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卻也沒有水來清洗……


    陸朝陽突然覺得眼睛上一熱,頓時僵住。


    陸展瑜也是沒了辦法,索性把她抱住,用舌頭仔細給她舔幹淨眼睛上的血跡。他不能讓這上精魅一般的眼睛從此失去光明。


    溫熱的舌頭掃過她的眼睛,眼角,緩解了那灼燒那般的痛處。陸朝陽隻覺得有一把火從腳下一直燒了起來,燒到了腦門裏,頓時站也站不穩。陸展瑜把她扶住,仔仔細細的,把她眼睛裏外的狼血舔去大半。陸朝陽睜開有些痛澀的眼睛,這才發現四周的嘈雜已經平息了大半。


    陸展瑜已經把她放開了,讓她靠在樹上,自己站在不遠處,拿著酒壺漱口。


    陸朝陽依然模糊的視線裏,看見他又靠了過來,用手巾蘸了酒,囑咐她閉上眼睛,然後仔細地擦拭自己的臉頰。


    “這樣迴去,非把你娘嚇壞不可。”他的聲音好像是帶著笑意的,卻有些顫抖。


    陸朝陽想說兩句漂亮話,卻隻能緊緊抿著嘴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把眼睛閉上,好好歇著。”


    這時候,天都快亮了。一隻毛茸茸的東西在自己腳下蹭著,儼然是那隻大豹子!自家的狗被牛踢死一條,其他幾條,也大多負傷,也沒有力氣衝著它吠叫了。


    趙牧父子見著她這樣,又問過陸展瑜,得知她沒事,才放鬆了心情,半鬆了一口氣,調笑似的。趙寶兒道:“這頭鹿是被碾成了肉泥。不過運氣也不錯,咱們撿了整兩頭野牛!還能剮下來好些狼皮!”


    剛才牛群被狼群和那隻大豹子嚇得方寸大亂,有一隻是自己撞死的,剩下的一隻是被趙牧射中。豹子咬死的。


    陸朝陽一聽,頓時疼也忘記了,連連叫好。道:“好好好,這些東西咱們都要搬下去,咋搬?”


    趙牧看她還半眯著眼睛,不由得蹙眉,道:“這事兒我和你哥來想法子,展瑜,你先把她送迴去。免得她娘擔心。”


    不等趙寶兒和陸朝陽說話,陸展瑜就答應了。撿了一根木棍給陸朝陽,讓她抓著,跟著自個兒走。


    趙牧還誇他:“這小夥子,想得這周到。”


    走了一半。陸朝陽眯著眼睛,聽見林子裏的鳥鳴聲,不由得道:“天是不是要亮了?”


    陸展瑜道:“嗯。天快亮了。”


    陸朝陽腳下突然踩到了一根棍子啥的,勾了一跤,被陸展瑜扶住。陸展瑜無奈地道:“我背你吧。”


    說著,也不等她答應,就俯身下來,拉著她自然而然的爬到了自個兒背上。


    陸朝陽笑道:“我可是很重啊。”


    陸展瑜聞言掂了掂,笑道:“不重。輕飄飄的。”


    他背著,果然有一種舉重若輕的感覺。腳下一步一步,也走得極穩。穩到陸朝陽竟然趴在他背上,慢慢地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車上,當時他們駕了兩輛車來。陸展瑜先把她送了迴來。


    她睜開眼,隻覺得光線刺目,不由得又把眼睛閉上了。


    陸展瑜扶著她下了車,再上了樓。林氏瞧見她這副模樣,嚇得不輕。


    陸展瑜神色冷靜,道:“嬸,你先去打一盆溫水來。朝陽被事兒,就是被畜生血給噴著了眼睛,洗一洗就好了。”


    林氏不敢耽擱,連忙去短打了水來。


    陸展瑜脫了陸朝陽的鞋,蹲在她跟前兒,把她秀氣的腳丫子抓在手裏,一邊低聲問她:“是這兒疼嗎?”


    見林氏進來了,就道:“朝陽扭傷了腳。”


    陸朝陽已經脫了外衣,坐在炕上,眯著眼睛抬起頭,笑道:“娘,沒事兒,就是我太高興了,所以自己摔著了扭著腳了。”


    林氏道:“你爹和你哥呢?”


    “還在山上呢。我們打了不少東西,他們得運迴來。現在這天都大亮了,又有那麽多狗,沒事兒的,娘。”


    林氏緊緊抿著唇,不吭聲,在陸展瑜的指示下,扶著她去臉盆邊。陸展瑜捧住了她的臉,把溫熱的水潑在她臉上,並讓她睜開眼睛在水裏過一過。如此反複清洗了幾次,才算作罷。


    “我手裏有現藥,那畜生血雖說沒什麽大不了的,可也是汙穢。這兩天,你就好好靜養,敷藥,以後眼睛才不會損了。”


