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姐顯然被侯平憤怒的眼神給嚇到,下意識的就迴頭看了一眼周通。


    周通趕緊跑上來道歉,並把陳小姐拉了迴去:“對……對不起啊,我們家小姐年紀還小,又悲傷過度,大人別往心去。”


    侯平揮揮手,不再理會,隻是把他的這一番動作都看在了眼裏。


    將閑雜人員都趕出靈堂後,侯平帶著衙役和忤作上了三炷香後開始驗屍。


    隨行的忤作確實極為不專業,僅僅隻會查驗一些皮外傷,勉強能判定一下死亡時間,再高深的東西就不會了。


    忤作把屍身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死者死亡時間約在今日四更左右,頸項有明顯掐痕,與窒息而亡的死因吻合,周身有多處損傷,劃痕,與被奸淫時反抗所造成的傷害相似,下體也有被侵犯過的痕跡,以小人看來,死者是在被奸淫時反抗,兇手阻止其唿喊才將其掐死。”


    侯平還在等候下文,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仵作的下文,便忍不住問道:“這就沒了?”


    忤作一臉懵逼:“啊?沒了呀,死者就是被奸殺的啊。”


    侯平頓時哭笑不得,這屍驗的……還真是草率啊。


    這邊張鵬已經吩咐人準備蓋棺,侯平急忙打斷道:“等等,我要查看屍體。”


    張鵬詫異的看了侯平一眼,譏諷的說道:“侯師爺也懂驗屍?還是說真像外界的傳聞那樣,有不軌企圖?”


    聽張鵬說的這麽難聽,侯平怒聲迴懟道:“懂不懂,驗過才知道。忤作,跟我過來。”


    說著便強拉著仵作重新迴到屍體身邊。


    侯平並不懂高深的驗屍技巧,之所以要硬著頭皮自己來驗,完全是因為忤作不給力。


    如果按著忤作的驗屍結果報上去,那就等於這屍白驗了,而且他還要背上莫大的罵名,最後飯碗也得丟。


    現在騎虎難下,隻能強忍著惡心自己動手,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死者的臉龐,又看了看十指,


    別說還真讓他看出了一些東西,最後又盯著死者的下半身研究了半天,總算是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心裏慢慢成形,隻是還欠缺了一些關鍵的證據。


    隻不過侯平想不到的是,他的此番作態已經激怒的周圍的所有人,張鵬怒罵道:“侯師爺,你到底還要看到什麽時候?那東西就這麽好看嗎?花些銀兩青樓女子就可任憑你隨意觀賞,陳家主母已經死了,死者為大,能否尊重一下死者。”


    此時一個膽大的差役也是看不過眼,冷嘲熱諷道:“我聽聞世間有一種怪癖,名曰:戀屍癖,莫非侯師爺便有此癖好?不過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勸師爺最好還是收起你那令人惡心的癖好。”


    其餘的差役們也都紛紛目光不善的冷笑。


    侯平知道是自己對著死者身體看了太久時間犯了眾怒。


    可是驗屍到了這一步,已經容不得他退縮半步,當即也是大喝一聲道:“此案並非奸殺,而是處心積慮的謀殺案。”


    眾人都被侯平的這聲大喝給驚住了。


    如果真是謀殺而不是奸殺,那張鵬可就丟人丟大發了,這案子可是他審的。


    “侯爺師,大夥的眼可都不瞎,這明擺著的奸殺案,豈是你空口白牙就能翻轉的?”


    侯平冷笑:“我既然敢說是謀殺,自然就有謀殺的證據,忤作,開膛。”


    一聲‘開膛’將眾人都驚呆了,要知道驗屍也是有分等級的。


    普通的驗屍一般都不會破壞屍身,一旦破壞了屍身,找出罪證也就罷了,找不出罪證的話,那可是要擔上罪責的。


    張鵬頓時怒急道:“住手,侯平,別以為仗著有陳大人撐腰就能為所欲為,人死為大,死者已矣,不讓她入土為安也就算了,你還想讓她連屍身都不能完整,何其歹毒。”


    侯平也是急了,事態已經發展成這樣,要是給不出一個讓人信服的證據,那等待他的,可就不僅僅是有沒有飯吃的問題了,而是還能不能有機會吃飯的問題。


    “張典史,如果不是你辦事不利,也不需要我開膛取證。把這麽明顯的謀殺案判成了奸殺案,還破壞了線索最多的第一現場,逼得我不得不出此下策。須知屍體也會說話,事到如今,也隻能讓屍身來指認兇手了。”


    侯平的話頓時就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的人本就迷信鬼神之說,此刻又身處靈堂,加上侯平本就長相醜陋詭異又恐怖,現在更是說出了這番能通鬼神的話來,直接就把在場眾人給嚇尿了。


    就連辦案多年,見慣了屍體的張鵬也不禁感覺到周圍陰風陣陣,差點就要站立不住,驚恐的叫道:“你……你……你要讓死……死……死人,說……說話?”


    此話一出,侯平身邊的忤作也是驚恐的道:“死……死人說話?師……師爺莫不是有法……法術?”


