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在書房裏的脾氣簡直糟糕透了!


    打從那疊簡冊送進來後,楚狂的臉就板著,又冷又硬,難看得嚇人。


    他坐在黑檀木椅上,手握簡冊,銳利的黑眸巡過每一行,濃眉始終沒有鬆開,像是握在手上的,是他仇人的家譜。


    舞衣站在一旁,為他遞簡冊、翻書頁,偶爾開口解說幾句,為他的態度而困惑。


    浣紗城富可敵國,簡冊裏記載的財富,應該會讓人看得心花怒放,他怎麽反倒繃著臉?莫非是心裏太樂,卻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嗎?


    她拿起另一疊簡冊,心裏不斷猜測著。


    見她又遞來一本,楚狂臉色一沈。


    「還有?」


    「是的。」她將簡冊遞過去,發現他瞪著那冊子的表情,已經從不耐,轉為慍怒。


    「還有多少?」


    「這些屬於織染署,是織綢作坊跟絲帶作坊的,後頭還有練染作坊、細線作坊,另外——」


    「為什麽這麽多?」他不悅地質問。


    怎麽,他這是在嫌她的嫁妝太多了?!


    舞衣眨了眨眼兒,沒敢告訴楚狂,方府的商業版圖不僅止於織染,其餘的事業林林總總加起來,還有百來樣,等著他過目的簡冊,可是多得數不完。


    門再度被推開,春步抱著一疊簡冊,擱在桌案上。


    「拿出去。」楚狂冷聲說道,高大的身軀往後一靠,看都不看一眼。


    春步聳肩,還真的抱起簡冊就往外走,舞衣連忙叫住她。


    「春步,擱下。」


    「是他要我拿出去的。」春步嘟嚷著,不情願地把簡冊抱迴來。「這些簡冊,尋常人都還看不到呢,如今都抱來讓他瞧了,他還淨擺著臭臉!」她小聲說著。


    楚狂冷眼看著嘀咕不休的丫鬟,仍是坐在椅子上不動,對那疊簡冊提不起興致。


    他已經翻了大半夜,簡冊卻還是源源不絕,不斷往桌上送。


    錢多是件好事,但是錢太多,卻也是一件麻煩事。他生來就是個剽悍的男人,隻懂得領著弟兄,剿盜匪、殺外敵,在戰場上唿風喚雨,但遇上經商這件事,他可就一竅不通了。


    要不是看在方舞衣整夜陪伴,以悅耳的嗓音,在他耳邊解說,他早就扔下簡冊走人。


    跟那筆龐大得讓他感到頭疼的財富相比,方舞衣在這樁婚約裏的地位,逐漸變得重要。


    起先,他是為了財富,才答應了這樁婚事,而如今——


    她略微彎腰,用白嫩的小手為他翻頁,身上的薄綢因這動作而扯緊,纖細的腰、胸前賁起的柔軟曲線,都顯露在他眼前。


    楚狂黑眸中的光芒已轉為深濃,審視著舞衣,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房中,以及在臨水迴廊上的吻。


    他清楚地記得,在薄綢衣衫下,是多麽誘人的嬌媚身子——


    「這些是刺繡署的——」她盡責地解釋。


    楚狂抬起手,製止她的話語。


    「我不看了。」他簡單地宣布。


    該死!當他的欲望,正為想要她而疼痛鼓動著時,他哪還有什麽鬼心情去看簡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理智,克製著立刻抱起她,迴房徹夜歡愛的衝動。


