連慧娘想假裝自個兒沒看見陸朝陽,可是這迴也不行,麵上就訕訕的。陸家這門兒女親家她是知道的,不但比陸家更加富有,而且最重要的是,趙家的大姑娘定了府城朱家的大公子……


    她馬上換上一副笑臉,賠笑道:“趙大小姐,今兒你來了啊?”


    陸朝陽嘀咕道:“這廚房間兒就這麽點兒大……嫂子,你這親戚是不是眼神不大好使,現在才看見我呢?”


    白氏看了那慧娘一眼,不說話。


    陸朝陽又嘀咕道:“我們趙家是有多大的身家啊,這親戚也不用走?還讓人惦記上了。”


    連慧娘並不是那慣會沒臉沒皮的——她更擅長的是裝可憐。因此,聽了這話,就臊得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低頭訕訕的,好像有些委屈,然後就轉身走了。


    白氏忍不住道:“她還真當她自己成事兒了哪,成天的吵吵嚷嚷,指使上指使下。就他那個小子,成天見兒的闖禍,一天雞蛋都要給她吃掉不少。上次不是說傷著了嗎?朱府那邊賠了整十兩銀子。可是這看大夫,買藥,吃喝拉撒,都還是花陸家的錢。今兒說要補,要買這個買那個。明兒又說愛哭啦,又要買啥放在床頭震驚。也好意思開口,都跟我來要。”


    陸朝陽聽了,道:“她不知道她是客人啊?”


    白氏道:“自然不當自個兒是客人。還比劃著我身上的衣裳說好看,說要給她做一件呢。”


    陸朝陽笑道:“她也不看看她多大年紀啊,還敢穿嫂子你的衣服啊?”


    白氏無奈地道:“娘再不迴來,這家裏啊,就要翻天了。”


    陸朝陽想了想,道:“難道元寶叔就不約束著些?”


    白氏道:“倒是管著一些,不讓那兩個小的亂出門了,說是怕碰上壞人。可是這大的卻是沒管住。成天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往外跑。”


    陸朝陽低聲道:“我聽說……”


    白氏瞪大了眼睛,道:“啥?”


    陸朝陽左右看了看,見那燒火的婆子一臉好奇的看著她們,便故意輕咳了兩聲。不說話了。白氏會意,也就不問了。


    直到做好飯,陸朝陽和白氏一塊兒洗手的空檔,才輕聲道:“我聽朱慶堂說的,說是他手下那個啥掌櫃的,好像看上了這個連慧娘。”


    白氏傻了眼。


    陸朝陽又輕聲道:“不知道她咋想的。那掌櫃的年輕的時候喪妻,雖說是替人打工的。但我聽朱慶堂說,他在老太太跟前兒,是得意的紅人。”


    白氏百思不得其解:“這女人,就這麽品貌,還是人家家的下堂妾,有啥可圖的?那徐掌櫃的身家,娶個黃花大閨女兒也不是不能啊。”


    陸朝陽笑道:“許是人家就是喜歡成過親的,有經驗。”


    白氏無語。不久以後。她一不小心就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了。連慧娘聽了,自然覺得得意。徐掌櫃也沒有明確表示什麽,隻是給她買了幾次東西。但是白氏的消息一定是從陸朝陽那裏聽來的。陸朝陽的未婚夫又是徐掌櫃的主子,那肯定就**不離十了嘛。


    連慧娘得意了起來,就把陸元寶那裏放鬆了鬆,再不像從前一樣,恨不得把自己和陸元寶說的和一家人似的。而是開始和陸元寶保持距離,劃清界限。也不再和白氏胡攪蠻纏了。因為她突然想通了,如果白氏去陸朝陽跟前兒說她的壞話,陸朝陽要給白氏出氣,隻怕到手的好事兒又要雞飛蛋打。


    不過這都是後話。


    眼下,趙寶兒睡了整個時辰。才醒了過來,還是一副頭疼欲裂的樣子。等到那時候,陸朝陽才能好好問話。


    “朱家人陪著,很快就說好了。等咱們和村子裏簽了白契,馬上就能到衙門換成紅契。藏冬前就能辦好。”趙寶兒道。


    陸朝陽大喜,道:“那就要牙儈那邊再下點功夫了。藏冬之前能把這事兒辦好就成了。”


    趙寶兒道:“這我可管不了,頭疼死了。”


    陸朝陽笑道:“那我來駕車。”


    兄妹倆就商量著,去和陸元寶一家子打個招唿,就要告辭。臨走,陸元寶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白氏倒是幽幽地說了一句,道:“讓我婆婆保重身子,我們這邊一切都好,讓她不用擔心,專心伺候我小姑子頭胎。”


    陸朝陽看看陸元寶。他似乎有些尷尬。看來他還是有些羞恥之心,不管怎麽樣,他弄了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在家裏,而把正妻氣走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不管他心裏怎麽想,這樣的事兒若是說出去,都是非常非常荒唐的。


