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屬於他們的,卻不是我的。


    屬於我的還是隻有我那個清冷的小宮殿,我喜歡在寒冷的冬天躲在被褥裏取暖,喜歡在炎熱的夏日裏躺在蓆子上找涼快,我的生活簡單並且無趣,卻十分的合我的心意。


    這是屬於我的,卻是他們沒有的。


    這天夜裏我本來正睡的香甜,卻在朦朧間看到自己的窗戶正大敞,窗子邊的桌子上有人坐著。我揉了揉眼睛,對這樣的情況習已為然。


    今天是七月三日,宇文睿娘親的祭日。


    二五章


    銀色的月光緩緩流瀉進屋,灑在韶華男子修長的身子上。他側臉看著窗外,單薄的唇瓣微微抿起,細長的眸子裏浮動的是冷然光澤。


    我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赤足踏在大理石地麵上。大理石冰冷的溫度緩慢的傳遍我的身子,可這冷卻比不上床邊那俊美男子給人的疏遠來的寒冷。我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窗邊的他,直到他低聲喚著我的名字。


    “阿藍。”宇文睿的睫毛輕顫,出口的話語輕的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雲朵。


    我仍是不開口,隻是定定的看著他。每年的今天他總是會這樣來到我的房間,靜靜的看著窗外那一顆即將枯萎的桂花樹,直至天明。


    他輕輕嘆了口氣,又道:“過來。”


    我如同曾經的每個今天一樣走到他身邊,任由他將我抱進懷中安靜的坐著,一言不發。我以為他會像往年那樣隻是沉默的坐一個晚上,卻沒想到他卻開了口。


    “阿藍,今天是我娘的忌日。”宇文睿開口說道,低垂的眸子裏有些空洞。


    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千萬別跟我說他要告訴我什麽秘密……


    他用溫熱的臉頰蹭了蹭我的額頭,低低的笑了幾聲,帶著些許諷刺,“阿藍,你知道麽,我喜歡你的娘親,勝過我的娘親。”


    這個我是知道的,我那因生產而亡的皇後娘親據說在生前極其疼愛這個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的小侄子。


    “阿藍……”他溫熱的氣息噴到我的頸間,有些癢,有些濕,“其實,你都知道的,對嗎?”


    我的神經立刻繃緊,知道?知道什麽?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其實你不是你娘和大舅舅的兒子。


    “嗬嗬……”他低沉的笑了幾聲,帶動胸膛輕輕的震動,“瞧你怕的,怎麽,怕我會滅口?”


    我不置可否,誰知道呢,你又不是第一次想要滅了我。


    “阿藍,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絕對不會。”他的聲音那樣的堅定有力,卻讓我隱隱有些蒼涼的感覺。


    宇文睿,為什麽要和我保證,保證那些虛無的東西。


    他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的視線,聲音清冷卻帶著溫柔,“所以,別再怕我。”


    在這種靜謐和諧的氣氛中,我竟然想說一句:啊,天黑了,都迴家睡覺吧。-_-


    “阿睿。”我聽到自己開了口,“如果有一天,它不再怕你,那麽,我也不會再怕你。”


    “它”,是指我的心髒。


    宇文睿伸手覆上我捂在胸口的手,棕色的眸子裏閃著細碎的笑意,“阿藍,記住,這裏,隻有我能進去。”


    我隻是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不說話,這裏,或許連我自己都不曾進去。


    宇文睿聞言沒有說話,時間在靜謐中流淌,誰都沒有再開口,唯恐打破這安靜的局麵。


    我突然察覺到剛才我說的話並不是一個呆子該說的,短短的一句話內含著的不僅僅隻是字麵上的信息。我淡淡笑了笑,試著迴想自己為什麽會成為一個呆子。


    我如同大多數穿越女一樣睜開眼睛便處在了另一個時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自己。我的思緒在出生後一直處於對曾經記憶的難以自拔和荒謬新生的迷茫中,我重新擁有的身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能供我使用,於是我成了一個思想者,一個腦力運動者。


    我開始沒日沒夜的思考,思考為什麽我會穿越。可這實在是個太難的問題,在我用了無數日夜都不能思考出這個答案後我開始了迴憶,迴憶自己曾經的生活,曾經擁有的,失去的,不復存在卻依舊不能釋懷的一切。隻是迴憶過去為我帶來的實屬消極,於是我選擇幻想迴來,幻想自己是一個天命所歸的女子,結束了前生的飄渺生活後來到異界成為救世主,然後ooxx,反ooxx,再然完成使命,抱著n個美男happyending。


