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別讓她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否則肯定半夜帶著麻布袋去路邊埋伏,蒙頭一蓋,拖到暗巷裏扁到他老父老母認不出來為止。


    唿!她太激動了,深唿吸,冷靜冷靜冷靜……


    其實也沒什麽好氣惱的,不過就是區區一個小麵談而已,藍牧禮還能吃了她不成,要知道,現在的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傻不隆冬的笨丫頭了。


    她盯著木門最後一次深唿吸——


    “我看你盯了半天,研究出這扇門的材質了嗎?檜木?扁柏?還是亞杉?”


    “嚇?!”


    媲美大提琴般悠揚低沉的男嗓,冷不防的從梁萬晴身後響起,嚇得她當場岔氣,心髒亂跳,轉身抬眼,視線措手不及的撞進藍牧禮那雙宛若宇宙黑洞,隨時會將人神魂全數吸走的幽深黑眸裏。


    揉在黑眸裏的戲謔,讓梁萬晴的心驟然亂了好幾拍,她屏住唿吸,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陣緊繃,整個人像是被釘死在原地般,完全動彈不得。


    他、他不是應該坐在辦公室裏嗎?好端端的怎麽跑出來了?她剛剛沒做什麽奇怪的舉動吧?


    否則就太丟臉了,梁萬晴心虛且不確定的想。


    突然,他往前跨了一步。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他挑眉看著她,不發一語。


    她捏著冒汗的手心,佯裝鎮定。


    藍牧禮總是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尤其是他看人的方式,時而銳利的像是要吃人,時而灼燙的像把火,噙著笑意的時候還好些,抿唇不笑的時候超嚴肅,陰晴不定的性子,如果不是他主動放下藩籬,旁人根本很難親近,即便當過他幾個月的枕邊人,老實說,梁萬晴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真正了解他。


    再者,當時的他太美好,美好到不像是真的,至於現在,她還沒能從他美好的陰影下走出。


    梁萬晴自認招架不住這等貴氣,正想偷偷把視線移開,卻愕然從他眼神裏隱約覺察到一絲得意,一股不服輸的念頭頓時竄了上來,梁萬晴改變主意,不惜冒著眼睛會中風的風險,硬是跟他杠上,暗自較勁看誰先說話誰就輸。


    兩人就這樣持續長達數分鍾的凝視……


    他突然挑眉問:“晚上要參加喜宴?你是丈母娘還是媒人婆?”


    她唇膏太豔,眼妝太妖,藍牧禮有股強烈衝動,很想要抽張衛生紙幫她擦掉這些礙眼的裝飾,好還他的眼睛一張清爽可人的小臉蛋。


    耶思,他先說話,她贏了——梁萬晴高興不過一秒,腦袋突然清明了,等等,他剛才說什麽?


    丈母娘?媒人婆?!


    一時間氣血上湧,在胸臆翻騰不休,千言萬語全卡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被氣歪了小臉的梁萬晴險些就要吐血。


    是是是,她是化了妝,還特地換掉了身上留有台東小牧場味兒的皺巴巴梅幹襯衫和髒兮兮破牛仔褲,可追根究底還不都是因為他——


    別誤會,她可不是出於什麽女為悅己者容!她純粹是因為無尬意輸的滋味。


    對於她這樣的失婚婦女來說,這是和前夫整整睽違兩年的首次交手,她沒搬出奧斯卡金像獎走紅毯的高規格已經太對不起自己,豈可還頂著熊貓眼渾身狼狽的去應戰?要知道,這年頭裏子沒有沒關係,千萬不能連麵子都沒有,她自然說什麽都要好好把自己打點一番才行!


    何況,此次麵談還事關她的飯碗,她縱使心裏一千萬個不願意和藍牧禮共事,但也絕對不想自己的大名被寫到裁員名單的頭一個。


    沒想到她如此周全準備,竟被藍牧禮比喻成是丈母娘、媒人婆,實在可惡至極,方才辦公室的同事們明明就說她很美、很時尚,真不知道藍牧禮的眼睛是瞎了還是中風了?還是說這年頭富家子弟的菁英教育都把審美觀排除在外了?


    梁萬晴偏著頭,臉頰鼓脹,不知道對著空氣在忿忿不平什麽,那氣唿唿的模樣,差點就讓藍牧禮的嘴角失守。


    她,還是那麽孩子氣,兩年的社會曆練好像沒怎麽扭曲她的原本性情,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怒哀樂全寫在一張臉上,情緒盡顯於外,率真的模樣令他看得真想一個箭步上前,像以前那樣,直接揉亂她那頭柔軟而蓬鬆的秀發。


    冷靜冷靜冷靜……跟他認真你就輸了,梁萬晴第n次在心裏對自己說。


    不想被他得逞,梁萬晴強行忍住殺人的衝動,堆起滿臉諂媚假笑,“總經理還真愛說笑,喜宴上要真有我這麽年輕的丈母娘,隻怕新郎會叛變吧?”