    舞衣咽下一聲歎息。


    「先休息一會兒,我們晚些再看。」她轉過頭,對著春步吩咐。「去端些茶跟小點來。」


    「端菜來。」楚狂得寸進尺,蠻橫地說道。


    春步因為生氣,膽子也大了,對著那張可怕的酷臉大嚷。


    「上哪兒端菜?廚房裏都蓋鍋收刀了。」哼,打從這些男人進城,她就麻煩不斷,忍耐早已瀕臨極限,即將爆發。


    舞衣舉手,對春步搖搖頭。


    「我來做。」她打起所有耐心,對他微笑。「楚將軍想吃些什麽?」


    「有什麽就端什麽上來,盡快上桌就好。」


    「那就用豆苗炒些雞片,做些魚皮餛飩,來道酥炙野鴿。」俊臉仍是繃著,看似對這些菜提不起多大興趣,舞衣又補上一句。「再端上一壇好酒來。」


    果不其然,聽見「酒」字,濃眉總算鬆開了。


    她淡淡一笑,囑咐春步再拿些簡冊來,最好能讓楚狂再看上幾本,之後才轉身離開書房,往廚房走去。


    夜深人靜,廚子們早睡了,虧得她廚藝不差,夜裏還能變出個一桌酒菜。看楚狂平日的食量,她早該知道,他要是夜不入睡,肯定要再吃上一頓。


    她輕哼著小曲兒,炒好豆苗雞片,轉動鐵叉,控製著烤野鴿的火候,一麵分神包著魚皮餛飩。


    腳步聲由遠而近,來到廚房。


    「小姐,那個人在叫你。」春步踏進廚房,連楚狂的名字都不肯喚。不知為什麽,她嘴角噙著笑,先前怨懟的神情減了不少。


    舞衣取下野鴿,用竹筷試著味道。「不是要他好好看簡冊嗎?」


    「他不肯看啊!」春步聳肩。


    「把魚皮餛飩下鍋,熟了後一起端進書房。」


    「是。」


    舞衣行色匆匆,又走迴書房,心裏直納悶。她不是為他下廚去了嗎?他又找她做什麽?嫌她做菜太慢嗎?


    推開書房的門扉,映入眼簾的,是楚狂的臭臉,以及滿桌的簡冊。看來春步存心激怒他,盡是把簡冊堆在他麵前,故意要礙他的眼。


    「酒菜再一會兒就好了。」她走到桌案旁,隔著搖曳的燭火,跟他四目交接。


    濃眉仍沒有鬆開,注視著她在火光下嬌美的模樣,半晌後才抬起手,指向桌上的簡冊。


    「那讓別人去做就好,你不許離開。」他霸道地說道,發現缺少她的陪伴,這些簡冊看來更加麵目可憎。


    「要我為你解說?」


    他搖頭。「念給我聽。」


    「那要花費很長的時間。」


    「我要你念。」


    舞衣聳肩,不再堅持,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其中一冊。她的動作突然停頓,接著慢條斯理的,將視線滑過桌上的所有簡冊,清澈的眼兒,最後落在那張陰霾的俊臉上。


    「這些帳冊,你都翻過了?」她淡淡地問道,輕翻書頁。


    楚狂不情願地點頭,往後一靠,閉上雙眸,不去看她。


    「我要你念。」他重複著命令。


    她拿起帳冊,舉到麵前,紅唇上噙著一絲笑。纖細的蓮步走到另一張木椅旁,等到坐定了,她才打開書頁,開始簡述款紗城內種種事業。


    「練染作坊六個,分青、絳、黃、白、皂、紫六色,有六十間屋子,工人兩百四十人,一句可染布一千八百疋——」


    舞衣的嘴上念著,眼兒卻未曾落在書頁上,反倒盯住閉目不語的楚狂。她在心中猜測,他是正在傾聽,還是已經睡著了。


    清脆悅耳的嗓音,伴隨陣陣薰風,在夜裏迴蕩。


    黃昏時分,用完晚膳,花圃的僻靜角落,多了個身影。


    徐香撫著發上珠釵,正要迴房休息,走到轉角,卻被站在那裏的春步嚇了一跳。


    隻見春步愁眉苦臉,眼裏含著淚,頭頂上端著銅盆,盆裏裝滿了水。她的雙手扶住銅盆,戰戰兢兢地捧著,怕稍微搖晃,裏頭的水就會溢出來。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徐香詫異地問。


    春步低著頭,咬著下唇,清麗的小臉上盡是委屈。


    「被小姐罰了。」她小聲迴答。


    徐香挑眉,更加詫異。這倒是稀奇,舞衣生性寬厚,從不苛待仆人,春步又是最貼身的丫鬟,若不是做了天大的錯事,舞衣哪會罰她?