    等我從經典穿越小說的套路中醒來時,我很訝異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三歲了,身邊的宮人都用一種奇異鄙夷或可惜的眼神看著我,我想我是知道為什麽的,因為我打出生後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而彼時我同胞的可愛皇姐已經會用軟甜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對著我們的父親喊“父皇”。


    長時間的沉默叫我對說話失去了興趣,我懶得動嘴懶得出聲懶得有表情,我那樣懶,以致於我在漫長的成長裏得知那些或大或小的秘密時變得更懶。


    皇宮就像是社會的頂級縮小版,聚集著最華燦的奢侈和至陰暗的腐爛。我默默的看著周邊的人和事情,將所有的情緒和感觸放在心裏,獨自咀嚼。


    作為宮裏唯一一個沉默和無害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我得到的是優勢,人們對我的戒心降到歷史最低,並且樂於讀我傾訴。宇文睿,宇文修和皇姐則是我最親密的三個人。


    很多時候的事後迴憶我總會發現自己喜歡冷不丁的冒話,接著繼續沉默,不去看對方的表情和反應。


    我是個呆子,我不是個呆子。


    他們知道我是個呆子,他們知道我不是個呆子。


    這又如何……?


    誰在乎。


    我閉上眼睛淡笑著想著,至少,我不在乎。


    第二天醒來後我正安穩的睡在床上,耳邊是細細習慣性的念叨。窗前的書桌幹幹淨淨,椅子上也沒有了那道欣長的身影,溫暖的陽光在屋內投下影子,昨晚的一切似乎隻是個夢境。我揉揉眼睛起身由著細細替我更衣,心情平淡,毫無波瀾。


    這是我的生活,微漾水暈卻終究迴歸平靜。而我,隻活在自己的生活裏。一切,與我無關。


    日子眨眼即逝,轉眼間就到了宇文睿和孟少玨約定的龍舟日,宇文睿一大早就進宮把我從舒適的被窩裏帶了出來,一番“平民化”的打扮後就準備出宮,在路上又碰上了正來找我的皇姐,皇姐本來因為找不到七哥的下落而心情低落,看到我們的打扮後瞭然的笑了笑,然後,出宮的人數就又增加了一個。


    我們去約定的地方時孟少玨和瑩露已經在那兒了,孟少玨看著皇姐的眼神有些深邃,笑容俊美且風度翩翩,縱然是見多了各色迷人男子的皇姐也忍不住微紅了臉頰微垂了眸子。瑩露偷偷用手抵了抵我,無聲的用嘴型道:“第一美人公主?”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她說的正確,她一副明白的神情,眼神裏帶著促狹和無可奈何。我想她是在感嘆自己的哥哥為什麽是這麽一個無節操的強力發電機。


    走的時候孟少玨和皇姐並著肩走在前麵,瑩露和我牽著手走在後麵,宇文睿則是站在我的另一側和我們平行著。我的注意力慢慢被瑩露繪聲繪色的敘述吸引過去,再左看時宇文睿已經到了身前,慢慢的和我們拉開了距離。我想男女的邁步大小果然不一樣,沒有一個人的配合就得不到所謂的並肩。


    我側過頭繼續聽著瑩露嘴裏那些有趣的事情,突然間左手一緊,帶著薄繭的大手的牽著了我。我看過去時對上的是宇文睿淡漠的俊美臉旁,長的狐狸眼看著前方,睫毛一動不動,漫不經心的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有些想笑的衝動,宇文睿是如此悶騷的一個人,而我早就習慣了他的悶騷。


    龍舟會是民間流行的一種比賽,原本隻是人們單純聚集熱鬧的比賽,演變至今也帶上了利益色彩,幾隊各自代表著商家的隊伍劃龍舟比賽,暗地裏更是有著無數人壓著銀子賭誰勝誰負。龍舟會是在京都最大的長匯河上進行,河岸邊聚著無數民眾搖旗吶喊,寬敞的河麵上也停駐著不少的遊舫供人近距離觀看。


    孟少玨的遊舫並不像他本人那般孔雀,不小卻稱不上大,實用但不華麗。照他的話說就是“出來遊玩,還是低調些的好”。我和瑩露聞言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一致決定忽視這句話。


    我們坐在遊舫前瞧著參賽的隊伍奮力拚搏,我無意中看到遠處有一艘很大很顯眼的遊舫,心想著這又是哪家的出來顯擺。


    兩岸吶喊聲震耳欲聾,邊上的幾個人也是看的有些入神,瑩露手裏握著的杯子則是灑出了些許茶水。我有些興致缺缺,對這東西實在是提不了多大的興致。當然,如果現在比賽的是中國隊和日本隊,我不介意用我的嗓子為國人加油,更不介意對日本隊比比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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