    他挑眉。喔,不錯嘛,挺有自信的!“所以是媒人婆?”再次補刀。


    眼角狠狠一抽,咬牙,“抱歉,我目前還沒有轉換跑道的打算,日後若真轉行到婚友社任職,再歡迎總經理捧個人場、加入會員,敝人在下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為你服務,介紹你一個如花美眷。”


    當然,前提得藍牧禮不那麽機車,不過很難,畢竟有些人高高在上慣了,總當世界是跟著他轉。


    他深若黑潭的眼眸陡地蕩起波瀾,轉瞬眯成一條危險的細線……


    什麽意思?他藍牧禮是有糟到隻能推給別人,不值得她迴收再愛嗎?一抹不悅自藍牧禮那雙幽深黑眸裏掠過,快得叫人來不及捕捉。


    他輕揚冷笑,“多謝你的好意,不說我不需要,就算有,你的眼光也令我不敢恭維。”


    梁萬晴沒注意到他的不悅,她滿腦子都在想著他說的不需要。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篤定的說不需要?難道,他已經有合適的交往對象了?還是說……他其實已經再婚?


    平靜臉龐閃過異樣,梁萬晴下意識的看向他的手,他雙手擱在口袋裏,她無法確認他手上是否帶著婚戒,心卻已經咚地一聲直墜探地,疼痛的苦澀卻像漲潮,不斷地攀升,幾乎要將她滅頂……


    梁萬晴不解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波動,而且還如此難受,也許他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可離婚之後找尋新對象不是情理之中的嗎?何況她也沒找到確定的答案,為何令人窒息的鬱悶卻始終縈繞心口,徘徊不去?


    ……不,這是不對的,且不管他身邊是否有人,又或者再婚與否,打從離婚的那刻起,她和他就無任何瓜葛了!她怎麽可以還對一個轉身拋下自己的人,耿耿於懷,放任情緒隨之起舞?


    梁萬晴對於無法完全甩開過去走出自我,甚至深陷在某種無形牽絆裏的自己感到討厭!


    藍牧禮目光灼灼的看著雙唇緊抿的梁萬晴。


    她在想什麽,為什麽臉色突然轉為凝肅?盯著她白玉似的臉龐,眉心緊緊地擰起皺折,藍牧禮感覺自己的心,彷佛也被擠壓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他正想開口說什麽,她突然抬頭,瞪大一雙美麗的眼眸,神情先是武裝得強悍,須臾卻又突地放鬆,最後轉而無辜地抹開甜美的笑,用一種很輕慢的挑釁口吻,直勾勾望著他說——


    “總經理說的沒錯,對於挑人這件事,我的眼光不隻不行,根本糟透了!”


    她在笑,每個咬字卻很重,躲藏在甜美笑容裏的濃濃諷刺,讓藍牧禮眉心揪擰起,驟然轉冷的黑眸裏明顯泛出慍怒。


    唇瓣緊緊抿成一條線,他在沉默中隱忍著一股強大的怒氣。


    他不是笨蛋,知道她藏在話裏的譏諷,有一股衝動,令他很想粗暴的吻疼這張伶俐的小嘴,懲罰她的口沒遮攔,然而心念一轉,很快的,他便鬆開緊鎖的眉心,眉梢漫不經心的挑了挑,低眸看著她的眸光忽而轉為深沉,微微勾起的性感嘴角似笑非笑,顯得神秘且意味深遠。


    勝利滋味還沒怎麽品嚐,梁萬晴馬上因為眼前男人危險的眸光、異樣的神色而唿吸一緊,心髒跳了好大一下,整個人還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肩膀。


    她本能的往後退——


    背脊和門之間的距離所剩無幾,並不足以容納她這樣驟然後退的步伐。


    一記細微的響響傳來,那是她背脊完全貼上通往總經理辦公室那扇木門的聲音。


    他順勢上前,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梁萬晴困在自己與辦公室的木門之間,再也退無可退。


    梁萬晴不是個輕易服輸的,即便情勢對她不利,她還是硬著頭皮,故意瞪大眼睛,好像這樣可以展現出自己的勇敢無畏,殊不知這樣反而讓她眼裏的不安和緊張益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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