    「你做了什麽?」


    春步搖頭,將唇咬得更緊。「小姐交代,不許說。」


    徐香愛莫能助,拍拍小丫鬟的肩膀,這才轉身走迴自個兒屋裏。舞衣雖然善良,但賞罰分明,一旦下了令,可不是旁人勸說得動的,即便是她這個總管去說情,大概也沒有什麽用處。


    太陽下山,月兒升起,四周變得幽暗,連宅子裏也逐漸沒了聲音,眾人都已入睡。當春步頂著銅盆,在花圃旁站了三個時辰後,秋意才現身。


    「好了,擱下吧。」


    春步咬著唇,眼眶含淚,還不敢鬆手。


    「擱下吧,是小姐要我來的。」秋意說道。


    聽見是舞衣首肯的,春步全身一鬆,急著想把沈重的銅盆放下。但端得太久,雙手都在發顫,她手一軟,水盆嘩的跌在地上,水花濺得她一身濕。


    身體辛勞、心裏難受,春步一時悲中從來,坐在地上便哭了起來,纖細的肩膀抖個不停。


    「往後可別再淘氣了,小姐心地好,不代表她能放任你胡鬧的。」秋意歎氣道,拿起銅盆。


    春步抽抽噎噎地點頭,全身濕淋淋的,看來十分狼狽。


    「別哭了,我已經替你燒好熱水,先去洗個澡,之後早些去睡了。」她扶起春步,經過迴廊,順著彎曲的流水走去。


    浣紗城內流水處處,終年水脈不歇,有些地上隻消插上一根竹筷,拔起來後就湧出一線清泉。


    方府內也有一眼泉,水清見底,水質甘冽,前代主母當家時,就交代用竹籬圍好,讓女眷們能在此戲水或沐浴。


    夜深人靜,水泉處半個人影都沒有。秋意點上燭火,把銅盆擱下,去端熱水。


    春步淚水未乾,加上雙手發抖,弄了好半天,才能把小襖袍脫下。燭火之下,她粉嫩的身子上,隻穿著一件淡紅色的兜兒,纖細而可愛。


    入夜之後,水溫驟降,她不敢下水,隻敢先用泉水洗臉,一麵解著兜兒上的繩結,兜兒解到一半,肌膚有大半已經暴露在空氣中。她一麵脫著衣裳,一麵委屈地哭泣。


    都是那個臭男人、都是那些臭書,害她——害她——


    背後有聲音響起,她迴過頭,脫下兜兒,以為是秋意端來熱水。


    「秋意,我——」話還沒說完,她目瞪口呆。


    走進水泉處的不是秋意,而是兩個高大的男人,她認得出來,這兩人是楚狂身邊的夏家兄弟。如今,他們正瞪大眼睛,猛盯著她瞧。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秋意這才出現,端著滿盆的熱水,一邊把竹籬門關上。「快點沐浴,等會兒——」咦,這兒人怎麽變多了?


    四人像是同時被點了穴,都僵在原地。


    「你、你們——」秋意率先恢複,太過震驚了,聰慧如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處理。


    「我、我們——」夏始仁也忘了該說什麽,很想禮貌地移開視線,但他的眼睛卻極渴望再多瞧幾眼難得的美景。


    秋意急忙擋在前頭,不許兩人用目光放肆。「春步,快把衣服穿好!」


    春步這才迴過神來,顫抖著蹲下身子,想拿起小襖袍,但衣裳早就濕透,而她初次被男人瞧見身子,既緊張又不知所措,濕淋淋的衣裳弄了半天,還是難以穿上。


    「我——我——」她好冷、好委屈,這些臭男人不但害她被罰,竟還跑來偷看她沐浴——


    愈想愈難過,春步唇兒一癟、眉頭一皺,竟然哇的一聲哭出來,雙手抱住胸前,轉身就往外跑。


    秋意又驚又慌,快步追去。


    「春步,等我啊!你別哭啊,我立刻去稟明小姐,把那兩個偷窺的壞家夥扔出城去。」她急忙喊著。


    夏始仁跟著追去,眉頭緊皺。「喂,你這麽說,像我們存心躲在這裏偷瞧似的。」他們可不是故意的啊!隻是想來洗個澡,哪裏知道這小丫鬟會窩在這裏脫衣服?


