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影聽到這裏,“啊”地一聲驚叫,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目光死死地盯住宋念遙,臉上的神色既激憤又充滿了同情。


    宋念遙見他用這種目光盯著自己,便淒然一笑,說:“黎影,你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知道你肯定會認為我是不要臉。但是,你是不知道我當時的處境:我已經完全被黃順福牢牢地控製住了!他多次威脅我:林家華的命運就掌控在他的手裏,而且,如果我敢跟他分手,或是去告他,他有辦法把我和我全家都弄到牢裏去,而他照樣毫發無損!我那時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完全被他嚇住了,隻能聽任他的擺布。直到林家華跳下樓去,我才好像一下子醒過來了。當時,我也跟著林家華跑到窗戶邊,攀住窗欞準備往下跳,卻被隨後跟來的黃順福死死地抱住了。他把我拖進房間,反反複複對我說:現在事情已經出了,他一定會對我負責到底,一定會幫助我出人頭地!同時,他又用半是威脅半是規勸的語氣說:如果我現在跟著林家華自殺,或是把此事傳揚出去,我死了也會留下yin/婦的罵名,我的父母也會在家鄉抬不起頭來……此時,我的心裏已經對他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我知道:我現在不能死,我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一定要想辦法為自己、為滿含屈辱和悲憤跳樓自殺的林家華報仇!


    後來,在黃順福的授意下,林家華跳樓事件被定性為畏罪自殺,說他還有經濟問題沒有搞清楚,心裏壓力太大,所以便選擇了自殺的解脫途徑……


    從此以後,我就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變成了一具隻有軀殼沒有靈魂的木偶。我的線牽在黃順福的手裏,受他擺布,供他玩/弄,並隨著他的一步步升遷,我也跟著從北山縣調到明光市,從一個打字員變成了市委接待處主任……在這一過程中,我幾次準備豁出去和他拚個魚死網破算了。但是,他的舅舅現在是省委常委、組織部長,在省裏關係非常硬紮,而我那時隻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麽實權的正科級幹部。我手裏雖然握有他很多違紀違法的證據,但我沒有絕對把握可以扳倒他,因為他現在的後台太強大了,我如果貿然出手,很可能會打虎不成反被虎噬。於是,我再次隱忍下來,並主動要求調到吳水縣來任職,理由是想到下麵曆練幾年,增加一點基層工作經驗……黎影,這就是我和黃順福之間的全部故事。我不知你聽了以後會作何感想。但是,我現在對那些流言蜚語已經習以為常,所以我也不怕你反感、厭惡。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有同情心、有正義感的男人。因此,在我和黃順福攤牌時,希望你能幫助我。我知道:在我此生遇到過的願意幫助我的人之中,唯一有實力和黃順福的關係和後台抗衡的,應該隻有你。其他的人,包括龍書記,都沒有這個能力,而且也沒有這個膽量。”


    聽到這裏,黎影總算明白了:宋念遙今天如此坦白地跟自己說出她那段不光彩的往事,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幫助她扳倒黃順福!


    說實話,黎影通過和宋念遙一年多的相處,已經感覺到這個謠言緋聞滿天飛的縣委辦主任,其實並不是一個風騷放蕩的女人。相反,他感覺到她心地很善良,性格也比較和順,並不是那種潑辣能幹的女強人。特別是今天聽了她的悲慘遭遇後,他心裏對這個不幸的女人的同情心油然而生。同時,對那個衣冠禽獸黃順福也充滿了憤恨:為了得到一個女人,身為縣長的他,居然不惜栽贓陷害這個女人的丈夫,最後又逼得他自殺。單憑這一點,這個畜生就該千刀萬剮……


    宋念遙說完這段話以後,一直在緊張地觀察黎影的反應,見他始終沉吟不語,以為他也害怕黃順福的權勢,不敢幫助自己,心裏失望至極,便端起桌上一杯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當她把杯子放下來時,眼睛裏再一次盈滿了淚水……


    黎影靜靜地看著她,等她把眼淚擦幹以後,忽然問道:“你是準備現在動手還是準備再等一等?”


