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皇帝把話轉迴正題,讓方從哲說說侯平搞出來的這個協議要怎麽向朝臣解釋。


    聽到萬曆皇帝的問話,方從哲輕聲提醒道:“陛下,首先要確定一點的是,這份協議不是和談,裏麵沒有任何一條談到了雙方罷兵。”


    萬曆皇帝冷笑兩聲:“掩耳盜鈴罷了。”


    方從哲搖了搖頭:“陛下,這份協議是咱們勝了,裏麵清楚的說明了一千萬兩白銀是建奴做為挑起這次事端的賠付。”


    萬曆皇帝點了點頭:“侯平能以手中那點兵馬做出如此成績,的確已經是不能再有過多苛責,但是那些文官還是不會放過他。”


    方從哲沉默了一會卻是道:“陛下,微臣到是覺得順安可能已經預見到了什麽,所以他其實已經給自己找好了退路。”


    萬曆皇帝抬起頭來疑惑的看了方從哲一眼:“你這是何意?”


    方從哲有些緊張的看了萬曆皇帝一眼,然後小聲提醒道:“陛下您再仔細看看第四條,有這條協議在,順安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萬曆皇帝這才想起來把協議重新又看了兩遍。


    剛才他被第一條一千萬,第五條五百萬的巨額銀子吸引了注意力,中間三條隻是過了一眼,沒怎麽細看,這才忽略了重要的第四條。


    看完之後便忍不住猛的一拍桌子,怒喝道:“這狗東西好大狗膽,是誰給他這麽大的膽子開放自由貿易市場權的?無法無天,真當朕治不了他的罪嗎?還什麽除了火器之外的所有商品,他這是想要幹什麽?眼裏還有沒有半點法度?”


    方從哲急忙勸解道:“陛下息怒……息怒,順安遠在關外,手中無權又無兵,能夠以此等代價為朝廷換迴這樣一筆巨款,能解朝廷急弊之所需,功大於過,功大於過啊……。”


    萬曆皇帝冷冷道:“什麽功大於過,他這分明是要讓某些人閉嘴,是讓要朝廷盡快封賞邊關將士,他是對朕遲遲不給李如柏正名的報複。”


    方從哲苦笑,其實他也不知道萬曆皇帝為什麽不肯給遼東將士封賞。


    之前周永春的奏報傳迴宮裏,他第一時間就已經將封賞方案上報給了萬曆皇帝。


    但是萬曆皇帝卻遲遲沒有給予任何批複。


    他不知道是不是與民間那些傳言有所關聯,總之他也敢過問。


    其實這段日子還有另外一件事,比起這件事來更加棘手。


    也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了一個令人無比憤慨的傳言,說是福王勾結邪教妖人陰謀造反。


    這個謠言在京城裏傳的滿天飛,有鼻子有眼。


    而就在謠言興起的前兩天福王還真就私自離京,親自去了一趟灤州。


    駱思恭調查的結果是福王帶著鄭貴妃收的幹女兒佟玉,果真去灤州見了一個叫王森的人。


    王森是聞香教主,被羈押在灤縣大牢裏。


    堂堂親王,去灤州見一個造反的邪教頭目,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萬曆皇帝一直等著福王來跟自己解釋。


    但是福王迴來之後就一直在他的京城私宅中休養,也不主動來跟萬曆皇帝請安。


    就連鄭貴妃這段日子也沒來見過萬曆皇帝。


    所以這段日子萬曆皇帝一直都在生悶氣。


    他既沒有再派人去做深入調查,也沒有主動找鄭貴妃母子問話,就這麽苦熬著。


    其實就是他的小性子上來了,非得讓鄭貴妃先過來哄他不可。


    萬曆皇帝一鬧脾氣就不想工作,所以不是萬不得已,方從哲也不敢過來打擾他。


    “陛下,遼東將士封賞之事,也是應該要下發了。”


    萬曆皇帝哼了一聲:“容後再議,今日隻談侯平這個協議之事。”


    方從哲隻能歎息一聲,然後緩緩開口道:“是陛下,其實微臣以為,侯平的這個協議中因為有這第四條的關係,此事可放在小朝會上專題論證一番,自然有人自會爭著搶著幫這份協議正名,唯一可慮的就是,這個戰俘家屬前往漷縣看望戰俘的錢由順安一力承擔是否會不妥?”


    萬曆皇帝冷冷的道:“有何不妥?人是他抓迴來的,由他處置也是應當,至於他要承擔這些的家屬往來的費用,那是他自己談成這樣子的,朕估摸著他是覺得漷縣缺工缺得厲害,生怕別人搶了這些上好的壯勞力俘虜,才故意設計這麽一個看似吃了大虧的條款。


    這小子奸滑似鬼,可不是會隨便幹吃虧買賣的人,他的事你就不用為他操心了,還是多操心操心這些銀子運迴來了之後,戶部要怎麽守住才是。”


    方從哲苦笑了一下,好像也是,給侯平操心,確實有點狗拿耗子了。


    “是陛下,等明日朝會將此協議通報討論一番吧。隻要朝會通過了,這協議也就確定下來了。”


    萬曆皇帝有些氣惱的道:“這次就當是便宜了侯平這小子吧,行了,你去準備吧,哦對了,朝會就不必開了,通知相關人員,在奉天殿內開個小朝會就行了。”


    方從哲躬身行禮:“是,陛下,微臣告退。”


    從皇宮出來的一路方從哲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有一種感覺,萬曆皇帝似乎對侯平有許多不滿。


    按理說侯平這次立了這麽大的功勞,就算他長的醜,讓人喜歡不起來,但是也不至於討厭吧?


    他怎麽覺得今天萬曆皇帝說起侯平的時候總有一種愛恨交織的感覺。


    就在方從哲走後,萬曆皇帝將和談的協議往書案上一丟,然後一臉猙獰的握了握拳頭,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道:“侯平呀侯平,你這心機深重的東西,到底是人是鬼?為什麽佟養正的女兒會出現在你身邊?你跟李家有什麽關係?為何要如此偏幫他們?


    皇兒是不是受了你的什麽鼓惑才會生出不該有的想法?灤州……皇兒到底去幹了什麽?”


    侯平可能做夢都想不到,萬曆皇帝壓下功賞奏折其實全都是因為他的原因。


    福王突然跑去灤州找王森,讓萬曆皇帝感到了極大的壓力。


    以前他努力的想立福王為太子,但是福王自己很小就表示不想當太子。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強行把朱常洛給換下去。


    原本他一直堅信福王沒有稱帝的野心,所以也就逐漸放棄了更換太子的想法。


    到現在由於朱由校的改變,他已經徹底放棄了立福王為君的想法。


    偏偏這個時候福王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舉動。


    而這些舉動配合著流言,立馬讓就他感到深深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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