    秋意奔得飛快,腳下不停,把他拋在後頭。「你們就是存心的!」


    夏道仁跟在哥哥身邊,叫道:「說話要有憑據,別冤枉好人啊!」


    [好人?!」秋意哼了一聲,覺得這兩個家夥根本是惡劣到極點,做了壞事,這會兒竟還不認帳!


    春步跑在最前麵,手掩胸口,不停掉淚。


    「嗚——嗚嗚——我完了啦,被他們看見——我、我嫁不出去了——」她愈想愈傷心,眼淚掉得更急。


    「你別哭,小姐會幫你作主的,別哭啊!」秋意連聲說道,還迴頭瞪了夏家兄弟一眼。


    兩兄弟站在迴廊邊,被瞪得不敢跟上去,隻敢看著兩個小女人愈跑愈遠。


    夏道仁搔搔頭,雖然被冤枉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那丫鬟哭得那麽傷心,他心裏也不好過。


    「哥,她為啥哭得那麽厲害?女人給看到胸部,是這麽嚴重的事?」軍中弟兄都是袒胸露背的,早就成習慣了,要是一被瞧見胸部就哭,那整座軍營豈不是哭聲震天?


    夏始仁的眉頭沒鬆開,因秋意的指控而耿耿於懷。「我哪知道?我還不是第一次看到。」其實,燭火微弱,他也沒看清楚。


    兩兄弟慢吞吞地迴到南廂,沒再交談。等迴到房裏,踹開打鼾沈睡、伸腿擱在他們床上的梟帳帳主,這才躺平就寢。


    隻是,今晚一反過去沾枕就睡的常態,兩兄弟瞪著雙眼,久久難以成眠。


    楚狂發現,要找到方舞衣,是一件挺困難的事。


    打從大清早起,他就遍尋不見她的蹤影。他本也不大在意,搬了兩壇好酒到大廳,打算跟秦不換、北海烈共享,但仆人卻說,那兩個人不在府內。


    仆人一邊說著,還搬上兩大疊的簡冊。


    「小姐說,怕楚將軍喝酒時發悶,所以交代過,奉上幾本簡冊讓您下酒。」仆人說道,還恭敬地替他翻開書頁。


    楚狂臉色一沈,看見那疊簡冊,喝酒的興致就煙消雲散。


    他扔下好酒跟簡冊,打算去找舞衣。要是沒有她的陪伴、缺了她的聲音,他拒絕跟那些簡冊共處一室。


    走了幾個院落,卻沒看見那纖細嬌小的人兒,他逐漸不耐,眉頭皺起,乾脆在迴廊上抓了個丫鬟詢問。


    丫鬟見著他,有幾分驚慌,但立刻鎮定下來,盈盈福了個禮。「小姐出府去了。」她說道。


    「去哪裏?」


    「織廠。每月三次,她必須去織廠巡視,看看織工們的進度。」


    楚狂點頭,邁步走出方府。他先去城中空地,察看黑衫軍們的情況,確定一切安好,才去織廠找方舞衣。


    織廠裏機杼聲吵雜,數百張織機響個不停,女工們瞧見突然冒出的高大身影,眼睛全盯著他瞧,手上卻沒停。


    如鷹似的黑眸掃過偌大的織廠,沒發現舞衣的蹤影。他皺起眉頭,找到監工。


    「小姐去絲廠了,今兒個蠶兒要吐絲,她說要去看看。」監工說道。


    楚狂轉身就走,穿過寬闊的街道,輕易就找到絲廠。他如入無人之境,沈默地走遍整座絲廠,甚至闖入養蠶的蠶室。繞了一圈後,他站在絲廠的大門前皺眉。


    「小姐到浣紗湖旁的麴院去了,說是要替楚將軍您拿些好酒迴府裏。」有人主動上前說道。


    他點頭,往浣紗湖走去。


    楚狂直到如今才了解,方家的產業不擱在府裏,而是擱在府外,整座浣紗城,全都是方家的產業,而府內精致的亭台樓閣,隻是用來居住。富可敵國的方府,宅院麵積雖然寬闊,但跟其他富豪相較,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浣紗城鄰近大運河,城內密布著小運河,許多人家臨水而居,出入都撐著小船。撐著船到了拱橋旁,將纜繩一綁,就能上岸做生意,方便得很。