    宋念遙聽他話裏有話,眼睛一亮,很急切地答道:“我當然是想越快越好啊!說實話,我忍了他這麽多年,到現在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有時候想起這十幾年所過的陰暗日子,我甚至連殺他的心都有。”


    當然,她還有一層隱秘的心思沒有說出來,也不可能說出來:她之所以無法再忍耐下去,是因為她現在從黎影身上看到了希望和光明,原來那種準備和黃順福同歸於盡的想法已經悄然改變。她覺得,現在有了黎影,她完全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把黃順福扳倒。而且,自從黎影悄悄地占據她的心房以後,她想起黃順福就隻想嘔吐,絕不容忍自己的身子再讓他碰一碰。而一旦自己對黃順福采取這種決裂的態度,她和他翻臉就是指日可待之事。所以,她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須把這一切都告訴黎影,讓他來給自己想辦法、出點子。她相信,以黎影的能力和關係,對付黃順福是綽綽有餘的。即使不能扳倒他,但要保護自己這個弱女子,應該還是做得到的……


    黎影見宋念遙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充滿了渴望和期盼,完全沒有了一個縣委常委、縣委辦主任的姿態,而是一幅楚楚可憐的嬌弱女人的模樣,心裏對她的同情和憐憫又增加了幾分,便說:“宋主任,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你剛剛跟我講的那些事,我聽了也感到非常憤恨,對你的不幸遭遇也感到非常同情。你放心,我心裏絕對沒有輕賤你的意思,也絕對不會將你告訴我的這些事情說出去。但我的意見,你不宜采取和他同歸於盡的做法,這樣做不值得。你是受害者,不能跟著害你的人一起毀滅。所以,我勸你還是忍一忍,等時機成熟,我會向省委杜書記說一說黃順福的問題。我相信,在天南省,不管黃順福的後台怎麽硬,總不會硬過杜書記去。而且,杜書記是個嫉惡如仇的好領導,他聽到你的遭遇後,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隻要杜書記下決心管這事,黃順福肯定會受到應由的懲罰,而且,你受到的傷害也肯定會比你親自出麵去告他要小得多。”


    宋念遙聽黎影說答應把這事去跟杜書記說,眼裏閃出驚喜和感謝的神采,端起杯子又喝了一杯酒,一邊流淚,一邊喃喃地說:“黎影,謝謝你!姐心裏的這些話,憋了十幾年,今天把它們講出來,好像清除了心裏的一個大塊壘,輕鬆了許多,也暢快了許多……姐今天告訴你,什麽狗屁主任,什麽狗屁常委,我統統不想當,我隻想做個好女人、好妻子,隻想和自己愛的人和和美美地過好日子,這是我讀高中開始就夢想的生活。可是,我的這一願望,被狗日的黃順福毀了,徹底毀了……”


    黎影見她已經開始說醉話,又見她雙頰通紅如火,眼睛也開始變得迷迷蒙蒙,生怕出什麽意外,便走過去,把手按在她的太陽穴上,準備給她灌注幾股真氣,讓她醒醒酒。


    宋念遙迷迷糊糊之中,感到黎影向自己走了過來。不久,她就感到黎影那雙寬厚溫暖的手掌搭到了自己的頭上。


    她不知道黎影是準備給自己灌真氣醒酒,以為他是過來和自己親熱的,頓時心裏一陣狂喜,酒意也好像一下子醒了幾分……


    黎影的手剛剛按到宋念遙的太陽穴上,還沒來得及運氣,就見她忽然轉過身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兩個人一起摔倒在沙發上。


    宋念遙一邊饑渴地用噴著酒氣的嘴唇尋找黎影的唇,一邊喘著氣說:“黎影,你知道嗎?姐從你把我從氮肥廠那些工人的包圍圈中救出來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喜歡你了。姐一看到你,就仿佛迴到了十六七歲做夢的年代……姐這個身子雖然髒了,但心裏卻還是純潔的、清白的,至今還沒有容納過任何男人,包括我那個為我自殺的丈夫……在我的心裏,你就是我的初戀……隻要你不嫌棄姐,姐就做你的女人,做你一輩子的女人……”


    黎影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掀翻在沙發上,知道她肯定是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便躲開她的嘴唇,翻身爬起來,然後把醉醺醺的宋念遙抱在懷裏,低聲說:“宋主任,你喝醉了!我們先不說這些,來,我給你醒醒酒!”


    說著,就再次用手掌按住她的太陽穴,把幾股逍遙真氣灌注進了她的體內。


    幾分鍾以後,宋念遙的酒意就減輕了一大半,迴憶起自己剛剛的失態,忽然間覺得羞愧難當,忍不住把頭埋進黎影的懷裏,“嗚嗚”地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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