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胡說。”


    胤禩眼底含笑地搖了搖頭,佯怒道:


    “九弟、十四弟,策旺阿拉布坦進犯朝廷是大事。


    若是你們執意拿我的事去煩皇阿瑪,我會生氣的。”


    “好吧。”


    胤禟和胤禵對視了眼,接著不情不願地應了聲。


    五月。


    康熙派兩路使臣,分別從哈密和喀爾喀持敕勸降策旺阿拉布坦。


    策旺阿拉布坦表麵上恭恭敬敬地聽著使臣的訓斥,實際上依舊我行我素地領兵掠奪哈密。


    氣憤不已的康熙當即派升為內閣侍讀的圖裏琛出使鄂羅斯,試探鄂羅斯是否有幫準噶爾汗國的打算。


    剛從歐巴洲考察迴來的沙皇彼得正忙著學習歐巴洲的造船和航海技術,以及興辦工廠,發展文化教育、貿易和軍事,壓根沒打算跟清廷開戰。


    得到消息的康熙稍稍放下心後,低眸看著圖裏琛問:


    “你是說沙皇彼得以極高的代價從歐巴洲挖了些洋人?”


    “奴才不敢欺瞞皇上。”


    圖裏琛低著頭迴道:“奴才去拜見沙皇時,親耳聽見幾個洋人說彼得沙皇為了請他們去鄂羅斯造船,每月各給他們發千兩黃金。”


    每月各發千兩黃金?


    那一年一個人就是十二萬兩白銀了。


    這比他的親王每年發的銀兩多了十倍都不止啊。


    想到這,康熙皺了下眉頭,在心裏思忖道:彼得出手如此大方,真的隻是為了請洋人造船嗎?


    半晌後。


    不放心的康熙半眯著眼,摩挲了下扳指道:“圖裏琛,傳令給暗探,讓他們查查彼得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奴才遵旨。”


    圖裏琛彎著腰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退下了。


    康熙轉頭盯著身後新掛的輿圖看了片刻後,垂著眼眸沒說話。


    他不擔心進犯大清的策旺阿拉布坦,畢竟準噶爾汗國是大清的手下敗將。


    他隻擔心沙皇彼得言行不一,趁大清與準噶爾汗國打仗時,在背後對大清出兵。


    六月。


    康熙命都統圖斯海前往湖灘河朔運送糧草。


    掌管八旗公庫事務的富寧安給康熙上了進兵方略的折子。


    康熙龍顏大悅,派富寧安帶八旗官兵疾馳哈密。


    七月。


    富寧安和駐守哈密的官兵聯手把策旺阿拉布坦打敗後,策旺阿拉布坦連夜領兵逃了。


    康熙得知後,邊詔令天下明年出兵征討策旺阿拉布坦,邊派親信前往哈密各處屯田。


    八月。


    “駕駕駕——”


    六年多未見過孩子的溫恪公主思女心切,她用力甩著馬鞭,把保護她的侍衛和裝滿禮物的車隊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半個時辰後。


    牽著馬走到林棠府門前的溫恪公主快速整理過衣裝後,舉著腰牌上前對侍衛道:


    “我是恪靖公主的妹妹溫恪公主,特來拜見恪靖公主,勞煩你們去通傳一聲。”


    本來不相信溫恪公主的兩個侍衛瞄了眼腰牌後,連忙跪下道:“奴才見過溫恪公主。”


    “不用多禮。”


    溫恪公主朝他們笑了下,“勞煩你們替我通傳。”


    “嗻。”


    侍衛低著頭應下後,忙不迭地彎著腰往府裏走。


    走到半路時,突然想起來公主跟五爺和十爺出城了的他拐了個彎去找根紮布多爾濟了。


    “見過小少爺。”


    侍衛朝根紮布多爾濟行了個禮後,加快語速道:


    “小少爺,門前來了個溫恪公主,她說她是特意來拜見公主的。”


    拜見額吉的溫恪公主?


    根紮布多爾濟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溫恪公主是圖雅和蘭娜額吉的他連忙起身,邊加快腳步往外走,邊不慌不忙地吩咐道:


    “米粟姑姑,你去給圖雅和蘭娜妹妹傳個話,就說她們額吉來了。”


    “嗻。”


    米粟躬身應下後,轉頭往圖雅和蘭娜住處去。


    ……


    “見過八姨母。”


    遠遠地望見府門前站著的溫恪公主後,根紮布多爾濟快步上前,彎著腰道:


    “不知姨母遠道而來,實在是失禮了。”


    “是我刻意瞞著,不怪根紮布多爾濟的。”


    溫恪公主伸出雙手扶起根紮布多爾濟,眸色溫柔地看著他,緩聲道:


    “多年不見,根紮布多爾濟如今真長成了個小大人了啊。”


    “姨母說笑了。”


    根紮布多爾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走到溫恪公主身旁,抬手指著府邸道:“姨母快進府吧。”


    “好。”


    溫恪公主抬腿跨過門檻,扭頭看了眼根紮布多爾濟,溫聲問:“四姐不在家?”