    他穿過大街小巷,每經過一處,身旁的人就沈默下來,瞪大眼睛,好奇地瞧著他,想仔細地瞧瞧未來的城主。


    浣紗湖水波瀲磅,風光明媚,湖岸兩旁三步一桃樹、五步一李樹,湖的後方,是連綿的山脈。


    麴院靠湖臨山,取山澗的水釀造好酒,除了進貢外,還販售商家。


    「小姐剛離開這兒,去湖邊看荷農們采收蓮藕的情況。」麴院的人說道。


    他臉色一僵,轉身又走。


    「小姐迴城裏,跟繡工們討論這季花樣。」荷農邊挖蓮藕,邊熱心地告訴他。


    繡工說:「小姐去染房看顏色了。」


    染工說:「小姐去絲帶坊選衣裳壓邊。」


    絲帶緹花工說:「小姐剛走,去監督疏浚築堤的工程。」


    將淙紗城繞完一圈,他的臉色也難看到極點時,那纖細的身影才映入眼簾。她正乘著小船,持著紙傘站在船頭,小船順著渠道,即將劃出城去。


    一聲巨大的咆哮響起,震得渠道兩岸的人都呆住了。


    「方舞衣,不許動!」楚狂大吼道。


    她也被那聲吼叫嚇了一跳,迴頭望去,正好看見岸上的楚狂。他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形在眾人間,彷佛鶴立雞群。他那模樣,簡直像是尊高大的戰神,等著所有人跪倒膜拜。


    在城民的注視中,他驀地足尖一點,拔地而起,身形如鷹似鸞,筆直地撲向船頭,輕易地就躍過十來丈的距離。


    驚歎聲響徹兩岸,楚狂已經上了船。小船因突然的重量,稍微搖晃了一會兒,船夫技術精湛,立刻穩住,這才沒翻船。


    舞衣還沒來得及眨眼,他已經像座小山似的,杵在她麵前。她稍微挪開紙傘,仰望著他,發現他濃眉深鎖,滿眼陰騭不悅。


    他正瞪著她,一聲不吭,大手插在腰上。


    老天,他板著臉的時候真嚇人!


    不過,舞衣也發現,不隻是他皺眉時能讓她著迷,就連他慍怒時的模樣,也能讓她看得癡了,幾乎移不開視線。


    「方舞衣!」楚狂開了口,聲音在她耳邊轟轟作響,就像雷鳴。


    她微微一笑,將紙傘擱在肩頭,半轉過身子,麵對著光潔如鏡的湖麵。


    「楚將軍,我的耳朵很好。」


    「那又怎麽樣?」他瞪著她,懷疑她腦袋有問題。


    「請你不需吼叫,我聽得到。」她笑意加深,還是沒有看他。


    他眯起眼睛,瞪著她瞧,懷疑地存心想激怒他。


    方舞衣始終表現得溫馴乖巧,對他言聽計從,隻在某些時候,會冒出些讓他氣結的話語,他起先不以為意,卻慢慢發現,她說出這類話的次數逐漸頻繁。


    楚狂暗暗下決定,在成親之後,要找時間教教她,讓她懂些規矩。女人,就該聽話!


    「你找我?」舞衣淡淡地問,總算迴頭看他,端詳他因風吹而淩亂的黑衫與黑發,清澈的眸子裏帶著笑。


    「對。」


    「有什麽事嗎?」


    看楚狂的模樣、表情,大概已經找了她許久,說不定從她一出府,他就追上來了。在風裏奔波半日,他的黑眸變得更加閃亮,淩亂的衣著,彰顯了跋扈霸道的氣勢。


    他主動來找她,讓她很高興。這是個很好的進展,他開始會注意到她的存在,一發現她不見了,就滿城追著她跑。


    雖然嘴上沒說,但舞衣笑在眼裏,甜在心裏。


    楚狂開始在乎她了嗎?


    舞衣轉動紙傘,傘上繪的花兒亂轉,她的心也亂轉。


    他看著她,仔細地從繡花鞋、絹絲裙、羅紗襖一路往上看著,如炬似火的黑眸,半晌後才落在她清麗的小臉上。


    之後,楚狂才吐出三個字。


    「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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