    侯平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前世電視劇中的台詞會將眾人嚇成這樣,不過也正好讓他們不敢阻止自己驗屍。


    但是這種事情如果不早解釋清楚,到最後隻會越描越黑,於是就隻好說道:“死人當然不會說話,但是她會留下兇手作案的證據。忤作,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開膛。”


    張鵬還想阻止,可一時間又沒膽子上前,猶豫了半天,終於壯起膽子走上前去。


    然後就看見忤作已經把死者的胸、腹都劃開了。


    張鵬衝上前來剛好看了個清楚,什麽心、肝、脾、肺、腸子全都落入眼中。


    即便是見慣了死人的他也難免一陣惡心反胃。


    屍體的胸膛已開,現在說什麽都晚上。


    張鵬當即憤恨的一甩袖子:“侯平,你實太過於膽大妄為,我一定會去知縣大人那裏,告你一個不敬屍身的罪名。”說完急馳而去。


    幾個張鵬的親信衙役也跟在他身後一同走了。


    剩下一班普通衙差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誰起了頭,大夥都紛紛退出了靈堂。


    現在再也沒有人來打擾,侯平總算得以安靜的驗屍。


    結果全部如同他之前所猜測的那般,這案子果然沒有那麽簡單。


    隨後,侯平命忤作把死者的胸腔縫合,又穿好衣服合棺入殮。


    然後便帶著靈堂外等著的衙役去周圍鄰裏走訪、問話。


    最終確定心中謎團之後,讓衙役對陳府進行了搜查,重點搜查了周二、周通父子兩人的居所。


    果然搜到了一些他想要的證據。


    至此,案情基本清楚,但是想要定兇犯的罪,還缺了關鍵的兇器。


    但此時侯平已經沒有時間再尋找兇器了。


    這邊陳應龍已經頂不住壓力,派人前來召他迴去問罪。


    雖不甘心,但侯平也隻能帶上搜到的物證迴到了衙門。


    此時衙門外麵已經被無知百姓們圍的水泄不通,都在說侯平色膽包天,猥褻陳家主母的屍身。


    更離譜的還有傳言說侯平有戀屍癖,甚至還愛吃人。


    總之傳聞一個比一個離譜。


    由於擔心受到百姓圍攻,侯平都沒敢走正門,而是從偏門進了衙門。


    此時內堂裏陳應龍已經等的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現在事態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這次侯平能夠破案也就罷了,如果不能破案,那麽他必定會受到影響,搞不好要丟官去職。


    見侯平從外麵風塵仆仆的走進內堂,陳應龍立刻起立迎上前去:“順安,怎麽樣可有查到什麽鐵證?”


    侯平點點頭:“大人稍安,學生已經破案,也找到了一些罪證,隻可惜還差了幾樣關鍵的鐵證,未能尋到,等學生找齊了罪證,就可以開堂審理此案了。”


    接著侯平把自己的推測和找到的相關證據都一五一十的告知。


    有了侯平的保證和案情分析,陳應龍總算是心中有了底。


    加上又找到了確鑿的證據,即便外麵民情再如何洶湧,他也有了力挺侯平到底的底氣:“好,順安,案子既然已經查到了這個地步,沒理由這樣半途而廢,你且放手去做,明日午時之前,任何的言論你都無須理會,務必將所有迷團全部破除,本知縣倒要看看到底是那些牛鬼蛇神在背後搞鬼。”


    侯平心裏長舒了口氣。


    他最怕就是陳應龍是個沒擔待的人,會抗不住壓力草草讓他定案。


    以他手上現有的證據,其實還有不小爭議,結案也是能結的,但很多地方仍有疑團說不清楚。


    現在陳應龍能頂住壓力再給他一晚的時間,足夠他把心中的迷題一一破除,當即便拱手道謝:


    “多謝大人,那學生現在就帶人前往查證,明日午時之前,必定返迴。”


    侯平匆匆帶著衙役走了。


    陳應龍等侯平走的遠了些後,望著他的背影低聲道:“陳忠,你以為這個侯平所說可否屬實?”


    身旁的陳忠眼角跳了跳,輕聲的迴道:“迴老爺,這侯平雖然長的其貌不揚,但的確有通天的本事,他說的有理有據,依老仆看有七成的可信度。”


    陳應龍點點頭:


    “本官也以為頗為可信,本官不擅斷案,此人正好彌補這塊短板,現在張鵬又在四處散布他的謠言,我看不如再添一把火,


    借著這個機會,把典史的司職搶迴來,剩一個周榮,孤掌難鳴,就好對付多了。”


    陳忠微笑點頭:“老爺高明,老奴這就去讓人出去傳言,侯平乃包龍圖轉世,今晚就要夜審陰曹,還陳家的枉死冤魂一個公道。”


    ……


    漷縣百姓原本對醜師爺那可是群情激憤,恨不能將之生吞活剝才痛快。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輿論風向忽然就變了。


    大家都在傳言:別看侯平長的醜,其實是真正的龍圖轉世,有日判凡世,夜審陰曹的能力。


    剛開始自然沒人相信這些話,但是架不住說的人多啊。


    所謂眾口鑠金,這種套路古人可是玩的賊溜。


    除此之外,縣衙還發布了告示,明日正午升堂問案,所有關心此案的百姓都可在衙門口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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