    根紮布多爾濟搖了搖頭,“今日剛用過早膳,額吉便和五舅舅、十舅舅一起去城外了。


    不過,姨母放心,我已經派人去請額吉迴來了。”


    沒等溫恪公主接話,自來熟的根紮布多爾濟湊近溫恪公主,悄聲道:


    “姨母,我還給圖雅和蘭娜妹妹說你來了的事。過會兒,你便能看見她們了。”


    溫恪公主腳步微頓,她不動聲色地摸了下手心的汗,麵帶笑意地看了眼根紮布多爾濟,柔聲道:“姨母謝謝根紮布多爾濟。”


    “姨母客氣了。”


    根紮布多爾濟想起以往溫恪公主給他送的生辰禮物和銀票,揚著笑臉道:


    “我知道姨母肯定想圖雅和蘭娜妹妹了。”


    “是啊。”


    溫恪公主眨了下微濕的睫毛,聲音很輕地應了聲。


    “姨母。”


    看出溫恪公主神色不對的根紮布多爾濟餘光瞥見圖雅和蘭娜後,忙出聲道:


    “圖雅和蘭娜妹妹來了。”


    溫恪公主當即抬眸看去,隻見兩個梳著小兩把,頭戴紅寶石和金色流蘇,身穿紅色氅衣和長裙,腳踩花鳥繡花鞋的小格格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


    溫恪公主瞬間眼圈泛紅,她扭過頭擦了下眼角溢出的淚後,小跑著走到圖雅和蘭娜跟前。


    不遠處的圖雅和蘭娜見溫恪公主朝她們跑來,連忙眼巴巴地看向落在後麵的根紮布多爾濟。


    看見圖雅和蘭娜目光的根紮布多爾濟以為她們不好意思讓他看見她們和額娘相見的場景,忙不迭地停下腳步,轉身離開了。


    圖雅麵色一急,她正要開口叫根紮布多爾濟時,溫恪公主走到兩人麵前了。


    溫恪公主半蹲著身子,看了眼圖雅,又看了看蘭娜,紅著眼眶道:


    “對不起,額吉這麽久才來看你們。”


    圖雅和蘭娜聞言,又對視了眼後,彎著腰就要給溫恪公主請安。


    溫恪公主慌忙伸手攔住她們,“額吉虧欠你們良多,你們不用多禮的。”


    “禮不可廢。”


    圖雅上前擋在蘭娜前麵,有些陌生地看著溫恪公主道:


    “若我們是您女兒的話,該有的禮還是不能少的。”


    說著,圖雅輕輕拉了拉蘭娜的衣袖。


    “見過……見過額吉。”


    圖雅和蘭娜朝溫恪公主彎了下腰,語氣不冷不熱地道。


    “你們快起來吧。”


    看出圖雅和蘭娜眼底滿是陌生的溫恪公主忍著心頭的酸澀,又壓了壓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


    圖雅和蘭娜聽話地起身,接著低下頭安安靜靜地站在溫恪公主麵前。


    溫恪公主眼圈又是一紅,她別過臉抹了把眼淚後,笑盈盈地看著圖雅和蘭娜道:


    “圖雅、蘭娜,我聽你們姨母說,你們喜歡紅寶石,是嘛?”


    圖雅和蘭娜抿了抿唇,沒接溫恪公主這話。


    雖說眼前的額吉時常派人給她們寄來衣服和鞋子,但陪著她們長大的人是姨母。


    不想用膳時,是姨母邊溫聲細語地跟她們講道理,邊絞盡腦汁地給她們想新吃食。


    生病時,也是姨母成宿成宿地守在她們床榻前,不假人手地照顧她們。


    學說話時,她們第一聲叫的是“姨母”,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姨母好看”。


    猜到她們不會搭話的溫恪公主麵色不改,自顧自地道:


    “我從部落裏帶了許多紅寶石過來,都給圖雅和蘭娜。”


    聽見這話,圖雅微微抬頭看了眼溫恪公主。


    溫恪公主朝她笑了笑,繼續道:


    “聽說你們還喜歡射箭、騎馬、讀書,我也給你們帶了弓箭、馬匹、書籍和銀票。


    你們今年已經六歲了,是能自己做主的大孩子了,日後你們喜歡什麽都可以自己去買……”


    圖雅聽著耳邊傳來的話,緊了緊拳頭,突然開口問道:“您還會迴去嗎?”


    溫恪公主愣了下,迎著圖雅的目光,麵色如常地反問道:“你希望我迴去嗎?”