    和陸家人告辭出來,陸朝陽拉著一車的東西,和據說是頭很疼的趙寶兒,搖搖晃晃地迴村去了。


    昨夜下了一場薄雪。但是地上還並沒有積雪。馬車行駛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偶爾發出的那點聲響,倒是愈發顯得安靜了。


    陸朝陽靜靜地想著胸前藏著的那塊房契和地契。不用說,她也知道陸展瑜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要寫她的名字?買的時候是在他被押赴京城生死未卜的時候。後來又為什麽要寫信來問朱慶堂?這次他是遠在邊關前線。


    他是認為,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麽事兒,起碼要給陸朝陽留下一些東西,或者該把自己的身家交給她。第一次是,第二次,恐怕也是。他不是遇到了生死關頭,恐怕也不會無緣無故有這樣一封信帶給朱慶堂。


    那麽,他到底遇到了什麽事兒呢?


    陸朝陽不知道,也沒有辦法知道。陸展瑜的態度也分明在告訴她,她不能去尋找,不能去追隨。因此她隻能等著,候著。陸展瑜誇她懂事誇她堅強,卻從來沒有誇過她聰明。他也更想不到,收到一張房契,一張地契,這個姑娘會想到千裏之外的他或許會有危險。


    可是卻一封信都不能寄出去。因為她也不知道他在那裏。也沒有必要去問朱慶堂。


    冰天雪地裏,陸朝陽歎了一口氣,嘴裏歎出一口白霧,她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又好像是在按藏在胸前的那些文件。


    趙寶兒嘟嘟囔囔地道:“到了沒有?”


    陸朝陽迴過神,道:“快了。”


    說著,一甩馬鞭,趕著馬車跑了起來。


    這次的事兒趙牧一直在跟,甚至親自跟著牙儈一家一家走家竄戶的去商量,去談,好處也給了不少。由於山地不值錢,當時趙牧又精挑細選,選了一座幾乎沒有誰家祖墳的山,雖然忙亂,跑了一圈,又給了不少好處裏正,終於還是把這座山頭給買了下來了。


    雖說山地不值錢,可是畢竟是這麽大一塊地,定下來的價錢,是一千兩銀子。趙牧和人家談妥,先付五百兩銀子,還剩下五百兩,以縣裏的鋪子和陸家村的地做抵押,明年年底前還清。


    趙家父子為這個兩頭奔波,幾個牙儈跟著也和開了掛一樣異常兇猛,終於還是在藏冬前把這座山給買了下來,也都談妥了。就在藏冬的前兩天,趙寶兒負責把豬分批送去給客戶,或者是在院子裏殺掉,趙牧去跑官府的紅契了。


    等趙牧迴來的時候,果然又是吃了幾杯酒,但是紅光滿麵,滿臉都是笑容的。陸朝陽連忙親自去迎,笑道:“爹,可是事兒成了?”


    趙牧樂嗬嗬的,難得的開了個玩笑,道:“你說說,為啥能成?”


    “還不是瞧爹這樂嗬的樣子啊。我看肯定是成了。”


    陸朝陽無事可做,屁顛屁顛的跟著趙牧上了樓,卻見趙牧果然把紅白契都帶了迴來,交給林氏了。


    林氏把紅白契都收到了匣子裏,一邊道:“村子裏的人都說咱們傻了呢,花了那麽大的價錢,買了一座荒山。”


    這村子裏的人是非常不能理解。因為山是村子裏的,即使你不買,你平時也能上山打獵,打柴,取水,甚至找到很值錢的藥材。那都是不禁的。有必要巴巴的跑去吧整座山都買下來嗎?


    何況還是花了那麽大的價錢,趙牧手裏的餘錢也不夠。要一次性付清,不但明年的周轉沒有了,說不定,還要動用妻子的私房。這是趙牧非常不願意的。


    陸朝陽笑道:“那到底是誰傻,以後不就知道了。”


    坦白而言,趙家走到今天,都是因為比別人先走了一步。現在附近也有大規模養豬人家,甚至連挖池塘的也有了。還有種藕的。隻是他們零零碎碎的,還不成氣候。趙家遠遠的走在他們前麵,而且還在不斷的進步。等他們有了趙家今天這個規模,趙家卻已經走得更遠,更高了。


    陸朝陽想到光明的未來,也忍不住偷偷的笑了起來。


    林氏嗔怪道:“這孩子,傻笑啥呢……”


    趙牧也笑,道:“就是明年可能不能買地了。”


    趙寶兒笑道:“一整座山都買了,還買啥地啊?”


    這山,和能耕種的良田能一樣嗎……林氏暗自嘀咕著。可是看這爺們兒幾個都樂嗬著,她也就沒有嘀咕出聲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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