    陸朝陽連連點頭。


    不多時,陸展瑜已經煎好了藥,並過濾好了,用溫熱的紗布包上了,給她敷在眼睛上。陸朝陽剛剛喝過一碗熬得精細的熱粥,此時正是渾身舒坦的時候,索性就躺在炕上沉沉睡下了。


    陸展瑜在林氏的注視下,又給她的腳踝上了一遍跌打藥,腳底的水泡也挑幹淨了。


    也不知道趙牧父子用了什麽法子把那三頭野牛都弄下了山,並扛了迴來,似乎是去找了自家的幾家佃戶幫忙。


    這就直折騰到第二天天都要黑了才迴來。


    林氏挺著大肚子,強顏歡笑,請這些人留下來吃肉喝酒。但這是藏冬的時候呢,天要是黑了,迴家的路也不好走,最終,眾人紛紛推辭了她的好意,各自迴家去了。


    趙牧和趙寶兒也都是又累又困,聽說陸朝陽沒事兒,全都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囫圇收拾了一下自個兒,又喝了一碗粥,就睡覺去了。


    反而是陸展瑜,上上下下的,去給那幾條狗看傷,並幫著林氏收拾了家裏的畜生。


    陸朝陽一覺睡醒,朦朧間看見自己床前有個人影。


    然後一張溫熱的帕子伸了過來,給自己擦臉。


    陸朝陽怔住:“娘,你哭了啊?”


    林氏吸了吸鼻子,道:“娘沒有。”


    陸朝陽這才想到,這位心思細膩的婦人恐怕又和從前一樣,苦等了一整夜。迴來之後看到女兒受傷,肯定是非常害怕又心疼的。


    她連忙坐起來,眼前也看不清,道:“娘,我沒事兒,我就是……”


    林氏扶著她,道:“小陸大夫說,你這眼睛,敷兩天藥才能好。”


    當天晚上,林氏就是歇在陸朝陽屋裏的。陸朝陽許久沒有和老娘睡過,倒也沒有什麽不自在,心裏也是高興的。


    第二天一大早,趙牧一看林氏還沒起來,也沒放在心上,就和趙寶兒兩人一塊兒上集去了。


    沒過幾天的功夫,趙牧就聯係好了老買家,把這些東西都賣了出去。兩頭野牛,三頭鹿,割了些肉給當時來幫忙的佃戶,零頭也做了人情往來。最後一共進了八百零四兩銀子。做四人份分,分給陸展瑜二百零一兩,趙家自己留下了六百零三兩。


    這樣一來,明年計劃中差的那些銀子,不但齊了,而且陸朝陽想,明年自個兒或許就不用住那沒有門的樓子了。


    大夥兒很是高興了幾天,除了林氏。


    趙牧熱鬧完了,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林氏好像不大高興。


    陸朝陽的眼睛在陸展瑜的細心調理下,早就好了。這幾天,林氏都歇在她屋裏,她幾乎不和趙牧說話了,平時也總是低著頭,冷著臉。


    趙牧也不是個傻子,自然反應過來她是心疼女兒,陸朝陽弄成這個樣子,她心裏不好受。因此他又疚又悔,也誠懇的道過歉了,可是林氏還是成日一副悶悶不樂的德行,也不肯搬迴去住。


    眼見她的肚子就大了,還這樣慪氣,趙牧急得不得了。


    陸朝陽唯一能做的就是經常不在自己屋裏呆著,反而常常跑到趙寶兒和陸展瑜那裏去,給他們爭取更多的獨處機會。


    這天一大早的,陸朝陽和趙寶兒就穿著大棉襖,也不怕冷,全縮在房門外偷看。


    林氏好像被觸動了傷心事,嚶嚶的哭了起來。趙牧坐在一邊小心的賠不是。


    林氏哽咽道:“我也是個婦道人家,不懂這許多,家裏有些田地,能安安樂樂的也就是了。我知道你們該笑話我,說我頭發長見識短。笑就笑吧,趙哥,我啥也不圖,就圖家裏人都平平安安的,也就夠了。”


    趙牧小心地賠不是,道:“這次是我沒照顧周全,是我不對,你要氣我,我沒話說,可別再糟踐自個兒的身子,不為你自己想,也為你肚子裏的孩子想想。”


    林氏抿著唇,半晌,道:“我一想到你們在山上呆著,就渾身冒冷汗。到天亮還不迴來,是不是遇見狼了,是不是摔著了,想著想著,自個兒心窩子裏紮了刀似的疼。看見朝陽迴來,我這心落了一半,可你們還在山上,我害怕啊……”


    趙牧猛的心頭一震。


    林氏這半輩子,都在苦等。在陸家的時候,苦等陸三迴家,結果等來的是陸三的死訊。


    他突然心中一酸。


    “大姐,是我對不住你。”


    林氏低著頭,泣不成聲:“趙哥,你要去,我不敢說什麽。可你也知道,這山裏尋食,那也是看運氣的,多少人都是有命去沒命迴來的?這次,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你們就是撿迴來的一條命,才冒險拿了兩頭野牛。我怕的就是這個啊!你們男人,一股子血上了腦子,就能忘了家裏的女人孩子。你不想想別的,沒啥。可是我卻擔驚受怕,知道有這一次就還有下一次,想著若是我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就沒了爹,可咋辦……”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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