    圖雅沒迴話,隻偏眸看了眼身後的蘭娜。


    心領神會的蘭娜走到溫恪公主跟前,右手抵著唇輕咳兩聲後,看著溫恪公主道:


    “您會帶我和姐姐迴去嗎?”


    猜到圖雅和蘭娜心思的溫恪公主手指微蜷,她看著有些惴惴不安的圖雅和蘭娜,語氣溫和又認真地道:


    “你們想迴去,我便帶你們迴去。


    你們不想迴去,那你們也可以繼續留下。”


    “真的嗎?”


    圖雅眼前一亮,她和妹妹之所以對麵前的額吉這麽冷淡,就是怕她突然出現是想帶她們走。


    “真的。”


    溫恪公主強忍著心裏的不舍,用力點了點頭。


    圖雅和蘭娜從不滿周歲長到如今六歲多,都是四姐在費心費力地照顧。


    沒有她一來,便仗著圖雅和蘭娜額吉的身份,把她們要迴去的道理。


    “謝謝您。”


    圖雅和蘭娜眼底多了幾分真誠,她們朝溫恪公主又彎了下腰,異口同聲地道:


    “您真是個好額吉。”


    好額吉嗎?


    溫恪公主隻覺心裏異常苦澀。


    從前她還覺得皇阿瑪待她們不好,如今看來,她這樣虧欠孩子良多的額吉也不配為人父母。


    知道日後還能留下的圖雅揚著眉梢瞧了眼溫恪公主,見溫恪公主眉頭緊鎖,她猶豫了下,揚聲問道:


    “額吉,您是不是不開心啊?”


    “沒有。”


    緩過神的溫恪公主連忙搖了搖頭,“見到你們,我怎麽會不開心呢?”


    說著,溫恪公主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摸了下圖雅的發髻。


    圖雅仰起頭看了眼溫恪公主的手,接著拉著蘭娜的衣袖,朗聲道:


    “您摸了我,也要摸下妹妹。”


    “好。”


    溫恪公主半空中的手微晃,她忍著內心的雀躍,以同樣輕柔的動作也摸了下蘭娜後,語氣溫柔地道:“謝謝圖雅和蘭娜。”


    “不用客氣。”


    圖雅擺了擺手,正想著還要說什麽話時,林棠帶著胤祺和胤?迴來了。


    “姨母。”


    看見林棠的圖雅和蘭娜一改方才的拘謹模樣,揚著笑臉跑到林棠身前,歡唿雀躍地道:“您迴來了呀~”


    “對啊。”


    林棠朝她們笑道:“今日可有聽哥哥的話?”


    “聽了聽了。”


    圖雅和蘭娜用力點了點頭。


    “真乖。”


    林棠挨個刮了下她們的鼻子後,抬腳走到溫恪公主麵前,拉起她的手,嗔怪道:


    “八妹,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你要來呀?我好去城外接你啊。”


    “四姐,我這不是想著你忙嘛?”


    溫恪公主眉眼彎彎地看著林棠,“等你不忙時,我再過來肯定要告訴你。”


    林棠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假山後躲著的根紮布多爾濟,邊拉著溫恪公主往屋裏走,邊笑晏晏道:“說話可要作數啊。”


    “我哪敢騙四姐呀?”


    溫恪公主把目光從圖雅和蘭娜身上移開,抬腿跟著林棠的腳步。


    瞥見溫恪公主神色的林棠停下腳步,迴頭朝後麵的圖雅和蘭娜道:


    “圖雅、蘭娜,快來前麵,姨母牽著你們。”


    “好啊!”


    圖雅和蘭娜手拉手,腳步歡快地走到林棠麵前。


    林棠朝想鬆開蘭娜的圖雅搖了下頭,接著和溫恪公主站在兩側,各牽了個人後,放柔語氣道:


    “圖雅、蘭娜,還記得姨母曾經跟你們說過什麽嘛?”


    說著,林棠特意扭頭看了眼神情有些激動的溫恪公主。


    圖雅皺巴著小臉想了半晌都沒想出來時,蘭娜晃了下牽著林棠的手,低聲道:


    “姨母說過,額吉很關心我們。


    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把我和姐姐放在姨母家的。”


    聽到這話的溫恪公主頓時眸中含淚地看向林棠。


    林棠朝她笑了笑,彎著唇角道:


    “蘭娜真棒,把姨母的話記得這麽清。


    聽到姨母的話會認真思考的圖雅也很厲害。”


    聽到誇獎的圖雅揚著眉梢,開心地晃了下牽著溫恪公主的手。


    溫恪公主感受著手心裏傳來的溫熱,滿眼感激地看向林棠。


    林棠朝她搖了搖頭,“八妹,圖雅和蘭娜很乖,也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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